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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伪装

    大海、沙滩、椰树……永恒的梦魇,无尽的轮回。

    再一次,张谦被囚禁在了噩梦中。吞天食地的潮水迟迟没有现身,由记忆堆砌而成的梦境仍是一派祥和,一片和平。

    虚伪的和平。

    狡猾的海鸟正在山空盘旋,成群结队,打量着沙滩上的不速之客。

    一坨白花花的鸟屎落下,无声无息,不偏不倚,如同一枚精确制导的炮弹,重重砸向张谦的额头。一把绘满牡丹的酒红色油纸伞忽然撑开,为这个生而不幸的男人挡下最初的一击。

    越来越多的海鸟投入到战斗中,贡献出不可胜数的“炮弹”。

    油纸伞默默承受着,忍受着,接受着所有腌臜,很快就变得无比肮脏,臭气熏天……但它不在乎,不后悔。

    『你要知道,我不值得被任何人拯救,也不该接受任何人的馈赠。』张谦将伞缓缓收起,拿出一方丝帕,慢慢擦拭起伞身。

    他的动作很温柔,就像一个为爱成痴的情种,在呵护爱抚自己的情人。

    只可惜,纸伞再也无法变回最初的样子,多情的男人也已污秽不堪。他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是他们必须接受的结果。

    肚子空空的海鸟逐渐散去,纵情的发泄过后,它们急需补充能量。

    一如既往,张谦亮出招牌式的无奈苦笑,目送这群罪魁祸首成群逃离现场,飞向湛蓝的天际,遥远的彼岸。

    没有翅膀的人,该如何抵达彼岸?

    『真是奇怪,经历过这场“洗礼”,我非但一点不生气,反而觉得相当有趣,甚至……还感到有些口渴。』

    贪婪的目光很快锁定椰树的顶端。

    一只绿油油的椰子落下,无声无息,不偏不倚,如同一枚精确制导的炮弹,重重砸向张谦的额头。

    张谦没有躲,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躲,不能躲。

    蓦地,一朵瑰丽壮美,美得让人窒息的火烧云出现在天边,将不再平静的大海染成血一样的红色。

    摧毁一切虚伪的大潮,总算还是来了。

    整座世界被血海淹没。

    新鲜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四处冲撞,强烈的痛感唤醒游离在梦境边缘的意识。丰富的临敌经验敲响脑海中的警钟,让张谦迅速意识到,他已经落到敌人手中,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里,经历一场酷刑。

    香艳的酷刑。

    一个长久而狂野的痛吻。

    张谦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人,主动而强势,近乎失去理智,好像一头饥肠辘辘的迷路野兽,只知道疯狂的索取,尽情的放纵。

    她完全不担心猎物会进行反抗,因为他已受了伤,中了迷药,手脚都被反铐在椅子上,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作为受害者,张谦同样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他并不打算认命,也不会任由对方咬烂自己的嘴,喝下自己的血。

    于是他也咬破了她的嘴,喝到了她的血。

    一记响亮的耳光如约而至。

    『能不能把灯打开,我想看看你,』张谦歪过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卸下伪装的你。』

    他的要求很快得到了回应。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是不想听到我讲话,还是不想我拆穿你的身份?又或者,你只是希望我做个傻瓜,稀里糊涂死在你的手里?』随随便便就放弃,可不是张谦的作风。

    所以他只能接着挨打,被揍成了猪头。

    一个只会吐血,不会闭嘴的猪头。

    『和你的枪比起来,你的拳头简直弱得不成样子……如果下手的人是老金,我可能早就没命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

    枪口顶住了猎物的脑袋。

    『现在求饶还管用么?』顶着尖锐的耳鸣,张谦颓然叹气,『你应该很清楚,我其实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禁不住吓唬,最害怕被人用枪指着头。』

    钨丝灯泡发出昏黄朦胧的光,照亮不足五平方米的暗室。

    一道酒红色的背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记忆中的酒红色,记忆中的女人香。

    『同一款香水,在不同人身上的味道各不相同,不过总的来说,其中的差别通常不是特别明显……』

    张谦痴痴地出了半天神,终于勉强抬起头,将视线集中到对方的背影上。

    『我说的对么,丝丝小姐?』

    『如果我是你,我会保持安静。』对方脱下过膝长靴,倒出了里面的增高鞋垫。

    『什么都不做,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怎么,不甘心?』

    『我已经说了,自己是个胆小鬼。』张谦的苦笑没有因为伤势而打折扣。

    『现在的你没有说谎的资格。』

    酒红色的旗袍飘然滑落,仿佛脱离毒蛇的蛇蜕,被随意抛弃在了地上。一袭黑衣的丝丝回过身来,以一贯的冷漠态度,投来漠视万物的空洞眼神。

    张谦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迹,整个人一扫颓态,眯着高高肿起的眼睛,换上一抹自信而诡异的笑容。

    『谁说我没有资格?』

    『哦?』枪口瞄准猎物的脑袋。

    『你为什么不能多些耐心?』张谦又在叹气,假惺惺地故作叹气。

    『我为什么要把耐心,浪费在死人身上?』丝丝也在舔舐嘴边的伤口,撩拨敏感的神经,品尝短暂、尖锐并且透心的疼痛。

    她的手指早已触碰到了扳机,只需稍微一用力,就能彻底结束这场谈话。

    『不错,我的确已经无路可逃,更准确地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逃走……』目光移向紧闭的房门,张谦神态自若地努努嘴,『你的狼群就埋伏在外面,没错吧?』

    丝丝没有做出回答,也没必要做出回答。

    她在等待对方接着说下去。

    『他们的目标是小胡,没错吧?』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自己被俘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小胡的耳朵里,现今他正在赶来的路上,准备跟我们喝上一杯。』张谦咧嘴一笑,使劲砸了砸舌头,吞下一大口混合着血腥的馋涎。

    『我为什么要跟死人喝酒?』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打算邀请的不是你,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