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都市言情 » 编号1994 » 第十章 寒战

第十章 寒战

    静,使人几乎不能呼吸的静。

    这是一间环境清幽、优雅舒适的幕厅。

    厅室正中安放着一张孤零零的月桌,桌上有一只高脚杯,杯中有酒,酒比黄金还要珍贵,比红宝石还要瑰丽,散发着醇美馥郁,令人欲罢不能的酒香。

    桌上还有一只玻璃杯。

    普普通通的玻璃杯,平平淡淡的白开水。

    美人拿起手边的苹果,美眸里洋溢着水一样的柔情。

    轻嗅殷红,浅啜清水,眉欢眼笑间,杯沿附近已经多了一个饱满、丰盈、充满了别样的美感,使人浮想联翩的唇印。

    这个喝法很奇怪,但是也很好玩。

    她实在满意极了。

    『这是我从一个大男孩那里偷偷学来的,你真应该见见他,因为他真的很可爱,』美人的笑容里满是天真,『像他这样可爱的人,如今已是越来越少了……』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一个坐在美人对面,只听不说,始终保持沉默的人。

    『你误会啦!他并没有很小,最多只比你年轻二十来岁吧……是啊是啊,你已经老了,由内到外,彻彻底底的老了。』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桌后这位美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例外。她的年龄至今是个谜,就连收费颇高,服务周到的前尘,也没法在这个问题上,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妖女是不会轻易变老的。多谢夸奖,古往今来能被称作“妖女”的,无不是祸国殃民的绝代美人,能和她们共享这份殊荣,我还真是三生有幸呢。』

    美人仔细端量着杯子上的唇印,眉目间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她对自己的样貌向来十分自信,可是如果非要从五官里挑选一样最满意的,她一定会选自己的唇。

    只需碰碰嘴唇,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除了那个大男孩以外的任何东西。

    『有时他真的很坏,坏到让你无语,忍不住想打他的屁股,但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又是那么的沉稳、可靠。他救了我的命,也救了自己的命,却唯独没能阻止发生在挚友身上的悲剧……』

    往事在目,美人叹息。

    『我们都曾拥有过,也失去过,那种渗透到骨髓里的痛苦与绝望,实在是人间第一酷刑……爱得越深,伤得越深,曾经的你有多快乐,如今的你就有多煎熬。』

    她没有流泪,因为她的眼里早已没有了泪。

    坐在对面的人递来一张纸条。

    『放心吧,她的命硬得很。咱们的大小姐可不是温室里的百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会完成自己的使命,不惜代价,不计后果。』

    纸条融入血一样的红酒,瞬间消弭无形。

    第二张纸条转瞬而至。

    『不,她根本没得选……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她生来就要肩负的责任,也是她必须接受的命运。』

    美人迎上对方的审视目光,一边笑眯眯地讲着话,一边销毁了手中的纸条。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调查已经有了些眉目,相信再过不久,就会传来好消息。世上没有做不成的事,只有做不成事的人,只要敢想、敢做,即便是壁垒森严的黑箱,也阻挡不了你的脚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人故意舔了两下嘴唇,悠然间抬起头来,朝中央空调的通风口招了招手。

    『该走啦……冷气的温度太低了,吹太久会感冒的。』

    疾风凛冽,冰寒彻骨,雅间里冷得像是一座坟墓。

    度难手上的那支腊梅,却开得更艳了。

    一名堂倌敲开冬至的大门,循着棋子落盘的声音,快步走进了棋室。

    棋局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十七手。丝丝执白居右,度难执黑在左,各自手握三子,耳不旁听,目不斜视,均已全身心投入到棋局中,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外界的纷扰。

    见状,堂倌立刻退到一旁,肃立在侧,再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目光走遍棋盘,度难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在极短的时间里,浮起一丝无奈的微笑。

    他痴迷围棋,却不喜欢与人对弈,因为他总是能赢,而且赢得毫无悬念。

    但是这次不一样。

    丝丝的棋路就像她的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看似无心插柳,实则杀机暗藏,环环相扣,进可攻退可守,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时而沉稳踏实,时而剑走偏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稍不留神,各路怪招便会纷至沓来,犹如奔流入海的大江之水,滔滔不绝。

    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

    面对千变万化,不走寻常路的丝丝,度难只做了一件事,守。

    落子成棋,二人在眨眼间接连下了六手。

    这是丝丝特意加上的规矩:一方出手,另一方必须即刻做出回应,双方你来我往,连落六字后,应战的一方才可以选择继续交战,或者暂时罢手。

    四十二手过去,度难虽仍暂落下风,但已不再像先前那般疲于应付,左支右绌。

    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檀主有何指教?』轻拿慢放,度难翻掌按落三枚棋子,转身看向堂倌。

    『这里有一封需要张先生亲自拆阅的信件。』

    『真不凑巧,张檀主此刻有些不太方便。』

    『抱歉,打扰了。』躬身退下,堂倌全程没有半句废话,更没有乱看一眼。

    『等等!』开口即是命令,丝丝自带不可违逆的气势,『我很好奇,你们这家店是做什么的?』

    『本店是一家茶馆。』

    『没有茶,叫什么茶馆?』丝丝指着桌上的空茶碗,『等了这么久,都不见有人进来添茶倒水,怎么,难道是我不配喝贵店的茶?』

    『茶水即刻就到,请二位恕罪!』堂倌赶紧向贵客作揖赔礼,脚下连退三大步,说话间已经到了棋室门口。

    『檀主请留步,你还没有问这位檀越想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