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动摇（下）
少年秃三人组拉着一个弱气的男生出去了，走之前还顺走了今日份额里的四个列巴和斧头，理由也很正当，说是趁着天还没黑，去砍点木头。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下也不用想乱七八糟的借口让他们先脱队了，拿出两个碗盛满，其中一碗递给拉达。
“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拿去吃吧。”
不敢看埃米尔就一直盯着汤的拉达回过神来，也顾不上擦嘴角，一脸难以置信。
“真，真的可以吗？”
从封锁一来就再也没吃好吃饱的拉达喊出埃米尔认识她以后的最大分贝。
“当然，你是厨师啊，这么好的汤怎么能不让厨师品尝呢，这是常识啊，我的朋友。”
得到许可后端起碗正要喝的拉达突然想起什么，脸上的喜悦消失不见，放下碗，像是犯错的小女孩一样低着头等待家长的训斥。
看到这里埃米尔的脸冷了下来，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低着头没看到他表情的拉达缓缓开口。
“我，我能不能把这碗分给大家吃…”
正掏刀到一半的埃米尔把刀插了回去，没有松开刀柄有些僵硬的问。
“为，为什么呢？”
听出埃米尔的语气有几分奇怪，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拉达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与脸上脏污不同的，清澈、明亮的双眼，肮脏、混乱的现实都未曾改变一点的纯洁视线刺的埃米尔有些痛，默默移开视线。
“不是，不是那样的，拉达不是不想吃，这么好的菜，拉达很想吃哦，只是，只是。
只有拉达一个人吃是不行的，大家很久没吃过好吃的了，特别是安娜姐姐，食物越来越少之后，安娜姐姐就很少笑了，拉达一直想为安娜姐姐做点什么，可拉达做什么都不行，笨手笨脚的，还一直被照顾，被安娜姐姐安慰。
所以拉达这次就想，想和大家一起分享，这样大家一定能笑起来，安娜姐姐也一定会高兴的。”
没有推辞，不是借口，一丝一毫他猜测中的阴暗都不存在，美好闪耀着人性光芒的请求刺的他更痛了，没敢再和她多说，又拿出几个碗，指着锅。
“那三个人拿走四个列巴，光靠你那碗也分不过来，这锅你都拿走吧。”
还以为他会发火的拉达完全没想到，那个看上去凶凶的，一点都不好说话的男人居然会把整锅肉汤给她，被巨大馅饼砸中的拉达也没忘记，这锅汤原本是他们两人的晚饭。
“那你们呢？”
内心丑恶暴露无遗的埃米尔忍着不适继续着他的谎言。
“我之前吃过了，这边的这碗就是索尼娅的份，不过她不能吃烫的，所以等冷下来我再给她，你就放心的和她们吃吧。”
“谢谢，谢谢，拉达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对不起，你其实是一个大好人。”
真心的夸赞在以往会让人拥有一整天的美好心情，可放到现在，放到手里不知道沾着多少无辜之血的埃米尔身上，只会让他难受无比，曾经用各种借口和理由抛弃的道德和良知，如今也逐渐有复苏的痕迹。
但现在的他不同了，现在的他不需要这些会妨碍他的东西，痛快地斩断所有无聊的念头。
“快去和你的同伴分享吧，他们应该等急了。”
埃米尔安抚着雀跃的小熊让她赶紧回到同伴身边，他有些害怕，因为这对他来说已经有些刺眼了，再和小熊近距离相处下去，他的那些丑恶绝对会被拖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爆晒。
那样的话，他肯定会出刀斩断这份阳光的，为了他的决心，为了他的小小梦想。
教室不大，拉达和埃米尔的谈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拉达的请求，拉达的同伴听到埃米尔同意后，一些人甚至控制不住的发出低呼，只有安娜一个人意外的看向埃米尔。
她惊讶于埃米尔的允许，，更惊讶于自己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痛苦和逃避，哪怕只有一瞬间，但她不会看错，那苦涩的笑容跟之前天台上疯疯癫癫，似乎在享受这一切的样子截然不同。
看到这样的埃米尔，安娜也不再想自己的决定是否错误，不用担心一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决定或许会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准。
开始期待，期待大家成功撑过去，能回到一切最初的样子。
摸了摸一直傻笑向她邀功的拉达的脑袋，翘起嘴角。
至于索尼娅？
她不意外，一点都不，简单地说，她了解他。
埃米尔不想给的？那大概只有杀了他才能拿到。
埃米尔想给的？那就是他想，既然他想，那索尼娅还管什么？
这不是还给她留了一碗吗？
打架自己说了算，其他的都他解决，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像他这样卑鄙的人还能亏待自己？
只要他不去自杀，她才懒得管呢。
说不上善良，说不上邪恶，有些无耻，有些坚持。
这就是她了解中的埃米尔。
索尼娅松开紧握的武器，身体重新放松靠在沙发上，埃米尔的做法和角落边上的笑容，一直僵着的表情也暖下来，露出真心的弧度。
所有人都很开心。
只有中间坐着的埃米尔还在维持他的谎言，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没有一丝喜悦，不远处其乐融融的场景不能带给他一丝一毫的温暖，做出那些选择的他没有回头路。
他知道的，所以他害怕了，不是恐惧将来，也不是恐惧现在，而是对改变这件事感到恐惧。
现实不是小说，没那么多温情可言，特别是对恶人来说，当他良心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离死也不会太远了。
他变了，和她们不一样了。
‘只有这么做，只能这么做。’
‘不能懦弱，不能犹豫，不能停下。’
‘舍弃能舍弃的，抓住能抓住的，把所有的价值分类，不这样就会犹豫，犹豫就会死。’
‘人死了就无法保护重要的东西，真正重要的东西。’
‘哪怕只有索尼娅也好…’
理智压抑呼喊，理性封锁渴求。
想活下去，就必须这么做，一直这么做，他看这些一向看得很清楚。
除了看他自己。
微光照开的缝隙被他再次封死，察觉到弱点的他舍弃更多，关押欲望的牢笼越发深邃，防护再次升级。
名为‘埃米尔’的书被毁的不成样子，内里只有仅存的几页完好无损的挂在上面，现在他需要舍弃更多，之前筛检过的部分再次筛检。
他又找到了两页可以丢弃的东西，只是这次与先前的粗暴手法完全不同，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很慢，慢得像是在品味‘舍弃’这个过程，一点一点扯开，一点一点死去。
为了保证重要的东西不受影响，使用者的手法温柔到了极致，如果不是他正在破坏，甚至会以为他在轻抚。
再次确认的效果出奇的好，重要的，不重要的显而易见，剩下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的东西。
目标清晰，目的明确，除此以外不再去想。
他坚定决心。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下也不用想乱七八糟的借口让他们先脱队了，拿出两个碗盛满，其中一碗递给拉达。
“看你，口水都流出来了，拿去吃吧。”
不敢看埃米尔就一直盯着汤的拉达回过神来，也顾不上擦嘴角，一脸难以置信。
“真，真的可以吗？”
从封锁一来就再也没吃好吃饱的拉达喊出埃米尔认识她以后的最大分贝。
“当然，你是厨师啊，这么好的汤怎么能不让厨师品尝呢，这是常识啊，我的朋友。”
得到许可后端起碗正要喝的拉达突然想起什么，脸上的喜悦消失不见，放下碗，像是犯错的小女孩一样低着头等待家长的训斥。
看到这里埃米尔的脸冷了下来，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低着头没看到他表情的拉达缓缓开口。
“我，我能不能把这碗分给大家吃…”
正掏刀到一半的埃米尔把刀插了回去，没有松开刀柄有些僵硬的问。
“为，为什么呢？”
听出埃米尔的语气有几分奇怪，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拉达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与脸上脏污不同的，清澈、明亮的双眼，肮脏、混乱的现实都未曾改变一点的纯洁视线刺的埃米尔有些痛，默默移开视线。
“不是，不是那样的，拉达不是不想吃，这么好的菜，拉达很想吃哦，只是，只是。
只有拉达一个人吃是不行的，大家很久没吃过好吃的了，特别是安娜姐姐，食物越来越少之后，安娜姐姐就很少笑了，拉达一直想为安娜姐姐做点什么，可拉达做什么都不行，笨手笨脚的，还一直被照顾，被安娜姐姐安慰。
所以拉达这次就想，想和大家一起分享，这样大家一定能笑起来，安娜姐姐也一定会高兴的。”
没有推辞，不是借口，一丝一毫他猜测中的阴暗都不存在，美好闪耀着人性光芒的请求刺的他更痛了，没敢再和她多说，又拿出几个碗，指着锅。
“那三个人拿走四个列巴，光靠你那碗也分不过来，这锅你都拿走吧。”
还以为他会发火的拉达完全没想到，那个看上去凶凶的，一点都不好说话的男人居然会把整锅肉汤给她，被巨大馅饼砸中的拉达也没忘记，这锅汤原本是他们两人的晚饭。
“那你们呢？”
内心丑恶暴露无遗的埃米尔忍着不适继续着他的谎言。
“我之前吃过了，这边的这碗就是索尼娅的份，不过她不能吃烫的，所以等冷下来我再给她，你就放心的和她们吃吧。”
“谢谢，谢谢，拉达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对不起，你其实是一个大好人。”
真心的夸赞在以往会让人拥有一整天的美好心情，可放到现在，放到手里不知道沾着多少无辜之血的埃米尔身上，只会让他难受无比，曾经用各种借口和理由抛弃的道德和良知，如今也逐渐有复苏的痕迹。
但现在的他不同了，现在的他不需要这些会妨碍他的东西，痛快地斩断所有无聊的念头。
“快去和你的同伴分享吧，他们应该等急了。”
埃米尔安抚着雀跃的小熊让她赶紧回到同伴身边，他有些害怕，因为这对他来说已经有些刺眼了，再和小熊近距离相处下去，他的那些丑恶绝对会被拖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爆晒。
那样的话，他肯定会出刀斩断这份阳光的，为了他的决心，为了他的小小梦想。
教室不大，拉达和埃米尔的谈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听到了拉达的请求，拉达的同伴听到埃米尔同意后，一些人甚至控制不住的发出低呼，只有安娜一个人意外的看向埃米尔。
她惊讶于埃米尔的允许，，更惊讶于自己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痛苦和逃避，哪怕只有一瞬间，但她不会看错，那苦涩的笑容跟之前天台上疯疯癫癫，似乎在享受这一切的样子截然不同。
看到这样的埃米尔，安娜也不再想自己的决定是否错误，不用担心一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决定或许会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准。
开始期待，期待大家成功撑过去，能回到一切最初的样子。
摸了摸一直傻笑向她邀功的拉达的脑袋，翘起嘴角。
至于索尼娅？
她不意外，一点都不，简单地说，她了解他。
埃米尔不想给的？那大概只有杀了他才能拿到。
埃米尔想给的？那就是他想，既然他想，那索尼娅还管什么？
这不是还给她留了一碗吗？
打架自己说了算，其他的都他解决，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像他这样卑鄙的人还能亏待自己？
只要他不去自杀，她才懒得管呢。
说不上善良，说不上邪恶，有些无耻，有些坚持。
这就是她了解中的埃米尔。
索尼娅松开紧握的武器，身体重新放松靠在沙发上，埃米尔的做法和角落边上的笑容，一直僵着的表情也暖下来，露出真心的弧度。
所有人都很开心。
只有中间坐着的埃米尔还在维持他的谎言，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没有一丝喜悦，不远处其乐融融的场景不能带给他一丝一毫的温暖，做出那些选择的他没有回头路。
他知道的，所以他害怕了，不是恐惧将来，也不是恐惧现在，而是对改变这件事感到恐惧。
现实不是小说，没那么多温情可言，特别是对恶人来说，当他良心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离死也不会太远了。
他变了，和她们不一样了。
‘只有这么做，只能这么做。’
‘不能懦弱，不能犹豫，不能停下。’
‘舍弃能舍弃的，抓住能抓住的，把所有的价值分类，不这样就会犹豫，犹豫就会死。’
‘人死了就无法保护重要的东西，真正重要的东西。’
‘哪怕只有索尼娅也好…’
理智压抑呼喊，理性封锁渴求。
想活下去，就必须这么做，一直这么做，他看这些一向看得很清楚。
除了看他自己。
微光照开的缝隙被他再次封死，察觉到弱点的他舍弃更多，关押欲望的牢笼越发深邃，防护再次升级。
名为‘埃米尔’的书被毁的不成样子，内里只有仅存的几页完好无损的挂在上面，现在他需要舍弃更多，之前筛检过的部分再次筛检。
他又找到了两页可以丢弃的东西，只是这次与先前的粗暴手法完全不同，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很慢，慢得像是在品味‘舍弃’这个过程，一点一点扯开，一点一点死去。
为了保证重要的东西不受影响，使用者的手法温柔到了极致，如果不是他正在破坏，甚至会以为他在轻抚。
再次确认的效果出奇的好，重要的，不重要的显而易见，剩下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退让的东西。
目标清晰，目的明确，除此以外不再去想。
他坚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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