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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搁浅滩寻踪

    避风镇东岸都是裸露在外的岩石,县警为了尽量靠近案发现场,将警车尽量开到了南深水点附近的岸上。结果就是发现在海岸边本没有路,不论开车还是骑车都小心翼翼又艰难,还不如走路,所以从南深水点到北深水点目前最快的方法还是徒步,半个小时。

    高平前天来避风镇,当晚遇到命案;昨天县警察化验和测试了一天,自己则被当做重要证人被问了一天的话;今天一早又被栾石拖到海边让自己带他走当晚的路线。——他到这里后的两晚都未好好合眼,又处在这于一掷事件巨变的漩涡中心,着实是身心俱疲,本来是真打算退让,回去补觉,但栾石揪着对他的责难和驱逐,偏偏让他觉得自己现在对这事义不容辞了,倒不肯离开了,席地坐久了累了,旁边来往工作的警察又都不睬他,他就窜上警车,霸占驾驶室坐定。屁股和背粘上软绵绵,不知几时,心绪萦绕中,高平已沉沉睡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倏忽看见眼前一张脸,贴在车窗玻璃上,正朝里窥视,吓得他赶紧扶助了座椅。这张脸有中年风霜之色,双眼微睁,眼角纹路清晰,嘴边扎着凌乱的胡茬,脸色暗淡,无精打采。“李希警官!”高平撑着座椅高叫道,全然忘了还没打开车门,外面根本听不见。

    李希不耐烦地叩响车窗。

    高平打开车门。“你怎么来啦?”

    “还不是你这臭小子?”李希怪道,“尽给我找麻烦。人家小报告都打到咱们苟局长那里了,说严重怀疑你的职业素养,和在命案前后的行为动机,让你的直属领导来领人,——短短两天这都是第二封小报告转到我手上了。”

    高平当然明白第一封是指这里派出所推卸档案丢失责任的,但这第二封,高平回缩脖子避开李希身形,瞄到县警栾石正遂心如意地看着这边,——上午发出的,下午李希警官就到了,你这八百里加急啊?你派人直接送去的吧!

    “李希警官,不是啊,”高平辩解,“这事情我们不能一走了之啊。这事情我是见证人,我最清楚啊,我前天晚上在这儿,现在也在这儿,所以就我有一种突兀感,其他人都感觉不到。”

    “李希警官,你看,”栾石没有走过来,站在远端挤兑,“他一直就说着这些不靠谱的话。不着调,感觉这种东西能用来当线索吗?谁能解释清楚感觉的是什么呢?”

    李希向栾石点头致意,又回头对高平训道:“不能一走了之什么呀?你走这两天才是一走了之呢,申请也没递。仓库里堆了好多档案没人处理呢,回去有的我们忙的。”

    栾石站得老远挥手作告别状:“回去管好你的档案,别出来添乱了。”

    高平怒火升腾,看了看自己的上司。

    “看我干什么?”李希满不在乎,“人家说的对,办杀人案有刑警呢。我订的档案室条规第一条是什么?”

    “不能把档案带离档案室。”高平背出来。

    “是各司其职,不要越界。诶,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说着拽着高平的袖子作势要离开。

    其实李希已经懒散惯了,无欲无求,说的都是把倔脾气高平哄走的话。但栾石多想了,把简单的话听出了弦外之音,觉得刚才“做好本职工作”的话捎上了自己,便在在身后开始不依不饶:“李希警官,其实你带的这个人吧,又搞砸追查又不知所谓,也罢了,我后来才意识到,他还在现场听到了枪声,就隔那么近,跑一阵就到了;还在树林里都快和别人打上照面了,声音都听见了,那凶手是近在身边呐,他居然放跑了凶手,居然从头到尾连枪都没放一枪……”

    “诶,栾警官言重了,”李希打断他,“他可能根本没带枪嘛,一个刚毕业的孩子。再说我们是档案室的,你看,我也没有带枪的习惯。”

    “不不不不,他可带着枪,至少,他当时手里是拿着凶手丢下的那把步枪防身的。近在眼前,从头到尾就是没逮到凶手,——我是说,不会是胆小害怕了吧?”

    高平正欲还嘴。不想惹事的李希突然停下了。“你是在说——我带的人胆小?”他转过身,叉了一会儿腰,然后用脚赶走了前面一个坐在马扎上的县警察,自己索性坐下了。他掏出自己的银色酒壶,打开,打眼在浏览周遭的环境,看来一时半会儿没打算走了。“你刚刚说感觉这种东西不能当线索?”他问过栾石,而后又对高平说,“臭小子,你再把你那个‘突兀感’出现时候的前后经历说一遍,仔细一点。”

    “诶!”高平大声答应一声。于是高平从自己20号晚上在馄饨摊和县警栾石分开之后,自己来到海边,然后沿着海岸线向北散步讲起,述说得极尽详细。他讲到了自己一路行至近搁浅滩时的无风和平静,讲到了海岸海面的一望无遗,甚至讲出了自己都念起了“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句子;然后自己听到了枪声,紧赶到南深水点,找到了开枪点,尔后又绕行水域,赶往北深水点,在北深水点后面的防护林里找到了中枪的于一掷;今天早上,他才第二次关注到这片楔形水域,发现它是涨潮后的搁浅滩,然后产生出一种突兀的感觉,却找不出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原因。

    李希边喝酒边静静听,直到高平颇有条理地叙述完。李希招揽栾石让他走近点。“心里的想法都不是凭空产生的,要追根溯源的话,这些产生的印象那是有迹可循的,就像——我们天天坐电梯,都习惯了,有天突然感到不安,可能是因为我昨天刚看过电梯坠落出事的新闻哩。——高平在档案室,天天整理材料,别的本事没有,但做事是一板一眼轴到底的,就算是属于意识流的思绪,意识的发展也是有逻辑的。”李希转向了高平,“你前天晚上在这里没觉得突兀,再来这里是今天早上,就有了一种突兀感,并且待了这么久还找不出是什么东西造成你这感觉的,说明这个东西前天晚上在这,今天不在了,你在这里看不到了,所以没办法提示你的记忆,——这个东西是可以移走的;

    “同样,在这里,前晚没觉得突兀,今早却觉得突兀了,说明前天晚上你还觉得这个东西出现在这里很正常,但是今天早上你发现这个东西其实不常出现在这里,你前晚到今早获得的新信息是,你今天早上来这看到的是退潮后,这里是一片滩涂,大片浅水域,——这里叫‘搁浅滩’;

    “还有,这里方圆一大片地面空旷没有遮挡,你也说前晚视野好,也有满天星星光线足,你听到枪声后马上跑到这里,除了枪,没看到别的,那枪手去哪儿了呢?滩涂水面很浅躲不了人,南深水点东侧虽然进入了海面深水,但是海水很清澈,也躲不了人,——这附近当时肯定有个东西可以给枪手提供遁形的空间;

    “最后,‘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前一句是‘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这后半句,是想到了常常见到的我这个喝酒的上司,”李希摇摇自己的酒壶,“前半句,是从前晚当时那一刻看到的景象联想开的。所以,前晚开枪时的23点,这里,开枪地点边上,也就是搁浅滩的南深水点,应该停了一艘船。”

    高平使劲捏拳,终于重新找到并扼住了那稍纵即逝的念头,使劲挥动:“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当时南深水点岸边,停着一艘船,蓝色的,帆船!”

    众人从李希含混的语调中被冲击得感到匪夷所思,能把这么玄的东西讲通透。他们瞠目看看这组档案室人员的上司,又看看下级。

    “蓝色帆船……”在避风镇盘桓已久的栾石,沉吟半晌,“是‘冠军’的船?!”

    “冠军?”高平刨根问底。

    “一艘运动帆船,常年停在这镇上的小畔码头上,它的船主人让别人都要叫他‘冠军’。这个没有正事做的家伙,他麻烦来了。”栾石晃两圈手指,示意所有人跟他转移阵地。

    高平则是一脸感激地面对李希,手拜在胸口:“谢谢挺我啊,李希警官。”

    “我带的人胆子可不小。”李希满脸嫌弃地喝了口酒,“我指的可不是你,别多想。”。

    高平尴尬地把手放开,假装搓泥。“对了,你刚刚举例说我们天天习惯了坐电梯,可我们办公室在地下室,爬楼梯下去的,什么时候坐过电梯呀?”

    李希正喝着呢,梗了一下。“做下属呢,档案室条例第一条,要少说话多做事。不去码头见见那艘帆船?”李希作势要跟警察队伍一起走。

    “你不是说不要越界吗?”高平说起李希先前提的条例。

    “你不是说作为老大,我要维护档案室的名誉吗?”李希拿高平来避风镇之前在地下室里说的话回敬他。

    高平也在后面乖乖地撵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