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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最后的疯狂

    郝长久有气无力地坐在办公台前发呆。昨夜又喝了个半死不活,回到家已是凌晨两三点钟,老郝不忍心再去卧室缠磨秀丽,只好在沙发上天旋地转地将就了一宿。今天一大早,没等凌云去接他又匆匆回了公司。喝场酒搞得好像风箱里的老鼠,老郝感慨这份让人焦灼沉重的幸福潇洒。

    无心案牍劳形,老郝干脆去沙发上躺下小憩片刻。昨天与吴幸福的攀谈让当下局面愈发一目了然:于志平已成丧家之犬,肆意发泄着最后的疯狂,事情会怎样发展下去目前尚未可知,但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浪尖风口、首当其冲了。况且我在明处他在暗处,一切还须小心行事才是。老郝迷迷糊糊正欲去见周公,突然一只冰凉清香的青葱小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不用说也知道是凌云那丫头。

    “上班时间睡回笼觉,郝总还真清闲啊。哼!昨晚又喝多了吧。”凌云揪着老郝的耳垂,嗲声嗲气地嗔怪着眼前这个蔫不拉唧的冤家。

    “哎呦——好云儿,让我眯一会儿吧,实在是太困了!”老郝夸张着略微的疼痛,故意可怜巴巴地撩逗凌云,攥住她香软的小手摩挲着。“要不你也上来睡会儿,顺便检查一下,看我昨天晚上酒后干没干坏事!”话未说完,就将弯腰捉弄自己的凌云拉倒在自己身上。

    “哎呀!看被别人听到了!乖乖地!中午,中午检查好不好?”凌云一如所有热恋中的少女,老郝上下其手地还没轻薄几下,她就气息迷乱、满面绯红了。

    两人温情了一会儿,老郝不忍心看她在下属面前失态受窘,也就抱她坐了起来。凌云去给他冲杯咖啡就赶紧逃了。老郝元神归窍,回味着云儿的温柔旖旎,一时感喟连连:想想当年她大闹四真堂的事情,想想蓝色海洋酒吧的美酒、海景,想想桔子酒店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一切仿佛就在昨天,谁能料到唯我独尊、飞扬跋扈的凌云会躺在自己怀里撩云拨雨。人生还真是奇妙啊!老郝浑然不觉间已深深沉醉于这场难以分明的春梦里,乐不思蜀、忘却归途。

    午休时间,郝长久和凌云自然还是在他们的套间里缱绻相拥、卿卿我我。遇见老郝,凌云才觉得自己是个完整、幸福的女人,老郝来振元以后,她特意将这酝酿甜蜜的私人空间装扮得如洞房一般。浅粉色的壁纸清新婉约,玫红色的家纺奔放热烈,每次置身其间、软香在怀,老郝都难以抑制自己潮水般汹涌澎湃的激情。他四体通泰地躺在凌云怀里,一双大手挑弄得美人春水荡漾之时,自己却在她怀里鼾声渐起了———昨夜醉酒已让他体力透支。凌云爱怜地将他揽在怀里,体味着于志平从不曾带给自己的欢愉舒畅。不知为什么,于志平在她面前始终畏畏缩缩的,不像丈夫倒像下属,那是委曲求全地顺从讨好,全无她与老郝这般两情相悦的溺爱娇宠。

    上班时间到了,老郝在凌云恬静的香吻里醒来。缠绵温存一番,老郝满怀歉意地提前向凌云告假:晚上他要早点回家陪老婆孩子。凌云虽然脸上悻悻的,可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人家白秀丽才是他妻子嘛。云儿的通情达理、乖巧可人让老郝如释重负,她若使起性子来,老郝还真是两相为难、束手无策。旧爱难敌新欢,老郝感情的天平不知不觉间向凌云倾斜着。

    下班以后,老郝特意去海鲜超市买了秀丽爱吃的蛏子。葱爆蛏子是秀丽的最爱,也曾是老郝的拿手好菜,心怀愧疚的他要尽力让妻子重绽如花笑颜。蛏子好买,可心魂何在?老郝提着蛏子,时而梦萦秀丽,时而又魂牵凌云,时而心花怒放,时而又愁云惨淡,顷刻就可到家的路仿佛变得那么崎岖、那么漫长。他喜忧参半地正欲去超市对面的停车场取车时,一辆黑色SUV突然冲着他飞驰而来,根本完全来不及躲闪,只听“咣”的一声响,他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老郝依稀感受到一丝刺眼的光亮。他想把眼睛睁得再大一点,却感觉眼皮上就像被千钧重物压着,怎么睁也睁不开。隐隐约约地抽泣声在耳边萦绕,秀丽还是云儿,我这是怎么了?办公室、海鲜超市,老郝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你醒了吗?长久,你看看我……都昏迷两天了,你可吓死我了!”是秀丽哽咽的声音。当然是秀丽,此时此刻除了他的爱妻、他的秀丽,还有谁能守护在他身边呢?

    “咱辞职吧!这样的人家咱攀不上更惹不起。”秀丽满腹哀怨地规劝着浑身上下缠满纱布的丈夫。横祸飞来,不用猜也知道是于志平那畜生干的,接连的挫败、羞辱已让他穷凶极恶到了毫无底线,他这回是想要了老子的命啊!

    老郝感受着愈来愈强烈、愈来愈清晰的疼痛。他挣扎着想稍微动一动,以确认四肢是否依然健全,可用力一分,疼痛就会加重十分。“你好好躺着吧!你左腿骨折,肋骨断了三根,万幸没有伤及内脏。医生说已脱离生命危险,也不会造成伤残!”善解人意的秀丽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水,给了他最急切盼望的回答。老郝长舒了一口气,经此九死一生,总算是有惊无险。

    逐渐能吃一点易于消化吸收的流食了,重温人间烟火的滋味,老郝一时感触良多:反思这段时间,自己沉迷在事业顺遂的虚荣里,陶醉在儿女情长的虚幻里,就快要忘记了自己是谁。这就是所谓的富贵险中求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天生会打洞,这就是阶级!就算那姓于的出局了,家世显赫的李振元就会接受我吗?秀丽陪自己风风雨雨、不离不弃,就算李家接受我,难道我真丧尽天良地抛妻弃子,去奔这一遭祸福难料的前程吗?无穷的抚心自问让老郝意懒心灰:秀丽说得对,这样的荣华富贵、这样的情爱欢颜他郝某人攀不上也惹不起,等出院以后就吹灯拔蜡、快刀斩断吧!游荡于又一个岔口,在强逼自己做出决断的此刻,老郝明明感觉一阵心脏爆裂的巨痛,这感觉竟似远远超过了车祸导致伤筋动骨对他肉体的摧残,他无法再欺骗自己——在这场注定回首成空的烟花风月里,他竟已陷得如此之深。

    潇潇夜风低吟残酷而又华美的乐章。昏昏沉沉了两三天,老郝精力过剩地游思妄想着。秀丽因惊惧、悲伤、劳累的轮番折磨已是心力交瘁,安详地趴在丈夫的病床边,不一会儿就已沉沉入梦、吐气如兰。病房的门打开,进来一个女子,老郝定睛一看,不是他想忘记却无法忘记的凌云又会是谁?她双目红肿、面容憔悴,因为尴尬的身份不能守护着老郝,只怕是比秀丽还要心焦和煎熬吧。“你受苦了,都怪我太大意了。”凌云心存悔愧地轻轻抽噎着,似有万语千言却不敢大声说出,凄楚可怜的模样让老郝内心一紧,“我已联系警方调看了车祸现场视频,是小黑干的,他是那个畜生的手下,这次我绝饶不了他们。”

    为免秀丽醒来后彼此难堪,凌云喃喃细语一番,就顾盼流连、万般不舍地走了。这份痴情不已让老郝既如沐春风又愁肠百结,思潮腾涌间越发难以入睡。唉!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眼下这不了局是如此出乎意料地难了而又不忍了,人这一生,功名利禄还有美酒和爱情,难道都是如此颠来倒去、此消彼长吗?难道世间万物果真相克相生、相连相通吗?

    脑袋撞坏了吧你!老郝对着天花板讪笑自己的神叨魔怔——竟日心猿意马、玩世不恭的“好酒场”,还参禅悟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