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闹钟响起第三次时，夏寻一巴掌把它拍到了地下。
再睁眼时已是正午，浓烈的阳光从破洞的窗帘挤进来，把地板晒得滚烫。
他如行动不便的老者般僵硬地起身，呆滞了不知多久后他伸手在地上摸索，总算找到了飞出去的电池，他机械地将电池装回闹钟，重新设好时间，摆回床头。
冷水扑到脸上时他倒吸了口凉气。
他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脸色难看，头发像鸡窝一样杂乱，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他随便刷了几下牙，就吐了出来，泡沫淌在泛黄的水槽里，里面混着红红的血渍。
“怎么又有血...”
他嘟囔着掰开嘴对着镜子看，索性牙齿看上去依旧完好，没有蛀牙的痕迹，他权当是上火了。
擦脸时他察觉毛巾又变得黏糊起来，他把毛巾丢进洗衣机，回到房间找出了床底和床头的袜子，还有散落的衣服，一同丢了进去。
做完这些后他猛地倒进了沙发里，灰尘飞舞。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电视机还在放着昨晚节目的回放，老式的洗衣机哐哧哐哧地旋转，像是要把房间一同绞碎。
今天不去打工了吧...
他这样想着。
午后的太阳弱了些，但温度未觉下降。
夏寻走在小道上，觉着鞋底就快要黏在滚烫的砖块上，他叹了口气，把咬了一口的包子丢进垃圾桶。
这个夏天未免太热了些，连基本的食欲也被烫化在了灼热的呼吸里。
他原本计划在家里躺一天，但又觉得实在无聊困乏，索性还是出门去打工来得舒坦。
至少还有空调可以吹。
“店长好。”他推门而入，向忙碌的中年男人打招呼。
“哦，呦...小夏来了啊。”男人头也没抬，地上散落着大量的零散食物，他正在一个个检查日期，并打上促销的标签。
“我去换下衣服...”他从男人身旁迈过，在更衣室快速地换好工作装，而后一同收拾起来。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男人抹了把汗，“这些是刚送来的，都快临保了，打折卖一部分，剩下的我晚点送去张阿太那边。”
“好。”夏寻点头，开始把软面包一类的商品挑出来丢在一边。
两个人的效率很高，没多久就处理完毕，男人找来了一个箱子，把挑出来的都塞了进去。
“你先摆着，我把东西送了去。”男人冲他示意，抱着箱子放到了门外的小电驴上，拿绳子捆好。
他有些吃力地翻上座位，中年发福的体型让他和这破旧的小电驴有些格格不入。
“走了！”他冲夏寻吆喝，小电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歪歪扭扭地开走了。
夏寻目送他离开，把打了促销的商品摆上显眼的货架。
他清点了店里的货物，打扫了一番卫生，随后坐在台后打起了蜘蛛纸牌。
老旧的电脑屏幕上泛着星星点点的雪花，他熟练地拖着纸牌，耳边响着古早的情歌。
这是一家有些年头的便利店，老板也就是店长，早年花光了积蓄在这空荡的地方开起了这家店，为这事老板的妻子怒不可遏，和他大吵一架后回了娘家。
但不久后这边就被划入了城市建设计划，小区高楼拔地而起，抢占了先机的老板生意爆火，大赚一笔。
“哈哈哈，你是不知道她回来时候的那个表情啊...又是敲背又是按摩的，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给我乐的...”老板讲这事的时候大笑不止，肚腩一颤一颤。
一晃多年，老旧的小区渐渐没了生气，年轻人携着眷属搬进了高高的电梯房，各种挂着24小时营业的新型便利店悄然出现在各个街道。
它们货物新颖齐全，用着各种老板听人说过的器材，烤着肠，煮着丸子，还有味道让老板惊讶的速食便当。
老板觉得它们晃眼而吵闹。
这其实不太关夏寻的事，他只是某天偶然路过这里看到在招工，他那时拮据的吃不上饱饭，便进去问了几句。
老板异常的随和，给的工资虽然偏低，但没有强硬的工时，还会邀请他一块吃饭。
“我这平时活挺少的，你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那打电脑就行，想玩啥你自己下，只要不下片子，随便玩就行。”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老板的笑容，和煦而局促。
又没破记录。
他轻叹口气，关掉了纸牌。
老板说的确实没错，这里平时没什么活，店里时常一天没有人声，只有音质受损的老歌，和男人在休息室的鼾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电驴哐哧哐哧地停在门口，老板满头大汗地进来，嘴里低声咒骂。
“龟龟，今年夏天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能这么热的...”他翻找出空调遥控板，把速调到最大，撩起衣服擦汗。
夏寻听着近乎噪音的风扇声，缩了缩脖子，今年夏天确实格外的热，他已经在电视上看到数起户外工作者中暑危及生命的新闻了。
“我今个算是去对了...”老板叹了口气，“张阿太一见我眼泪就下来了，说是又受了那边的欺负，拉着我说了半天，你说那帮人是不是畜生养的，成天欺负个老婆子算什么本事...”
夏寻听着老板絮叨，默默叹气。
“我实在是气不过...就是我也没其他本事，只能去他们门口骂几句...”老板摇着头，声音渐小了下去。
两人无言相对。
片刻后老板嘟囔着起身，把空调调了回去，走进休息室。
夏寻又打开了蜘蛛纸牌。
临近傍晚，店里陆续来了些客人，老板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和路过的一些熟人扯几句家常。
夏寻望着外面的天，黑压压的一片，恐怕是要下雨。
他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和老板道别。
“这就走了？不吃一口再走？我今天买了鱼啊。”
他婉言谢绝，再迟他就赶不上公交，若是真下了大雨，就只能打车回去了。
这会正是下班的时候，公交车上塞满了乘客，闷热中夹杂着怪味，他随着人群被挤来挤去，几近呕吐。
公交站离家略远，他一路小跑，踩着开裂的路面，弯进一座老楼里。
他刚上楼梯便听见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咒骂声，他顿了顿，径直上楼。
门锁又出了问题，他费力地转动钥匙，拔出来时带出了一片铁锈，他在门口的花盆旁翻找出一瓶润滑油来，挤了几滴进去。
门嘎吱嘎吱着打开，他躺倒在沙发上，长舒口气。
窗外传来沉闷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白昼般的光亮。
雨一下子如盆倾泻下来，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他一整个人陷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已是正午，浓烈的阳光从破洞的窗帘挤进来，把地板晒得滚烫。
他如行动不便的老者般僵硬地起身，呆滞了不知多久后他伸手在地上摸索，总算找到了飞出去的电池，他机械地将电池装回闹钟，重新设好时间，摆回床头。
冷水扑到脸上时他倒吸了口凉气。
他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脸色难看，头发像鸡窝一样杂乱，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他随便刷了几下牙，就吐了出来，泡沫淌在泛黄的水槽里，里面混着红红的血渍。
“怎么又有血...”
他嘟囔着掰开嘴对着镜子看，索性牙齿看上去依旧完好，没有蛀牙的痕迹，他权当是上火了。
擦脸时他察觉毛巾又变得黏糊起来，他把毛巾丢进洗衣机，回到房间找出了床底和床头的袜子，还有散落的衣服，一同丢了进去。
做完这些后他猛地倒进了沙发里，灰尘飞舞。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电视机还在放着昨晚节目的回放，老式的洗衣机哐哧哐哧地旋转，像是要把房间一同绞碎。
今天不去打工了吧...
他这样想着。
午后的太阳弱了些，但温度未觉下降。
夏寻走在小道上，觉着鞋底就快要黏在滚烫的砖块上，他叹了口气，把咬了一口的包子丢进垃圾桶。
这个夏天未免太热了些，连基本的食欲也被烫化在了灼热的呼吸里。
他原本计划在家里躺一天，但又觉得实在无聊困乏，索性还是出门去打工来得舒坦。
至少还有空调可以吹。
“店长好。”他推门而入，向忙碌的中年男人打招呼。
“哦，呦...小夏来了啊。”男人头也没抬，地上散落着大量的零散食物，他正在一个个检查日期，并打上促销的标签。
“我去换下衣服...”他从男人身旁迈过，在更衣室快速地换好工作装，而后一同收拾起来。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男人抹了把汗，“这些是刚送来的，都快临保了，打折卖一部分，剩下的我晚点送去张阿太那边。”
“好。”夏寻点头，开始把软面包一类的商品挑出来丢在一边。
两个人的效率很高，没多久就处理完毕，男人找来了一个箱子，把挑出来的都塞了进去。
“你先摆着，我把东西送了去。”男人冲他示意，抱着箱子放到了门外的小电驴上，拿绳子捆好。
他有些吃力地翻上座位，中年发福的体型让他和这破旧的小电驴有些格格不入。
“走了！”他冲夏寻吆喝，小电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歪歪扭扭地开走了。
夏寻目送他离开，把打了促销的商品摆上显眼的货架。
他清点了店里的货物，打扫了一番卫生，随后坐在台后打起了蜘蛛纸牌。
老旧的电脑屏幕上泛着星星点点的雪花，他熟练地拖着纸牌，耳边响着古早的情歌。
这是一家有些年头的便利店，老板也就是店长，早年花光了积蓄在这空荡的地方开起了这家店，为这事老板的妻子怒不可遏，和他大吵一架后回了娘家。
但不久后这边就被划入了城市建设计划，小区高楼拔地而起，抢占了先机的老板生意爆火，大赚一笔。
“哈哈哈，你是不知道她回来时候的那个表情啊...又是敲背又是按摩的，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给我乐的...”老板讲这事的时候大笑不止，肚腩一颤一颤。
一晃多年，老旧的小区渐渐没了生气，年轻人携着眷属搬进了高高的电梯房，各种挂着24小时营业的新型便利店悄然出现在各个街道。
它们货物新颖齐全，用着各种老板听人说过的器材，烤着肠，煮着丸子，还有味道让老板惊讶的速食便当。
老板觉得它们晃眼而吵闹。
这其实不太关夏寻的事，他只是某天偶然路过这里看到在招工，他那时拮据的吃不上饱饭，便进去问了几句。
老板异常的随和，给的工资虽然偏低，但没有强硬的工时，还会邀请他一块吃饭。
“我这平时活挺少的，你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那打电脑就行，想玩啥你自己下，只要不下片子，随便玩就行。”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老板的笑容，和煦而局促。
又没破记录。
他轻叹口气，关掉了纸牌。
老板说的确实没错，这里平时没什么活，店里时常一天没有人声，只有音质受损的老歌，和男人在休息室的鼾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电驴哐哧哐哧地停在门口，老板满头大汗地进来，嘴里低声咒骂。
“龟龟，今年夏天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能这么热的...”他翻找出空调遥控板，把速调到最大，撩起衣服擦汗。
夏寻听着近乎噪音的风扇声，缩了缩脖子，今年夏天确实格外的热，他已经在电视上看到数起户外工作者中暑危及生命的新闻了。
“我今个算是去对了...”老板叹了口气，“张阿太一见我眼泪就下来了，说是又受了那边的欺负，拉着我说了半天，你说那帮人是不是畜生养的，成天欺负个老婆子算什么本事...”
夏寻听着老板絮叨，默默叹气。
“我实在是气不过...就是我也没其他本事，只能去他们门口骂几句...”老板摇着头，声音渐小了下去。
两人无言相对。
片刻后老板嘟囔着起身，把空调调了回去，走进休息室。
夏寻又打开了蜘蛛纸牌。
临近傍晚，店里陆续来了些客人，老板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和路过的一些熟人扯几句家常。
夏寻望着外面的天，黑压压的一片，恐怕是要下雨。
他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和老板道别。
“这就走了？不吃一口再走？我今天买了鱼啊。”
他婉言谢绝，再迟他就赶不上公交，若是真下了大雨，就只能打车回去了。
这会正是下班的时候，公交车上塞满了乘客，闷热中夹杂着怪味，他随着人群被挤来挤去，几近呕吐。
公交站离家略远，他一路小跑，踩着开裂的路面，弯进一座老楼里。
他刚上楼梯便听见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咒骂声，他顿了顿，径直上楼。
门锁又出了问题，他费力地转动钥匙，拔出来时带出了一片铁锈，他在门口的花盆旁翻找出一瓶润滑油来，挤了几滴进去。
门嘎吱嘎吱着打开，他躺倒在沙发上，长舒口气。
窗外传来沉闷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白昼般的光亮。
雨一下子如盆倾泻下来，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他一整个人陷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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