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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奇迹

    『请问檀越想喝些什么?』陌然浅笑,度难合掌于胸前,眼望指尖,指尖朝天,很是诚挚地问道。

    『普洱。』余光牢牢钉死门口的堂倌,丝丝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

    『按原料分类,普洱有灌木茶与乔木茶两种,不知檀越更中意哪一种?』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灌木茶也叫台地茶,产自地势平坦的梯田茶园,特点是产量大,萌芽周期短,但也因此没有积累到足够的风味物质。台地茶的茶汤滋味平淡,口感缺乏层次,价格也相对低廉。』

    锃亮的念珠接连划过指尖,度难眯起双眼,微笑着捻起又落下。

    『顾名思义,乔木茶产自擎天的高大乔木,种类原始,叶片宽厚,叶芽粗大,所处的生态环境较为优越,故而口感醇厚,茶香持久,滋味绵长。』

    『我选灌木茶。』丝丝毫不犹豫地道。

    『檀越的这个选择很是出人意料。』右眼缓慢张开,度难的神色愈发放松,笑容也愈发浓郁了起来。

    『微尘亦有凌云志,不以出身论英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度难掌中的青瓷念珠已经捻过一周,『按制作方式分类,普洱又有生茶与熟茶两种,不知檀越更青睐哪一种?』

    『什么是生茶,什么是熟茶?』

    『新鲜茶叶采摘后自然摊晾,经杀青、揉捻、干燥、堆捂等步骤后以自然方式陈放,未经渥堆发酵处理的,是为生茶。生茶的茶性较烈,最大程度保留了茶叶原有的香味和青涩,可是随着陈化程度的加深,茶性最终会趋于温和,被时间驯服。』

    度难对节奏的把控十分到位,既不会太慢,让人产生啰嗦拖沓之感,也不会太快,盲目追求效率,牺牲词句间的节奏和韵律。

    『生茶与熟茶的最大区别,在于是否经过“渥堆”,也就是进行人工发酵,熟茶的茶性温和,香气独特,以陈香为主导,辅以其他植物香气,汤色厚重,入口丝滑柔顺。』

    『这两种我都不喜欢。』梅开二度,又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

    『檀越又有何高见?』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丝丝瞬间拧起了眉头,『你总是在提问,但却从不告诉别人,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小僧讲了太多不该讲的话,现在只想讨一杯白水,润润嗓子。』

    能在城堡下方站稳脚跟,茶馆所依靠的,绝不只是下乘的靡奢手段、声色伎俩,正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只要顾客拿的出票子,茶馆自然会奉上最优质、最顶级的服务。

    度难喝到了解渴的白开水,丝丝的面前也多了一碗专门为她定制的普洱茶,然而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茶碗里,而是在送茶的人上。

    进到房间里的堂倌共有五个,无不是鹰视狼顾、神情剽悍之辈。这五人中,一人端白水,一人端茶水,两人手捧食盒,内有一青二白三红四绿,共计十样点心,另有一人落在最后,两手空空,只在肩头随意搭了一条毛巾。

    食盒里的点心是茶馆掌柜代替东家,向客人赔罪的礼物。

    献上茶水糕点后,五人没有立刻转身离去,而是扼守住棋室的门口,各自盘马弯弓,将房间封锁了起来。

    图穷匕见,就算是脑袋里缺根弦的傻子,也能猜到对方打算干什么了。

    每个人都懂的事,度难却偏偏不懂;不但不懂,而且不看;不但不看,而且不听;不但不听,而且不说;不但不说,而且什么都还不做……

    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像一棵盘卧在危崖之上的劲松古柏,平静地垂下眼眸,收敛心神,一颗颗搓捻着念珠,任凭风雨狂乱,我自屹立不摇,安静得出奇,沉稳得可怕。

    何处有风?有风又如何?

    丝丝突然别过身子,将右手藏到了棋盘后面。

    四道锋利的目光先后杀到,唯有那个搭毛巾的男人毫无反应,仍然死守度难不放,没有让后者离开自己的视线。

    被死寂支配的雅间仿佛更加阴冷了。

    手指抽动不停,五名堂倌的眼中已经有了杀意,抛却所有慈悲和怜悯,舍弃所有人性与良善的可怕杀意!

    他们的眼睛变成了黑洞。

    连光都可以吞噬的黑洞。

    『拿着,这是你们应得的。』丝丝很随意地拿出一沓钞票,很随意地放在了棋盘上,她竟然还很随意地笑了笑,主动卸掉了些许威严。

    优质的服务值得嘉奖。

    无人胆敢上前。堂倌们保持着高度警觉,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根本没有去看那些钱,更是连冰美人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他们只知道谁犯错,谁落败;谁落败,谁没命。

    最实用的道理,往往最是简单易懂。

    『你们是嫌我给的太少,还是想要别的东西?』刀尖上起舞,丝丝不断挑战着对方的耐心,试探着对方的底线,『果然,男人都是喂不饱的狼。』

    『狼也分很多种,有对家族忠心耿耿,彼此信任,相互忠诚的群狼,也有背信弃义,翻脸无情的白眼狼。』

    声音来自堂倌们的身后。

    他们却无法转身,不能眨眼,甚至连呼吸都已成为一种奢侈,因为他们已经嗅到了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更准确地说,是一股甜蜜醇美的果香。

    面带微笑的男人,成熟多汁的苹果。

    一声干净利落的脆响,度难下了一手很妙的棋。

    从打破静止到恢复原状,他用了足足十秒,在这无比漫长的十秒里,他只做了一件事,把棋子按照自己的意志,平稳摆放到棋盘上。

    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似乎完全不值得大书特书。但在那个搭毛巾的男人眼中,刚才发生的一幕,却已成了笼罩他后半生的噩梦。

    他看得清清楚楚,直到响声发出前的最后一瞬,度难的手中都是空无一物,然后……那枚棋子就出现了,“奇迹”般地出现了。

    这一局,已经分出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