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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宫廷论辩

    烛光盈起,暖厅内秦桧夫妻秉烛夜聊。

    乐琪见王氏寝房丫环说夫人还未入寝,便往暖厅走去。

    “雁儿还未去安歇?”王氏见到乐琪进入厅内,乐琪盈盈下拜请安。

    “雁儿不用多礼。来,到姑母身边坐坐。”

    “姑母,姑父,雁儿向二老请求一事。”

    乐琪还是跪了下去,王氏赶紧过来扶起乐琪,说道:“你这孩子,有事就说与姑母姑父听好了,行这礼做什么,来来,坐姑母旁边来。”

    王氏拉起乐琪在锦褥铺就的暖床沿坐下,“说来听听,雁儿所求何事?”秦桧也疑惑地问道。

    “我想知道岳云是如何判罪的?”乐琪心里知道岳云根本就没犯事,扬子已经把张宪将军和岳云如何被迫陷害入牢的事告知过乐琪,所以她也不想多问岳云和张宪将军是犯了何事,因为问了秦桧也是打马虎眼,平生一肚子气。

    “老夫知道雁儿在岳家军营呆过,为故旧询问也是常理,也有许多的同僚为岳云求情,刑部、大理寺一致以为,判定岳云为徒二年,不日上表。”

    “哦!”乐琪吁了一口气,转而问道:“那张宪将军呢?也一样徒二年吗?”

    “这个嘛,一切听从陛下旨意。”

    看秦桧的神情,乐琪心里非常的明白,她知道张宪将军一定必死无疑。

    事已如此,岳云能不死,对乐琪来说心里已是极大的安慰了。

    心里一激动,便高兴地拜别秦桧夫妇,转而,又跑去桂花树下,她要把这好消息告诉扬子,等待朝廷下旨确定。

    这心里被安慰的高兴还没几天,扬子却带来了准确的消息,说官家见此判定大怒,笔一挥就给岳云判了个与张宪并处军法。

    乐琪惊呆了,她不顾秦桧夫妻已经入寝安睡,使劲地在门外哭着喊叫,“姑母开门啊,姑母开门啊!”

    这边秦桧夫妻刚刚安寝,还未入睡,夫妻俩躺在床上聊事,听得乐琪的声音大惊,赶紧叫仆妇开了门,让乐琪进来。

    乐琪扑进房里,趴在地上使劲地大哭,王氏忙叫仆妇扶乐琪起来,乐琪捏着劲,就是不起来,哭着说道:“姑父,您不是给岳云判了徒二年,怎么又要杀了他啊?姑父,雁儿求求您,求求您,重新判决岳云,给岳云留条命啊!他一直来忠诚朝廷,奋勇抗金杀敌,这是一位多么勇猛的将士啊!您知道啊,他从来都没有打过败仗,他令金兵闻风丧胆,他.他..他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啊!姑父,我知道您一定有能力救他的,姑父,求求您。”

    乐琪从来都没有如此的大礼跪拜过这个异世的雁儿姑父,在现代被人唾弃的汉奸佞臣,平常只是请安小礼,只是当寄居在别人的屋檐下的一种礼节,而今晚,乐琪顾不得了,她感到沮丧,感到无力,感到无可奈何,她知道现在秦桧把持着朝堂的一切,她希望秦桧看在王氏的份上能答应她的请求,可是,她分明看到披着衣服坐在床头的秦桧决绝无情的脸色。

    “雁儿,快快起来,屋里虽暖,地上是冰冷的,快起来吧,起来说话。”王氏赶紧叫仆妇又来搀扶乐琪,乐琪硬是不起,仆妇很是无奈。

    “雁儿,姑父我确实无能为力,官家旨意已定,要不你自己去宫里问问?”

    乐琪一听,“忽”地站起来,也不告辞,转身就往门外走去。耳边只听得王氏吩咐仆妇赶紧送灯去语声。

    一夜睡不安稳,翻来覆去。

    天才蒙蒙亮,乐琪赶紧睁开惺眼朦胧的双眼,粗粗地梳洗一番,顾不得天寒地冻的刺骨寒风,坐上马车朝扬子府上驶去。

    这几个月来,乐琪从未进过宫里,而赵构也从未宣过她进宫,也许是乐琪是金国四太子的侧妃而顾左右,也许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见才是安宁。

    燕儿公主与乐琪进入宫中,秀月一见欣喜得老抹眼泪,燕儿公主说道:“秀月姐姐与雁儿姐姐真是好姐妹,我看得都羡慕嫉妒了。”

    秀月这才破涕而笑。

    姐妹三人一起相聚自有问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家常,只是燕儿公主和秀月看到乐琪似乎强颜欢笑,知道她心里此刻欢愉不起来,后宫妇人也不敢妄论朝政,只是不断地想打断她呆滞的思路,让她不专注一事而深陷烦恼。

    时临午时,太监进来请乐琪去暖阁书房等待陛下召见,乐琪忙急乎乎的就要往外冲,秀月赶紧喊住,给她穿上斗篷。

    乐琪走得太急了,简直是跑的速度,催促着传话太监叫他“快点,快点”地走,却远远地把太监甩在了后头。

    一条从通往前朝的、石子铺就的抄近路凹凸不平,一块微凸的小石头绊住了她的软底棉鞋,“啪”地一下,乐琪被甩倒在地上,本能地用手在地上一挡。

    “哎呦!”一只手地上着力过大,虎口处顿时被磨破了皮肉,鲜血慢渗出来。

    传话太监赶紧跑过来,搀扶起乐琪,嘴里说道:“姑娘,你走得太急了,官家才用过午膳,午后还会小憩一会,来得及召见你,不着急,慢些走。”

    膝盖处也一阵的疼痛,乐琪心想,一定也磕着皮肉了,好在大冬日的穿得厚,膝盖才没受伤过重,只是手心虎口处冒了血,她掏出手帕一缠,忍着膝盖的余痛,还是快步地、一脚高一脚低地向前走。

    书房内炭火气微重,倒是很温暖,乐琪见书房内赵构正坐在书案前喝茶,这精工制作的景德镇青花茶盅盖子却也没盖住茶香的泄露,一阵氤氲钻进乐琪的鼻,乐琪心里感叹:好茶!这皇帝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爽了。

    她想起以前的时候,赵构的生活用品是那么的简朴。

    “民女王子雁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乐琪跪下行起了大礼。

    “雁儿快平身,唉,书房内无旁人,无人看到,雁儿不用行此大礼,雁儿,来来,过来尝尝这绝妙龙井,茶已经沏好,你来的正是时候,此刻品尝味儿最佳。”

    乐琪刚跌倒过,此刻又跪下爬起,按着地的手又用劲了一下,手心处、膝盖处还是钻心痛了一下,不由得“哎呦”一声,赵构闻听,便飞快离开座位,上前搀扶,发现乐琪包着手绢的手渗出了血,不由得大声传呼太监,说道:“来人,快传太医。”

    “不用传了,小事,我是做什么的,我也是医家。”她从腰间挂着的布袋里,掏出一小瓷瓶儿,让赵构帮忙,撒了一些治伤的药面儿,再用手巾包扎了一下。

    赵构帮她包扎得非常仔细,专注的神情越发让这俊眉秀目异常的俊朗,耸挺的鼻梁,丰盈的嘴唇,俊俏的脸如同画中来。

    乐琪看着看着,感觉脑袋里一阵迷糊,这不是我最喜欢的现代明星占哥吗?怎么会是皇帝呢?对了,我是干什么来的,乐琪脑袋一清,又跪了下去,说道:“陛下,民女有事相求。”

    “哎,雁儿,这里没旁人,你又那么客气了,你忘记叫我九兄了么?有什么事,尽可说!”

    “九兄,雁儿真有事相求!”

    “好吧,好吧,说来听听。”

    “陛下,我有一异性兄弟,情同同胞手足,是岳飞岳将军之子岳云,如今被关押在大牢,望陛下施恩,能否无罪释放,民女在此渴求陛下开恩。”

    “异性兄弟?你们俩的情义堪比你我之间的情义吗?雁儿,在你的心中,你和岳家父子的情义高过你与朕的情义吗?若岳飞父子率兵杀进宫内,你是帮朕?还是帮岳家父子?”赵构似乎冒出了火气,声音顿时高亢起来。

    “陛下,岳将军忠义天下尽知,他是为大宋征战沙场舍生忘死,这这,陛下没一点清楚?怎么会杀进宫里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呢!”

    “雁儿,你知道什么呀!”赵构气呼呼拂袖一屁股坐在桌前,一张俊秀的脸庞霎时被涨红,闷着气喝着茶盅里的茶,又把给乐琪倒的茶也一股脑喝了。

    “雁儿,岳家父子已有谋反之心,你当朕不清楚吗?”

    乐琪辨道:“岳家父子谋反之心何来?有何证据,你光听秦桧等一干奸贼妒忌岳将军的功绩,妄言加害,陛下,这岳将军父子忠良之臣不爱护保护,却偏信奸臣,你就不怕大宋再无良将,大宋再来一次靖康之耻吗?”

    “啪、啪”地两声,放在靠近边角的那只茶盅被震应声倒地,赵构气红了脸,“雁儿啊雁儿,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民女就是实事就是的辩论,岳家父子的劳苦功高、丰功伟绩,驱杀侵占大宋的金兵,为大宋收复失地疆土,民女一直来看在眼里,百姓对岳家军崇敬至极,极力拥护,眼看到了朱仙镇了,眼看金兵被打得节节退败,陛下,你、你为什么发出十二道金牌诏岳将军回师呢?我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道理?你要是支持岳将军收复失地,直捣黄龙,这至高无上的荣誉不是陛下的功绩吗?”

    “到时候还是朕的功绩吗?你要知道这岳家军是姓岳的,雁儿啊,你怎么那么傻啊!是的,朕也是想收复失地,但朕更想我母亲平安归来,雁儿,你知道吗?仗一直打下去,胜负不能决定,我怕我大宋臣民还能有多少钱币来付岳家军的军费?若败了,朕实在不想再去东海劫苦一遍。”

    “我觉得岳将军必胜,陛下,你应该知道啊,岳云率领背嵬军才多少人啊,他把金兀术的十万大军都打得落花流水,我信岳将军定能收复失地,摧毁金国。”

    赵构又是一掌拍在书案上,把另一个的茶盅拍得溜溜转,愤恨说道:“你一个小女子,能懂什么国家大事,他打胜了又如何,没他岳飞,大宋就没有将才了吗!岳飞目中无人,觊觎全军军权,妄念立储,其野心意图可想而知,雁儿,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的防人之心?”

    “你…”乐琪一时语塞。

    “我就知道岳将军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我明白了,我知道陛下已经不是原来在苦难中求生的官家了,陛下现在富足了,懂得享受了。”

    “雁儿,你别看朕坐在这个位子上,朕时刻想起曾经宫殿初建的这几年,那个,那个府衙的主大殿牌匾一天要更换多少次啊,现在虽然日子好过些,但朕并无过分的奢侈。”

    赵构扶起还跪坐在地上的乐琪,放轻了声音说道:“雁儿,就算天下人不理解朕,我想你会理解我的。”

    “陛下,能否应允我,放岳云无罪出来,他是无辜的啊!他年纪还那么小..”乐琪心疲地说道。

    赵构走到乐琪旁,蹲下说道:“雁儿,你真是妇人之见那,雁儿,朕真的累了,真的不想再打仗了,再不想时刻过着提心吊胆提防的日子,我想过安静安稳太平的日子,雁儿,你知道吗,我时常被噩梦惊醒,多少次在梦中,恶浪摇晃着船身,时刻要把我吞噬。”

    乐琪心力疲惫的爬起身,对于一个脑子陷入死胡同的赵构,此刻已是无言以驳,岳将军和岳云、张宪将军已是必死无疑。这历史是无可改变的,任凭说破天也无济于事。她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去,赵构追上去拉住她,“雁儿,你一定会谅解我吧?”

    “我谅解你什么用,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但你的所作,必遭后人唾骂!”

    “不,朕不会遭后世唾骂,雁儿,你没看到大宋境内百姓已是安居乐业,已无饿死之人,城镇街道日趋繁华——”

    乐琪转头正色说道:“我是看到街上的一片繁荣走向富强,百姓确实日子好过了,但是这一切都是来自前方将士们的奋勇作战,拼命杀敌。岳将军剿灭了多少境内的残匪,拦住了多少穷凶极恶的金兵南下,守住一方水土,你可以泯灭岳将军的功绩,给他按上罪名,但是百姓记得,百姓们永远记得,生生世世记得!你偏安一隅,偷闲享乐,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真的没有了岳将军,金兵是否会再次南下,到时候,是不是天下百姓再来一次遭受荼毒之苦?”

    赵构按着乐琪的肩膀,说道:“不会,再不会了,将来会是天下太平。”

    乐琪轻蔑地看着赵构说着:“希望你是对的,希望你们的和议协定再不会被金朝再次撕毁。到时候不要后悔!”

    “雁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只知道岳飞的功勋,你知道他数次嚣张自傲,屡次以跋扈之态对抗朕,刘錡在顺昌大破金兀术的铁浮图和拐子马,朕怕刘錡有失,命岳飞急援助刘錡,他听话了吗?好在刘錡顺昌大捷。岳飞不经枢密院统一安排,径自孤军深入,他是杀死许多金兵,他是取得许多城池,却是孤军无援,大好局势却丧失无遗。朕命他援助淮西,岳飞竟然拒绝援助,朕一次次催促无果,再次命人前去督促,他才慢吞吞上路,致使杨沂中兵溃大败。他的岳家军是朕的岳家军吗?雁儿,你觉得朕下十二道金牌令岳飞回朝,是不是觉得朕做了令天下人都以为耻的决定?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如若不急促催他班师回朝,你觉得岳飞他都听朕的吗?”

    乐琪瘫坐木然,赵构说了那么多,她一下子脑袋无法转过来,幽幽说道:“可是,各军团都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况且岳将军并无忤逆陛下的旨意,岳将军回朝来罪不至死啊?”

    “朝事与你一个女子说了有何用,虽然我知道你与平常女子不同,唉,不说朝事了。”

    赵构说了那么多,呼吸急促,情绪激动,也累坐在乐琪的旁边。乐琪看他情绪激动起来,但症状似乎比以前好了许多,他似乎懂得了休养自己的身体,只是,她分明看到看到了他的鬓角已是白丝夹杂,他还那么年轻。

    赵构说道:“吾有个疑问,吾知道你父亲是大宋臣民,母亲是辽国的公主,而你又嫁给金国四太子,雁儿,你心向何方?雁儿,你觉你愿意过太平安康的日子?还是愿意在战火中存亡?若部署不当,大宋再次战败,我等将再也无立足之地,你愿意看到吗?”

    “我是中国人!在我生活的时代,不管是宋朝,辽朝,金朝,在我们看来,都是华夏中国人。但是,在你现在的大宋国度,百姓们现在虽然日子过得富足了些,但是百姓们心里都有强大的、自己国家的民族气节,都不想低人一头憋屈的活着!我自己,宁愿死在永生中,也不愿意活在窝囊中。还有,岳将军虽犯了脾性之错,陛下只看到他的不足之处,他的丰功伟绩是永远记在百姓心中的。”

    乐琪愤愤地说完,斗篷一裹,也不看一眼赵构,一头扎进严寒的冷风里,天色非常的灰暗,满天乌云阴沉沉地似乎压降下来,那狂风呼啸而来,飞沙走石,树枝倾弯,雪,快将不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