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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云黑压压地垄在城上,浓的像水墨,淅淅沥沥地往下落雨。

    夏寻站在窗边看向外面,城市蜿蜒成模糊的模样,明亮的光被放大成星星点点。

    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

    他叹了口气,今天的晚饭是昨天打包的水饺。楼下面店老板自己包的,芹菜鲜肉里混进了几个香菇的,他咬进嘴里,低头直吐。

    他都有些忘了自己吃不了香菇。

    他开始收拾东西,一个书包,一把伞,还有一大束白菊。

    他下楼的时候刻意放慢了脚步,没听到什么动静。

    他的步伐又轻快起来。

    夜色浓的化不开。

    泥水飞溅,他奋力地踩着踏板,链条嘎吱嘎吱得响,他夹着伞护住花和包,雨水啪啪打在脸上,视线有些模糊,索性一路上没见到什么人和车,连路灯大多都是坏的,只有偶尔的光亮照着落下的雨滴。

    他猛地一踩把车停在了一株树边,前面的路陡然开阔起来,尽头是巨大的光亮。

    他抹了抹脸上的水,小心地护住花束,向前走去。

    这是座陵园。

    光从保安室里溢出来,门卫是个秃头的大爷,温暖的光亮在这夜里有些刺眼,他眯着眼向前走。

    大爷也瞧见了他,摘低眼镜打量他,见他走近便起身拉开了小窗。

    “咋了孩儿?迷路了?”大爷说着还递了根毛巾过来。

    “哦,谢谢...”夏寻赶忙接过,毛巾入手极干燥粗糙,他稍微擦了下头发,没敢往脸上用。

    “叔,我是来扫墓的。”他把毛巾递回道。

    “啊?”大爷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瞧见他手里的白菊。

    “怎么这个天来,孩儿不会挑时候啊。”大爷嘟囔着找出登记册和水笔,“你这样要感冒的伐。”

    “没办法,白天有事太忙了。”夏寻扯出些笑容来,低头扫了眼手表。

    20:42。

    “你把要去的位置和你的名字登记下,位置写这...对...名字写这,这,不是那儿,那儿是我签名的...诶,对咯。”

    大爷收回册子扫了几眼,点点头。

    “去吧孩儿,注意安全,这雨太大了,小心打滑。”

    “好,谢谢。”

    “等等等等会。”大爷叫住他,从桌底下翻出一个大大的手电出来,“把这拿着,要是出事了就大声叫唤,我能听到。”

    “额,我...”

    夏寻想要拒绝,但大爷已经把手电塞了过来,他只得接过再次道谢。

    说是手电,但它却大的像个砖块,入手沉重,他险些没接住。

    夏寻试着开了一下,耀眼的光柱瞬间撕开雨幕,直冲进遥远的夜色里。

    他有些咂舌这手电的功率,站在原地回忆了一番后朝着印象里的方向走去。

    记忆没有出错,不消片刻他便站在了熟悉的石板之前。

    上面镌着几排小字,还有两个人的肖像。

    他立在墓前,把花摆正,又从包里拿出东西。

    两个酒杯,一杯满上啤酒,一杯满上老酒。

    他把伞罩在杯子和花上,抬头望了望,把蜡烛和剩下的东西都收了回去。

    他盘腿在墓前坐下,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接着他开始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念叨起来,如同在和多年未见的老友叙话一般,反反复复,讲这讲那,讲自己细碎的生活,讲昨天的新闻报道了城市在进步,科技发展。

    他仿佛在讲成堆成堆的废话,从开始的平静到逐渐暴躁,他开始低声嘶吼起来,双眼通红。

    他咒骂着琐碎的烦心事,对自己看到的事情深感不公,却又深觉无能为力。

    骂着骂着声音又低了下去。

    他开始啜泣,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音节卡的粉碎,从鼻腔里发出低低的哭声,继而放声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他把拳头放进嘴里,想要阻止这场失态,但却愈发觉得苦痛。

    他瘫倒在地,在冰冷的地面上蜷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忽然远远地传来了一声叫喊。

    “孩儿!”

    他心中一惊,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远远地瞧见一团光柱扫了过来,紧接着遍加快了接近的速度。

    “孩儿,你没事吧。”大爷接近小跑着来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他一番,随机舒了口气。

    “我没什么事啊,怎么了叔。”夏寻稳定了下情绪,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颤抖。

    “你去太久了啊。”大爷摇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衣服,“雨太大了,这大晚上的谁能放心,你看看,衣服全湿了,你这娃子真是不懂事,再多待会你感冒定了。”

    夏寻有些不知所措,讪讪一笑,跪下默默悼念一番后把东西收了起来。

    “真不好意思叔,给你添麻烦了。”

    “啥子麻烦的。”大爷领着他往回走,“现在的年轻娃儿不像我们那会,都没吃过苦,稍微遭点罪就吃不消咯。”

    “我有个孙娃儿,年纪比你小些,上次也是个大雨天哦,和朋友出去耍,淋了雨,结果回来就倒嘞...”

    “在床上倒了好几天,一直烧一直烧,烧的脑阔都要昏掉咯...也不知道打了多少针水才好...”

    大爷一路絮叨着,到门口后硬拉着夏寻进了屋子,说什么也要让他换身衣服再让走。

    夏寻拗不过他,硬着头皮进里间换了身大爷给的衣服,是套洗的发白的制服,穿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谢谢叔,我明天洗完给您送回来。”

    “不着急的嘞。”大爷摆手,“我有很多套衣服,不碍事,你啥时候顺路给我送来就行。”

    夏寻和大爷道别,重新骑上自行车离开。

    他看了眼手表,这会已经临近10点,这里颇是偏远,想来是来不及先回趟家把放东西放掉换身衣服的了。

    雨似乎变小了些,他收起伞,直起身猛蹬起来。

    骑到小巷时雨已经接近停了,剩下些细碎的雨点。

    夏寻把车停在角落,推门而入。

    入眼的是一片狼藉,桌椅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还有只剩半截的酒瓶子,淌着颜色不明的液体。

    冲的很,这味道太混,辛辣又甜腻。

    女人正坐在台球桌上发疯,把台球往墙上的标靶扔,地上还有折断的飞镖。

    “怎么了这是?”他从地上捡起完好的酒瓶,放回吧台上。

    “额...”女人捂着脸,打了个响亮的嗝。

    “敌袭?”他一边收拾残局一边问道,“怎么搞得动静这么大。”

    女人摆摆手没说话,打了个长长的嗝。

    “啧...”夏寻忍不住皱眉,在角落找到拖把简单清理了下地面。

    事了后他坐在台球桌边,等待女人有所反应。

    未成想女人睁眼看到他后,一下瞪大了眼睛,随即抓起手边的台球就丢了过来。

    “滚啊,台球桌是给你坐的啊?”她怒斥。

    他急忙闪躲,转头骂道:“靠,你看看你自己坐在哪?”

    “关你屁事。”女人翻了个白眼,打着嗝从桌上翻下身来。

    “你来的好慢啊。”她随手从地上捡起半瓶酒,灌了一口,“yue,真难喝...”

    夏寻看着酒瓶在地上砸碎,有些无语。

    “有点事情要弄,耽搁了一会儿。”

    “破事真多。”女人撇撇嘴,“在这等我会。”

    片刻后她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示意夏寻在台前坐下。

    夏寻正襟危坐,把双手放在台上。

    女人脸色涨红,表情却严肃起来,她同样伸手,与夏寻十指相扣。

    她开始低语,念出些晦涩难懂的音节,却带着某种沉重的威严感。

    夏寻手上的戒指随着低语亮起,直至发出耀眼的光芒。

    “准备好了吗?”女人沉声道。

    “嗯,没问题。”

    “好,我再讲一遍。”她这会儿语速极快,“你即将进入的世界类别属于游戏,危险系数较低,但要注意伤害反馈。”

    “另外重申第一规则,不得暴露身份。”

    “第二规则,不得利用权能篡改。”

    “第三规则,注意安全,平安归来。”

    说完这句后她神情肃穆,松手猛地一掌击在夏寻的胸口。

    他向后倒去,一种巨大的撕裂感从全身传来,他对此有所预料,放松身体闭上了眼。

    刹那间他仿佛坠入深海,寂静而深邃,某种奇妙的挤压感从四面八方传来。

    下一刻他好像落入了某个温暖的怀抱,舒适感从四肢没入他全身上下。

    鸟语花开,野兽低吼,金戈相击,讴歌赞颂...

    有人在低语。

    ‘欢迎来到,艾欧泽亚。’

    他睁眼。

    面前是蔚蓝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