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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一辆卡车在夜深人静的道路上飞驰,在高大的石拱门前停下,拱门前的卫兵伸手拦住他们,询问他们出去做什么,许大汉从副驾驶上下来,不慌不忙对卫兵说:“我们要去外面的荒地处理犯人,这你该知道吧。”

    卫兵想起早上确实接过电话听监狱那边人说过这事儿,眼前的人穿的也是他们这里的军装,应该不假,于是就直接放了他们过去。

    几个卫兵将城门打开,卡车开远,穿过荒野和路边的流民,驶向远方。

    过了一阵儿,拱门旁的休息室传来电铃声,一个卫兵过去接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卫兵直接冲着其他人大喊:“快把车拦下!”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看向城门外一片漆黑的郊野,连扬尘都早就看不见了。

    许大汉望着窗外,之前他和李河山他们千里迢迢过来,现在又要千里迢迢逃到别处,而且也不知道王飘和小二猫会怎么样,现在什么都得听天由命了,就郁闷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一根香烟和火柴,抽起烟来,抬头看着天,一片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第二天的公署,王飘照旧跟在张少将身边,看着眼前累倒在座椅上的张少将,连连叹气。

    昨个头一回开枪,就送走了一条命,虽然以前他也没少见这种死人的事,多少有些不当回事了,但自己害人毕竟还是头一回,当时血溅的他满身都是,差点没吓傻他,幸好张少将赶紧把他带走了,不然他也不敢想之后钱少尉又要怎么整他。

    不过红匪跑了的事还是在今早被吴中将报给了公署主任,主任在电话里把能骂的都骂了个遍,连张少将都没逃过,该罚的都罚了,只是罚的成都各不相同,吴中将和张少将毕竟是现在这里最大的管事,但错又不能算他们头上,所以就是挨了顿骂,再罚点钱完事儿,让人跑了的卫兵,又是监禁又是罚钱,最轻的也是直接赶人。

    反但是钱少尉,本来负责这事的人就是他,罚的最重的也该是他,可上面却只是罚钱并停职他一个月,让他反思。

    王飘之后半疑惑半不服气的跟张少将问过这事,张少将就告诉他:“钱少尉跟他一样是广州那的军校里出来的,钱少尉还比他多在海外留过学,虽然脾气不好,出身也一般,但这里离南京远,真的有本事的也不多,像钱少尉这种的军官就更少,他还肯上进,上头的人自然宝贝他。”

    王飘听后心里就直发酸,果然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王飘趁着休息时间出来找小二猫,给街上转了好久都看不到半个人影,正想着小二猫该不会给人抓了,就被人拍了下肩,扭头一看就是小二猫。

    “想什么呢?老远就看到你给街上瞎转悠。”

    王飘赶紧把他拉倒人少的地方去,问他:“你咋还给这人多的地方待啊,不怕被捉了!”

    小二猫耸耸肩,无所谓的说:“反正那天那么黑,他们又没人看到过我,我怎么不能给街上,而且我可是靠卖唱过活的,不上街没饭吃啊?”

    王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确定了他没被那些人看到脸后,就塞给他点钱,让他尽量小心点,别被公署里的人给抓了,接着就走了。

    小二猫把钱塞进口袋,给街上继续溜达,时不时还敲敲手里的快板玩,走着走着,就听到了一段惟妙惟肖的戏词,小二猫已经很久都没听过戏了,不自觉念起旧来,寻着戏词声的来源走,七拐八拐总算先着了地儿。

    戏声是从一个院里传出的,院里还有栋勾栏瓦舍,小二猫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楼是戏楼,那刚唱戏的就是这里的戏子了,小二猫想看看里面,可院墙太高他翻不上去,附近有门,他轻轻推了推发现锁着也进不去,只好站在院外。

    小二猫仔细听那人唱的曲,似乎是越剧,再竖起耳朵听的更细些,就听里面的人唱到:“若不是衬残红,芳径软,怎显得步香尘底样儿浅。且休题眼角儿留情处,则这脚踪儿将心事传。慢俄延,投至到栊门儿前面,刚那了上步远。刚刚的打个照面,风魔了张解元。似神仙归洞天,空馀下杨柳烟,只阙得鸟雀喧。”

    小二猫听出那人唱的是《西厢记》,自己也记得下面的内容,就趁着人家声音停下的间隙,赶紧跟着唱到:“呀,门掩着梨花深院,粉墙儿高似青天。恨天,天不与人行方便,好着我难消遣,端的是怎留连。小姐呵,则被你兀的不引了人意马心猿?”

    院内的人听到小二猫的戏声,觉得有板有眼,活灵活现,只是听出来这声音应该不是女人,而是个嗓子细腻的男人,不经惊叹他的唱功,于是去找了院里的戏班子班长要了后门钥匙,开了锁,出了门就看见小二猫倚在墙上哼着小曲。

    “喂!那边那个人,刚才就是你接了我的曲吗?”

    小二猫听到有人叫他,就寻着声去看,见一个穿着大红女花披,内衬白衣水袖,头发盘起的美艳女人现在门前,这人正是吴中将妻子,吴夫人,徐娇娘。

    小二猫心想:还没上妆就看着这么艳丽,这姑娘是班子里的花旦吧。

    小二猫上前跟徐娇娘打招呼,说道:“对,刚就是我唱的,我听你唱的太好听,没忍住就跟着唱了起来。”

    徐娇娘眉眼一弯笑了笑,打趣他说:“哪里,你方才唱的那才叫一个余音袅袅,刚柔并济!”

    小二猫也跟着笑了笑,还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就回她:“姑娘你过奖了,我也不过早些年给戏班子里学过一些,算不上什么的!反倒是我听你刚才唱的那些,就觉得你一定得是这里的台柱子才唱的出来。”

    徐娇娘摆摆手,道:“我早就不是什么台柱子了,几年前就被我丈夫赎了,现在不过是个寻常妇道人家,今儿个我丈夫心情不好,我就带着他来这儿听听曲,散散心,顺道看看以前朋友们。”

    小二猫继续说:“那也不耽误你唱的出彩啊?好就是好嘛,哪怕嫁了人,过了些年,再唱起来也还该是不减当年才对!”

    听他这么说,徐娇娘低头捂嘴笑个不停,又抬头问他:“你嘴还真是甜,话说除了这个,你还会唱些别的吗?我想听听。”

    小二猫马上应和到:“当然!我以前还学过《梁祝》呢,你先等着我唱给你听!”

    小二猫清清嗓,收拢起手脚,后边唱边舒展起身来。

    “一年春事,桃花红了谁。

    一眼回眸,尘缘遇了谁。

    三两艳事,谁言年少恩爱总白头。

    钟情事,死方休,莫言轻狂,点点谁人负。”

    徐娇娘看他唱的惟妙惟肖,连连拍手叫好,小二猫看她笑的欢,心里也开心,想着要不试试跟她对唱好了,于是就直接对着她唱:“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徐娇娘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干脆回他:“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唱完两人都乐呵的笑了,徐娇娘还想继续跟他唱上几句,就听院里有人叫她。

    “呦!吴夫人您给这儿呢!可让我好找。”

    徐娇娘扭过身去看,是吴中将身边的人来叫她了,估计是见自己离开的太久,不乐意了就让她回去了。徐娇娘回他:“是老吴让你来叫我的吧,你先回去吧,我换身衣服就过去了。”

    把人打发走了,徐娇娘眼神不经失落起来,道:“好不容易遇到个机会出来喘口气,这么快就又要回去了。”

    “你要走了吗?”小二猫也皱起眉来,自打他来了这里就没什么人肯好好听他唱快板,个个跟死人是的,现在听到戏曲声,想起以前的日子,忍不住找人念念旧,没想到这么快人就得走了。

    徐娇娘看着小二猫,摇头叹气,最后甩甩袖子,关上院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