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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仅剩的思考

    “我离开的时候军警管辖的避难区域已经开始收缩,除了核心城,整个切尔诺伯格应该都在整合运动掌控之下。

    这次袭击来的太过突然,处处都是疑点,大批携带武器的感染者居然能悄无声息的通过城防,肯定有人在内部协助他们,而且数量还不少,不然无器具的感染者想攻入移动城市根本是在做梦。

    而且我们明明在外部城区沦陷的时候就对驻扎在城外的军队发送了求援信号,可第三集团军迟迟没来,队长认为有不一方在内部协助整合运动一起叛乱,军政两届都有人帮助这些感染者,目的未明。”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洛班绞尽脑汁的回想一切有关的信息,但外面的情况其实没什么新鲜的,跟对方说那些惨烈的场面也只会消耗他的耐心,冥思苦想之下,他想到了一个不算外界消息的消息。

    “对了,还有一个已经过时的情报,在叛乱发生前,部分贵族就已经带着家眷离开了这里,现在还留在这里的贵族,大多都是一些被放弃的存在,这座城市的上层其实早就已经转移了。”

    洛班说的这些和埃米尔猜的差不多,但对这场内乱背后的猜想就差很多了。

    在他原来的猜想中,整合运动作为正常叛乱的主人翁,即使不是事件主谋,也能判个从犯。

    哪里知道居然连从犯都算不上,最多是条没了笼子的疯狗,拼着之后会被军队剿灭也要往人身上咬一口。

    他们看似攻下了这个和商业中心龙门来往密切的边境城市,可他们的行为却无法让他们获得任何收益,作为一个组织,不该采取这种极端的自毁长城的做法才对。

    任何团体只要沾染上屠城,没有匹敌天下的实力,和其他势力交涉的时候难免在信誉方面处于劣势,要用更多的东西去交换,或者被逼只能购买昂贵的黑市货和不靠谱的荒野货。

    即使那些没有受教育资格的普通感染者不明白,但有手段有能力团结他们站在一起的首领和下属高层是肯定明白的,可他们面对手下的暴行非但不制止,反倒采取放任态度,这种行为本身就相当可疑。

    看来这个号称感染者需要整合的组织内部并不单纯,极有可能各自为战……

    不对,不能这么说,整合运动只是一个名号,真正被当成刀的是感染者,说不定这个组织的头领就是国家的人!

    长久被歧视虐待的感染者变成了刀,被很多人拿在手里的刀,那些饕鬄用刀把肉割下带走,独留一堆毫无价值的枯骨作为补偿,常年作为鄙视链底端的感染者趁着这个机会肆意发泄心中的愤恨与不满,城市满目疮痍,民众痛不欲生。

    对,这才对,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对这个国家怀有异心,还有什么方法比这个更好?

    树立一个旗帜,让所有反对的人都站在旗帜下,帮助他们的,靠拢自己的,两头下注的皆一目了然,这个悲剧的主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人们只会记得负责行刑的感染者和纪录现场的切城贵族,无论胜者是谁,到时候把两者往台前一推斩首,怨念得以平息的平民高呼圣明,接着创造价值。

    这用法不就是大明的锦衣卫么,等贪官搜刮民脂民膏,锦衣卫再去搜刮贪官,把贪官砍了平民愤,等时间久了再把锦衣卫砍了平贵族阶级的怨气。

    这种利用感染者的手段甚至还更高一级。

    因为效率和收益。

    毕竟锦衣卫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人,你的刀,刀断得多了,就有刀不愿意出力了,背后搞小动作和官员联合贪污。

    可感染者完全就没有这个烦恼了,能容纳感染者工作的地方基本是一些毫无保障的黑矿场,他们本身就是无法维护社会稳定,输出人口价值的存在,特别是部分感染者还会劫持商路当盗匪。

    现在用这些假大空的口号把他们聚集在一起,零散的打击对象,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把比锦衣卫更廉价,更高效,更危险的刀刃。

    只需要提供武器和通行便利,看不顺眼的富商死于感染者,立场不合的贵族死于感染者,只要注意点别伤着自己就好,毕竟驱使他们的不是忠心,不是命令,而是仇恨,及时控制仇恨的火焰别烧到自己身上,感染者就是最好的刀刃。

    而且这把廉价刀甚至能用不止一次,因为只要人类不停止使用源石,感染者就会永远存在,不解决感染后加速死亡的现状,那么普通人和感染者的矛盾也会永远存在。

    让没有价值的东西发挥价值……

    既消灭不稳定因素,还赚到了钱,又提了民间声望,何乐而不为。

    但事实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因为军队没有进城镇压,反而一直没有动静,计划在最后一个步骤卡住了,就像明明能一直赢,却故意输了一场,这不合常理。

    军队迟迟不来镇压感染者的原因是什么?

    他想不到,因为军队及时镇压的效果太好了,城市基础设施不会有大面积损毁,人口也不会大量被消耗,还能得到这座城市的感谢,有限的情报让他根本想不到不来的原因。

    难道有什么比‘维持城市基础设施,保存劳动人口,提升声望’更吸引那个幕后决策者?以至于需要借助整合运动造成的混乱去达成目的,不惜让切城的人口被大量消耗?投入再生产的时间大幅度延缓?

    同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想不到,接触的信息太少了,只能让他知道自己的仇人又多了一批,该清算的名单又长了一截。

    那些虎视眈眈的野心家和忠心耿耿的保皇派为了各自的利益默许推动了这次悲剧的发生,切城还只是开始,一个暂时明确敌友的开始,毕竟他们下那么大一盘棋,不可能只尝点蝇头小利就收手。

    他们的一场游戏中的小风波,就把无数人的平静生活摧毁,积极向上的梦想消失,剩下一个惨不忍睹的未来。

    埃米尔了解感染者在乌萨斯的地位和待遇,如果有之前软弱的埃米尔也能欺负的存在,那一定是感染者,没人会对这种事感到奇怪,大家都习以为常,如果那个选择自杀的埃米尔真那么做了,说不定那些欺负他的人还会接纳他当个小跟班,因为他做了孩子王国中政治正确的事。

    等这一次小风波平息,把帽子往感染者身上一扣,国境内的感染者会遭受比以往更夸张的报复,虐待致死会变成常态,随意杀死感染者也将成为现实。虽然整合运动死有余辜,但乌萨斯多的是没有行动的感染者,有些甚至还怀揣着对生活的期望,努力的让他人改变对感染者的看法。

    犯下罪名的人拥有武力,习惯战斗,无非是换个地方生活,这片大地不缺少暴力的容身之所,很多人都愿意为此付出金钱。

    幕后谋划的人拥有权力,数着成果,继续在城堡中当着他的老爷,享受他的生活,这片大地少什么都不会少贵族,高高在上的人永远都有。

    最后付出代价的就只有那些夹缝中艰难求生的感染者,那些在这次事件中被伤害,意外成为感染者的受害人,他们的观感更加复杂,他们都被迫成为了自己痛恨的人,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将为了生存举起武器,往日的美好愿景如同泡沫般在烈阳下破碎。

    狂欢结束后的感染者抒发了心中的怨恨,畅快的死去,或是潇洒的离开。

    留下满地狼藉和漫天骂名送给感染者,说是帮助同胞,做的却是完全相反,在他人的怂恿下,带给感染者灾难的居然是感染者自己。

    这种情况下,犯错的是谁?无辜的是谁?该被清算的人究竟是谁?

    埃米尔听到了很多答案,有人回答所有人,有人回答贵族,有人回答感染者,有人回答世界。

    掺杂着私心的答案各不相同,但受害者永远只有一个。

    弱者似乎注定被予取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