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寒风凛冽，天色也越发暗沉，明明该是中午天最暖和的时候，却不见一点阳光，大部队在山间走着，山里的树木好像能遮天蔽日一样，把天空全部挡着，李河山跟在队伍后面，脑子感觉被穿孔了似的一阵一阵的痛，不过相比起头，还是腿脚更疼，骨头都快因为这一个多月来的奔波而碎成粉末。

    李河山望着头顶茂密的树木枝叶，心里感慨这里的天气真是古怪，明明树木还这么茂密，天却这么冷，而且湿冷的感觉更是折磨他。现在他们已经跟大部分军队汇合，为了躲避国军的围剿而向西前进，他们早就进了湖南的地界，还是一直朝着西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正在他愣神的功夫，身后就传来一声少年叫嚷的声音，李河山扭头去看，原来是个劳动童子团的孩子被树根绊倒狠狠摔了一跤，正吃痛的爬起来，旁边随行的年长队员弯下腰扶他，那孩子却固执的要自己爬起来，年长的队员只好在一旁等他起来，李河山走过去一把将那孩子抱起来，那孩子还别扭的胡乱蹬着脚，李河山将他放地上站好后摸摸他的头说：“害羞什么，需要帮助的时候直接接受不行吗？”。

    那孩子还气的涨红小脸，不服气的说：“就是不行！”，说完自顾自的往前走。

    李河山和蔼的跟孩子搭话，问他叫什么，几岁了，这孩子撇了他一眼，似乎还在生气，所以就没回他，李河山就说：“怎么了，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说吗？”，这孩子像炸毛的猫一样大叫着：“才不是！”，然后生气的哼了声，告诉李河山他叫杨小安，已经十岁了。李河山就用略带惊讶的语气说：“你才十岁啊！这么小的年纪就能从军你真了不起！”，杨小安马上扬起了脑袋，挺直了背，高傲的说：“那可不是，我可是我们村里最早进到劳动童子团里的，我的朋友们可羡慕我了。”，李河山面带笑容的点着头，附和他，问他这么小就跟着大部队到处奔波，难道不怕吗？杨小安倒是不以为意，觉得能当兵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即能保护家人，又可以用帅气的杀敌，打他第一次见到红军的时候，他就积极的加入他们的童子团，每天卖力的到处宣传马克思，帮红军处理一些简单的事物，他的哥哥也加入了红军，不过可惜前阵子在国军围剿中死掉了，他自己一个人也不方便回村，所以就跟着军队一起转移，不过他对于转移这件事一直不理解，认为这就跟逃跑没什么区别，所以就从转移第一天开始闷闷不乐，李河山听了他讲的，只是皱着眉笑着念叨：“你要这么说，我们确实是跟撤逃没什么两样，但也总不能不顾所有人死活一股脑跟他们拼个彻底吧，这样大家都会白白牺牲的。”，杨小安神色沮丧，问李河山既然做了军人不就该不怕死吗。李河山平静的跟他解释：“不怕死那确实值得人佩服，不过只会一股脑往前冲的人只能算莽夫，更何况我们是个军队，战争中牺牲虽然不可避免，但也不能随意耗费精力，必要时撤退，保存力量也是很重要的。”。

    杨小安抬头看李河山，他的面色很憔悴，身体看着也瘦弱，完全不像是个能扛枪打仗的样儿，但是这种时候说话都能这么平静，还有心思来关心他跟他说话，还真叫人意外，杨小安好奇的问李河山：“你在军队里待多久了，这种时候还能这么冷静的跟我讲道理，你该不会已经打了很多次仗，已经习惯了？”，李河山淡然一笑，跟他说自己才刚加入红军不过几个月，自己虽然已经见过战场的情景了，但还没正式打过，而且他一点都不喜欢打仗，因为他讨厌看到别人死去的样子。

    杨小安却奇怪他讨厌打仗，也不想看人死，那他干嘛还加入红军，这不是很自己的想法不一样吗，于是就问他缘由。李河山告诉他，自己加入红军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之前读了他们军队的纲领还学了马克思后觉得这些东西很有意思，他看着喜欢所以就加入了。杨小安嫌弃的看着他，觉得他的理由有点随便，又问他：“那你成天跟着大部队跑不累吗？”，李河山点头说是，他当然累，而且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但他觉得既然加入了红军，就按别人说的做就行了，大家要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哪里需要他，他就干脆往哪儿跑，虽然不喜欢四处奔波，但也没直接抱怨过就是了。

    杨小安还问他：“那你不怕死吗？进了军队可是很容易死人的，不过我自己可不怕！”，李河山开始忧愁起来，他确实是怕死的，毕竟他的胆子本来也不大，不过他觉得，就算自己再怕又能怎样，怕就可以不死了吗？既然都要死，那或许站起的名号还好听点吧。

    杨小安倒是不买他的账，对他越发嫌弃，认为他既然既怕别人死，又怕自己死，做事还这么随意，一点责任感和光荣感都没有，那压根儿不是的给军队里待，尽然还这么厚脸皮的挤进来，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于是就大步朝前，走的更快了，直接把李河山甩在身后，不管他了。

    李河山看他这样，也只当小孩子闹脾气，不生气也不理会。

    等过了一个多月，时间已经进入十二月初的一个晚上，他们所在的军队也总算快要出了湖南了，本来大家都走累了，准备停下歇息，却被一阵枪响扰乱了，一支国军的小部队刚好到了这里，没成想就这么跟红军的部队撞上了，一见面就立刻拿起枪袭击了他们，红军也反应过来，赶紧开始作战，李河山被人带到一棵巨大的古树后面躲着，杨小安也被带了过来，还气氛的嚷着自己要过去跟他们拼了，李河山便将他抱住，免得他胡乱冲出去被子弹打中，其他护着他们的人也参与到作战中，拿着枪往前冲。

    李河山尽力安抚杨小安的情绪，让他别闹，可杨小安听了挣扎的更厉害了，从李河山瘦弱的臂膀里挣脱了出去，刚绕出古树，就被李河山迅速扑倒，再抬头看时才发现自己头顶上竟然连着有十几发子弹飞过，吓得他不敢再动弹，李河山小心的护着他，慢慢向古树后面移动，等躲到安全的地方才让杨小安起来，杨小安再看李河山才发现他的肩膀已经被子弹打中，不断的渗出血来，那枚子弹差点就能打中他的脖子，李河山身体也在不停颤抖，脸上冒着汗，眉头紧锁，喘息声却很小，还提醒杨小安不要看他的伤，可别被吓着了，杨小安担忧他的伤，问他不是胆小怕死吗，那干嘛还冒着危险救他，李河山尽力摆出一副冷静的模样，说：“我不也说了吗，我也怕看别人死啊，所以能救便救了。”，杨小安自责不已，抱着他小声的哭，开枪的声音伴随着子弹飞射的声音，将他们淹没，直到黎明破晓，这场突袭才结束，国军的人全部死伤，他们军队还剩下不到一半，他他们也多少时间休息，简单整顿一下就继续赶路。

    跟其他部队相继汇合，直到所有部队集齐，他们也已经到了遵义，在遵义这里的日子，虽然短暂，但李河山却觉得杨小安跟他亲近了不少，许大汉还说他这是又要多个弟弟了。

    现在他们又得到了新的指示，他们要开始长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