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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林仁肇进退自若 高怀德以身殉国

    众人商量好让林仁肇调动奉化军和宁国军在池州的部队偷袭汉国水师。出了御书房,魏岑问李景达,为何同意让林仁肇领兵。在魏岑的想法中,还以为齐王是退而求其次,丢卒保车,因此他们还牢牢掌握住了神武军。

    谁知李景达对魏岑说,“你给奉化军节度使去封书信,让他接到林仁肇的命令后,一定要拖到江水上涨。此事必然不了了之。”

    魏岑终于明白了齐王的高招,奉化军节度使冯延术怎么也不会愿意偷袭汉军的。自从李景达和冯延巳、冯延鲁、魏岑等人和解并结盟后,冯延术也算是这一派的人了。并且,冯延术的哥哥冯延鲁出使汴京被汉国刘承讯扣留了。如果唐军大举进攻汉国,第一个死的就是在汴京的冯延鲁。冯延术若接到魏岑的书信,于情于理都不会配合林仁肇的。

    李景达联合“五犬”搞定了二哥李景遂和侄儿李弘冀,虽然李景遂此前一直向着李景达。随后,李景达又联合周宗等人,不让皇帝李璟回金陵。李景达为何要对李景遂痛下杀手,又来报复大哥呢?不仅仅是李景达够狠、也不仅仅是权利的问题,是一直以来他长期怨恨,认为大哥李璟简直就是脑子坏了。

    当年烈祖有意换皇太子,把李璟换成尚武的李景达。李景达还没有采取行动,他深爱的嫂子钟婉娘苦苦哀求李景达再让一回。年轻的李景达是个意气中人,答应了嫂子,李璟才能顺利登上皇位。

    李璟当了皇帝之后,不按套路出牌,选择皇位兄弟相传,不仅让皇后不满,燕王李景达也不高兴。你选皇位兄弟相传,应该传给我啊!我俩才是一母同胞。你想传给李景遂是整的那出啊?母后在世也万万不会同意的啊!这件事彻底点燃了李景达的不满。

    在这过程中,李景达还拉拢魏岑,甚至把冯延鲁和冯延巳两兄弟都分化了。近几年来,玩弄权术玩的太顺利了,颇有一种我主沉浮的得意。李景达忘了,周宗不是个善茬,也是个颇有心计、擅长权术之人。之前周宗一直帮他,那是因为周宗也要送李煜上位,两人有共同的利益,现在周宗已经开始防着齐王了。

    李景达竟然没有强烈反对就同意了让林仁肇领兵试一试,只懂军事不懂政治的林仁肇满是开心,立即回去准备。

    第二日,周宗来找林仁肇了。周宗问林仁肇,“林大人打算如何调动军队呢?”

    林仁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准备自己先到池州,观察汉军情况。另外,传令奉化军节度使立即率军到池州。

    周宗郑重的告诉林仁肇,“林大人,你这样是调动不了奉化军一兵一卒的。”

    林仁肇非常困惑,“有陛下和齐王首肯,为何指挥不了?”

    周宗已经把李景达想到的也想到了,就把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仁肇。林仁肇仔细思索了一番,虽然觉得不至于出现这种斗争,但是为了顺利进攻,他表示,“那就只能请陛下的圣旨了!”周宗点头,这样最稳妥。

    林仁肇请周宗一起进宫,请皇帝李煜给他下圣旨命奉化军听他调遣。

    周宗帮林仁肇敲边鼓,“林大人怕是调不动奉化军啊。再说齐王都同意了,陛下不如索性给林大人一道圣旨,授予他全权负责、便宜行事。“

    反正命令都下了,皇叔也同意了,李煜同意,笔走龙蛇,给林仁肇写了这道圣旨。

    林仁肇拿着圣旨也不回府第,带上随从直奔江州而去。周宗一路将他送到宫门口,祝林仁肇一切珍重、凯旋而归。

    晚上,李景达正在家中吃饭,相熟的宦官来见齐王,告知他情况。李景达惊坐于座位上,半晌没有说话…自己的图谋被周宗和林仁肇识破了!这下,此事已经鞭长莫及了,只能希望林仁肇能全身而退,万一败了,大唐就危在旦夕了。

    从此事上,李景达已经看出来,周宗乃至皇后周娥皇都已经忌惮自己手中的权力,两波人从此要分道扬镳了。

    林仁肇带着圣旨直奔江州,当众宣读圣旨。冯延术虽在一天前收到齐王的书信,但面对圣旨也无可奈何。林仁肇顺利调动两万五千奉化军。

    按照命令整理好部队,林仁肇率领大军到达池州城南,并让部队驻扎地远离江水,以免汉军有所察觉。林仁肇再次远观汉军水师,觉得是时候给汉国水师致命的一击了。

    选择了一个阴天无雨的夜晚,三万余奉化军和宁国军在林仁肇的率领下,驾驶大小战船数千艘,分别从两侧偷渡江水。无知又管理混乱的汉国水师不仅在冬季疏于防范,在仲春之际,天气明显暖和的时候,也没有密集的派出巡逻队在江边巡视。

    江南唐军大部顺利渡过江水,竟然无一人发觉!在林仁肇的指挥下,唐军有序杀往汉军水师大寨。直到唐国水师杀到寨前,汉军才发现唐军,高怀德才被士兵从睡梦中叫醒,临时组织将士应对反抗。

    唐军部队井然有序,在将官的指挥下攻击一片混乱、不知所措的汉军。将怂怂一窝,武器再好也没用。汉国水军士兵跑的跑、死的死、降的降。汉军大寨附近一片片火起,唐军乘着汉军混乱之中,攻破汉国水军大寨正门。

    汉国众将力劝水师大将军高怀德往安庆撤退。高怀德治军不行,可终究是一名悍将,果敢和勇气是有的。他宁死不退,率领亲兵奋力抵挡唐军。

    眼见大势已去,副将陈元亮命令亲兵架起大将军立即撤退,高怀德见亲兵要过来,大吼一声,“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副将的?”

    高怀德比父亲高行周更加强势,做事从来说一不二,这一声大吼,亲兵们无人敢上来。高怀德握住陈元亮的手,说道,“我等万没想到唐军竟然还有如此实力,还敢偷袭我军!过错由我一人承担,陈将军你快快离去,收拢部队向归德、武宁两军求援,并把情况如实报给朝廷。”

    亲兵当然只好听主将的,反倒架起了陈元亮。临走之时,高怀德泪流满面,请陈元亮代他向皇帝陛下请罪,是他辜负了皇帝的信任和厚望。

    高怀德力战不屈,林仁肇领军包围水军大寨主帅大帐,两人都已经能互相望到对方了。见敌军主将奋力搏杀,林仁肇命人喊话,投降不杀。唐军一步步杀近,一次次又被汉军主将亲兵杀退。眼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高怀德冷笑着高呼,“江南鼠辈,大汉高怀德先走一步,在地府等着你们!”言毕拔剑自刎。

    主将高怀德死了,亲兵们也纷纷自杀殉国。林仁肇上前感叹道,“汉军之将虽治军无方,仍不失为忠君爱国的英雄也。”命人将高怀德收殓安葬。

    林仁肇大获全胜,唐军一战击溃了汉军水师。陈元亮乘着夜色,唐军不敢奋力追击之时,领着残兵退往安庆。林仁肇火烧汉军水师大寨,并连克周边四个县城。

    攻入县城,奉化军就原形毕露了,四处抢劫财物、劫人妻女。林仁肇本是个治军严谨的人,何况淮北之民五、六年前还是大唐子民,帮着唐军打汉军呢!这么搞,不是彻底失掉了民心吗?!气的林仁肇连续就地正法奉化军三名将官,五名军士。至于宁国军倒是军纪尚好。

    林仁肇这屠刀一祭,奉化军将士很有意见。他们觉得林大人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奉化军干的就是拼死拼活的事,死活性命不论了,总得图点好处吧!真的来保家卫国的吗?还得善待敌国百姓?这下,当林仁肇进攻安庆时,奉化军一帮老油子开始光喊口号不出力了。不仅如此,他们还私下说,攻下安庆也没好处,为什么卖命?加之此时,陈元亮已经撤到了安庆,带领退回来的水师和安庆的三千兵,又发动百姓,加固安庆的城防。林仁肇对安庆的进攻就没有像之前那样顺利。

    陈元亮是个一路从后晋时代打过来的战将,在霸州面对辽国大军攻城都临危不惧,何况是几万唐军水师。江南唐国的军队都是水军,林仁肇事先也没预料到攻势如此顺利,没有携带充足的攻城器械。加上连攻几城,奉化军老油条们不肯卖力了,因此拿安庆守军没有什么办法。陈元亮固守安庆抵御林仁肇,双方进入了短暂的相持。

    武宁军节度使董平接到唐军进攻安庆的战报后,一面严防唐军在淮河东段发动进攻,一面动员所有屯田兵,迅速增兵和州。董平摆出了如果唐军敢北上,我就直取金陵的姿态。不仅如此,董平还派出了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去安庆方向救援。

    董平对都指挥使面授机宜。不用太怕唐军围城打援,他们没有庞大又过硬的骑兵队伍;在平原作战,打唐国水师,我们要有信心。

    武宁军迅速向安庆靠拢的同时,归德军节度使阮龙更是求功心切。这一群人中,二董三阮都是早早跟着皇帝混的,董羽、董平,还有二弟阮虎皆封国公。三弟阮豹跟着皇帝西征,年前也已经封国公了,就剩下他一个才是侯爵…

    听说有仗打,阮龙立即调动三万归德军,沿着江水北岸迅速东进,寻机与唐军一战。

    消息也传到了京城,皇后急召太傅、枢密左使王守成、左宰相王章、监察使王波、羽林大将军董羽和阮虎商量对策。

    王守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江南唐军突袭水师,现在归德军和武宁军都没有传报唐军进攻的消息,到底是全面进攻还是就是在安庆方向的进攻,敌军意图不明。应该立即调动禁军去填补水师的空档,以免江水防线崩塌。

    阮虎跳出来,带着嘲笑的口气说,“王枢密使这几年在朝堂呆久了,怎么胆子也小了?我们还要防唐军?要我说,禁军步兵应该立即开赴和州、与武宁军汇合,乘着江水枯水期猛攻金陵,攻破金陵或者围城打援就行了。”

    董羽也表示,“阮虎所言极是。唐军敢惹我们,我们就来个釜底抽薪。”

    王章和王波都支持王守成,表示还是稳妥一点好,毕竟陛下远征在外。

    没有夫君在身边还带着儿子的萧淑沂豪情壮志也没了,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对重臣们讲,“陛下远征在外,还是稳妥一点好。”

    太傅发话,也认为阮将军的上策太猛了,还是王枢密使的中策较为稳妥。太傅同时建议,立即派人送十万火急的奏折去河西,请陛下返回京城。

    现在打起仗来,没有皇帝在,大家总觉得没有主心骨。那么,派谁为将去打退唐军呢?商量来商量去,守备军和近卫司的统领还是不能出去,以防京城有变。王守成请命出征。毕竟是老羽林大将军了,众人都无异议。一切商议好后,王守成立即率领五万禁军步兵,向安庆进发。

    正如武宁军董平所料,安庆东部为平原阡陌,林仁肇的军队为水师,遇到武宁军的骑兵并没有优势,无法采用围城打援的策略。林仁肇震惊于汉军的反应速度,援军如此之快就赶来了,而且装备精良,作战勇猛。心知无法坚守的林仁肇选择了见好就收。重创汉国水军的目标已经达成,他指挥军队将缴获的汉国水军粮草、物资和铠甲以及四县的库粮全部装船运到江南,开始有序的撤出所占江北之地。

    趁着黄昏,林仁肇率领奉化军和宁国军退出安庆,乘船全身而退至池州。

    幸好林仁肇撤的快,踌躇满志的阮龙在两个时辰之后,连夜赶到安庆城下,也不管黑夜、迅速收复离安庆城近的两个县。援军已到,陈元亮也来了精神。次日清晨,汉军的归德军就在陈元亮派人的引导下,一路狂奔收复其他两县,追至长江北岸。

    林仁肇此时站在江水的南岸,遥望对岸,听着归德军战马的嘶鸣,有着当年与李景遂相似的感慨,汉军来的实在是太快了。

    林仁肇领兵暂时驻扎在池州,以抵御后续而来的汉军,同时上报朝廷,安庆一战消灭汉军水师主力,缴获大量粮草、物资和铠甲。击毙汉军水师大将军,击杀汉军三万余人,俘虏汉军三千余人,并上表为立功的将士们请功。

    奉化军和宁国军领军大将听林仁肇带来的部将讲,林大人只字未提自己的功劳,全在为你们请功,这些将军们方才后悔,攻安庆没有出全力。用奉化军原来思考问题的逻辑,功劳都是主将和他带来的亲兵的,所以不让抢不让劫,就是自己吃肉连汤都不想分给人喝。这下才知道,原来好将领是这么带兵的!

    将士们,连老油条们都开始越发崇敬林仁肇。大唐与汉军开战以来,每次都打的很窝囊,第一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大胜,还是自己亲历的。又有人说,听说当年汉军的骑兵都渡过了江水,大唐危在旦夕,还是林大人临危受命,在青弋江截住了汉军。再有人夸赞,林大人诸葛孔明在世,真是用兵料事如神,幸好我们撤退及时。渡江之后不久,大量汉国援军就兵临江水了。林仁肇在军中的威望进一步提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