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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权力游戏

    “喜多川磨,浮世绘的代表性画家,相信在座的各位一定不会陌生,今天最后一幅拍品就将带来他的真迹《哺乳的母亲》”

    大厅里的灯一下子都暗了下来,两个身着和服的女子扶着画缓步走上台来,一束追光打在画上。

    “这幅《哺乳的母亲》已经有300年的历史了,是本次慈善晚宴的召集人三井康仁先生于10年前,在嘉德春拍上以8000万日元拍的。”大厅的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三井康仁和这幅画的合影,以及嘉德拍卖行出具的鉴定证书。

    “这幅画从技法上,首创了“空押”法,就是在亚麻纸上直接压出衣服的纹路,产生丰富的线条感和立体感.....”主持人介绍着。

    此时的三井健,正在“第五十五届三井财团樱花慈善晚宴”的现场,作为主理人手拿着一支酩悦香槟,周旋于各位来宾之中,把酒言欢之际,三井健把“惊恐症”带给他的不适感觉暂时压了下去。尽管为了筹备慈善晚宴,好几天已经没睡了,但在水晶灯斑驳琉璃的灯影之下,他这点失态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除了三井康仁。

    “健哥哥,父亲叫你”三井财团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三井优真,也是三井健的亲妹妹走到哥哥身边。三井优真穿着锦缎织就的和服,丝滑柔美的衣料贴合优真的曲线,垂坠感很强,在灯光的照射下还有金丝银线的璀璨效果。

    这种锦缎织法叫做“唐绣”,相传东渡日本,传扬佛法的鉴真大和尚有一幅大唐皇帝赠予的锦缎袈裟,是苏州的织女黄道氏运用特殊的“纵横经”工艺编制而成,薄如蝉翼,穿在身上会有一种吸附感,这对于当时从平面裁剪向立体裁剪过渡的和服来说具有重大的借鉴作用。

    很可惜,这种“纵横经”的编制手法已经失传,优真在日本文化服装学院就专攻“纵横经”的编织方法,身上这件和服已经能还原“唐绣”九成的神韵。

    当然这也和三井财团的巨额资金支持有关,毕竟这种没有市场又需要大资金投入的事情,除了三井家外还真没有谁能负担的起。

    优真是庶女,是三井康仁在前妻离世后,同一名舞女所生,后来这名舞女因为不为人知的原因,留下优真,拿了50万美元去了马来西亚,从此了无音讯。

    有人传说,她在马来西亚和一名富商在一起,也有人说她遁入空门,削发为尼,众说纷云,成为悬案,这也是三井家族一件禁忌事情,而三井康仁之后就再未娶妻。

    虽然,优真完美地继承了她母亲的美颜,同时那一双“瞳仁一抹蓝”也是她作为三井家族成员的特殊标记。

    但是,三井康仁看到优真,就想到了这名舞女在20多年前对他的背叛,所以优真的童年和少女时代虽然锦衣玉食,但并没有享受到多少父爱,而且被要求不能离开三井家,只能读女校。

    所以,同她最亲的,能够说说心里话的就是两个哥哥,但大哥三井航的突然失踪,对优真打击很大,一直以来郁郁寡欢。

    尽管三井财团的各种活动,她都按照父亲的要求盛装出席,言行举止也呈现出一名大家闺秀应有的温文尔雅,多少王公贵族的公子哥期望一亲芳泽,但都被她眉间淡淡的忧愁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而弄得肝肠寸断,甚至有几个为了她要死要活的,成为了不少八卦杂志热衷的话题。

    “优真,父亲也来了么?”

    “父亲在宝室”

    宝室是三井康仁收藏、品鉴古董的地方,里面藏着大量奇珍异宝堪比日本国立珍宝馆,有人估计,如果三井康仁肯把这些宝贝展示出来的话,可以摆满日本皇宫的三の丸尚蔵馆还绰绰有余。

    “哥,进去时小心说话”优真撇了撇嘴,悄声说道“三井弘法根也在。”

    “弘法根也在”,这个父亲最讨厌的人之一,因为和三井康仁是一脉双胎的亲兄弟,他也是和三井康仁长得最相似的人,尽管领导气质上不如他的哥哥,但面孔也是刀削斧劈般刚毅,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做起事情果敢刚毅。

    不明就里的看客,如果看到三井弘法根和三井康仁同时出现在某个场合,肯定认为弘法根是三井康仁的最佳传承者。当然,如果弘法根后面跟着笠本龟川,应该说龟川粘着弘法根的话,那就画风大变。龟川虽然高大但满脸横肉、面相猥琐,行为举止粗鲁,仿佛是从中世纪来的野蛮人。

    “没事儿的,优真”三井健宽慰妹妹“我去去就回来,你先照应着场面”

    优真也是慈善晚宴的主理人之一,有她在,场面上还是可以控制的。

    优真拍了拍三井健的肩膀,帮他重新整理了一下领结。

    女性特有的温甜的气息弥漫出来,三井健突然有种方寸大乱的感觉,心中一阵悸动。但这种悸动绝不是男欢女爱,鱼水相交的感觉。

    而是,三井健第一次与帕楚卡见面,深夜在世田谷的老别墅里,一同品尝咖啡复盘梦境的那种恬淡惬意的感觉,好似丝绸在肌肤上划过,却带抓不住、带不走。

    莫名其妙的感觉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出现。他感觉到些许不安,从内心深处涌起了一阵寒凉,冒出了冷汗。不行,再呆在这里,“惊恐症”要发作了。

    自从第一次接受帕楚卡的梦境分析之后,两人没有再约。一是因为铃木一郎的事情,美智子需要全身心的去处理;二是第一次诊疗后,三井健的“惊恐症”没有发作过,所以他依然希望通过意志力来克服这种不适感。

    每天都和优真接触,从小都玩在一起,三井健早就把优真当做“空气”了,从来不会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但这次和以前不同,他担心待会进宝室见父亲,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宣布,如果“惊恐症”在这个时候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来宾,来到宝室门口,抬头看见龟川站在门口为他开门,三井健一阵犯恶心,他想起在梦境里自己同龟川的双手相搏,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梦里的那个棒球场。只不过现在他面临着另一个战场。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走进了宝室。

    “健,来啦,坐我这边”三井弘法根笑容满面的对着他,笑容里掺杂着止不住的得意,仿佛有什么期待很久的事情即将发生。

    康仁抬眼看了看三井健,“这个慈善会花了不少心思吧”

    “父亲,有优真的帮忙,还有同仁们的细心付出,总算把这次的樱花慈善晚宴给撑下来了”三井健小心的回答“所有展品全部拍出,共筹得了7亿3千万善款,全部捐给了日本国赤十字会”

    “这笔钱将用在什么地方?”

    “三分之一救济东南亚水灾的灾民,另外三分之二将在神户建一所中型医院”三井健不急不慢的回答到。

    “恩,这次捐款的都有谁?”

    “彩绘狸奴影花瓶,由住友三井住房集团的羚锐主席1个亿拍得;嵌百宝松鹤如意宝瓶形大座屏由大宇交通财团的上观董事长1个亿拍得.......”

    “那幅喜多川磨的《哺乳的母亲》由谁拍得的?”三井康仁问,言语中透露出一丝急切,这让三井健大为意外,父亲一直是不苟言笑,平时很少流露出的情绪。而正在旁边沏茶的三井弘法根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等着三井健的答案。

    “那副《哺乳的母亲》最后由康德加代拍行以1.3亿日元拍下来,是现场拍卖价格最高的拍品”

    “代拍行?”

    “而且对方指定这笔钱要救济东南亚水灾的灾民,据代拍行讲,是委托人的意思”

    “这个委托人是谁?”

    “父亲,根据规定,代拍行有权对委托人的资料保密,对方守口如瓶。”三井健看着父亲略显失望的表情,赶紧补充道“我已经让优真通过特殊渠道去查了,毕竟这幅喜多川磨的这幅名作在您的书房里挂了那么多年,已经像家人一样,这次家人改嫁他方,自然要知道她被送往何地?父亲,这件事情我会办妥的”

    “来来,大哥,喝杯茶”三井弘法根已经把云雾茶沏好了,给康仁和三井健一人倒了一杯“孩子大了,你只要出出主意,把握一下大方向,具体怎么操办,我来带着他们干就好了。”

    话里有话。

    三井健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父亲叫他进宝室,不可能仅仅问问画的事情,难道想要弘法根重新回到财团?不可能呀,尽管表面上和和气气,但三井健知道,面前的兄弟两人心不齐,力也使不在一起。弘法根一直窥视着父亲董事长的位置,这是路人皆知的秘密。

    尤其还是大哥失踪之后,父亲一下子被抽走了脊梁骨,萎靡不振了好久,弘法根几次都企图上位。好在,财团的几位元老级人物一直力挺三井康仁,加上这些年大力培养的三井健、三井优真已经逐渐独当一面,弘法根当道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好呀,二弟,以后财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三井康仁又恢复到之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常态中去。

    “放心吧,大哥,打断脊梁连着筋,这么大的产业我盯着,加上健、优真的鼎力相助,你就安心退下来吧”弘法根的得意从每个毛孔里渗透出来。

    “父亲?!”三井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健,我也老了,打算退出江湖,本来打算把位置让给你大哥,但....哎”回忆起往事,三井康仁不胜唏嘘,仰头把茶水灌入喉中。

    “父亲,小心身体,别...别被人趁虚而入了”

    三井康仁摆了摆手

    “只要我还活着,谁都别想趁虚而入。”三井康仁看了弘法根一样,眼神里包含了愤怒但更多地是夹杂着无奈,而瞳仁里的蓝色因为情绪变化而逐渐加深。

    “我会尽快召开特别董事会,宣布辞去董事局主席的职务,新任董事局主席由他”指了指身边的弘法根“三井弘法根,我亲爱的二弟来接任,而健,你将升任集团副董事长并继续兼任三井电机的总裁”

    三井健的脑中一片空白,父亲尽管已经年过七旬,但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一尊神的形象,神圣不可侵犯,不仅家族内部安排的妥妥帖帖,这么多年都没让弘法根泛起过什么风浪,对外更是开疆拓土,日本国民的衣食住行,背后都有三井财团的影子。

    最危险的一次,日本政府甚至要启动《反托拉斯法》,强行拆分三井财团,但在三井康仁的斡旋之下,以及三井家族的家臣小林隼人的具体操办下,只是补缴了税款,但保留大部分的核心产业,为之后财团雄霸日本打下了基础。

    而现在,忠心耿耿的小林隼人已经贵为日本经济产业省大臣,黑白两道通吃的三井康仁真正做到了日本第一。

    但现在,他竟然要把财团拱手让人?

    想到这里,三井健愁上眉梢,一直紧绷的神经已经到了极限,“惊恐症”这个魔鬼正在在冲破他强大的意志力,妄图从他的嘴眼口鼻中迸发出来,冷汗从毛孔中兹了出来。心脏急剧跳动着好像要从心隔膜中蹦跳出来,尽管极力压制,但三井健的惊恐症已经产生了躯体反应。

    想喝口茶压一压,但双手不受控制的抖动,茶杯里的水洒在皮肤上,却一点都感受不出潮湿的感觉。

    三井康仁见状,一把搂住儿子,父亲的体温和气息通过肌肤传递给了三井健,抬头看,父亲慈爱的眼神依然那么明晰透彻,里面的内容可能需要三井健一辈子去解读。

    “稳住,孩子,三井家的人不能倒”

    弘法根赶紧出去,只听到外面一阵慌乱,龟川在打电话,可能是叫私人医生过来治疗。

    宝室里只有三井康仁和三井健

    父子两人对视却相对无语。

    三井康仁打破了沉默

    “健,记住我的话,要智取不能硬斗”他指了指三井健的额心,“答案就在你的潜意识里,财团的未来就靠你和优真了”

    “父亲,我应该怎么做?”

    “去找她,快去找帕楚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