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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自由的选课,多样的受罪

    美国大学的课程设置保障了学生选择学习门类的部分自由。在指定专业课之外允许学生们去选择一些额外的课程满足学分要求,这就是我前面说过的GE课程系统。但是除此以外,学生也可以自由的去选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课或者实用性很强的课去提升自己。

    但是这样自由的探索,在遇到自己不擅长的科目时,个体付出的代价往往是很大的。

    大一第一学期是我目前大学生活里最低落的一个学期,虽然远没有达到抑郁症的诊断标准,但我也经历过了无数次深切的绝望和无助。一切的原因都要从我选了一节编程入门课说起。

    早在进入大学前,我就听很多学长学姐安利了这门编程课。在他们口中,这节课内容简单,作业量合理,教授特别好谁都能教会。

    在他们的“忽悠”和一些求职技能分享会(在这些会上,我知道了现在很多投行和咨询公司在招聘时会对员工基础写代码/理解代码的能力有一定要求)的影响下,我对Python这门技能进行了评估,并且认为学会它会对我日后的发展和就业产生相对大的正面影响。

    于是,我毅然决然的选择报名这节课。

    当然,日后我才知道,学校为了减少cs系学生的数量,从我那学期开始加大了这门课的难度和作业量。但这些都是后话,因为事实证明即使学校不加大难度,我也许也学不好这门课。

    我并不是学这方面的料。

    报名这节课的过程很曲折。

    因为这节课一直是大家都盯着的肥肉(这门课是cs专业后面所有课的前提课,并且很多其他的专业也要求学生必须修过这一门课),所以它几乎一直处于满员的状态。我一直到可以调换课的最后期限之前才凭借着我单身18载的高超手速抢到了它。(因为调换课的时候有同学会退出,这样我就可以抢空出的位置进去)。

    我抢到这门课有多幸运呢?那么多虎视眈眈的cs专业学生(包括我的几位朋友在内)在有专业预留位置的加成下都没有抢到,但是我作为一个并不需要学这门课的学生抢到了。

    我现在还记得,刚抢到这门课的时候我有多兴奋——我发了一条朋友圈庆祝,私聊我所有刚认识的好朋友说我终于抢到了我最想上的课,还开心的在宿舍里蹦蹦跳跳。

    事后证明,这样的“成功”实际上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我后来还经常埋怨我的cs专业的朋友,但凡他们抢课的时候手速给点力我也不用受一学期的罪了。

    这节课带给我的摧残是全方位的。

    说来惭愧,在一节编程课上,所有除了写代码的作业几乎都能完成得很好。但是不幸的是,抛开选择题、阅读理解这些本文科生擅长的部分,写代码的作业占的比重非常非常高。

    教授说这门课所有作业的设计都是给没系统学过编程的小白量身定制的,但是恐怕他所说的小白并不是我这种连编程软件都没有打开过的小白。

    我应该是……超级无敌proplusmax白战士……

    作为一个完全的萌新,教授上课讲的东西我能理解得不错,但是问题在于写代码和理解代码是完全相反的过程。这就好比理解代码是一个人去寻找怎样走出一个迷宫,但是写代码就是让你去构筑一个迷宫的过程。

    我学cs的朋友说这需要时间去熟悉和感悟(当然,他们有可能只是在安慰我)。但是不幸的是,大学压缩到一个学期的课并不打算给我留时间慢慢适应。

    每次写代码的作业我恨不得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写。

    第一天晚上我会强迫自己盯着屏幕,然后尝试去逼自己想出一个思路,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我在半小时后可以坚定地在屏幕上敲出几个字母,然后无能狂怒地在心中冲着电脑屏幕大喊:“你敢不敢和我开麦交流!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你这人工智障!!“然后默默生气十分钟以后关电脑睡觉,并且告诫自己第二天一早一定要早起,因为我早上起来写代码会有一些“灵感”(馊主意)。随后,在定上5个六点左右起床的闹钟后美美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醒来,昏昏沉沉的打开电脑,神智不清的敲下几行自认为构思精巧,逻辑严丝合缝,面面俱到的代码,并感叹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就是高产。伴随着早霞慢慢出现在窗边,我的大脑也渐渐开始苏醒。逐渐清醒后我会重新过一遍我自己的代码,然后信心满满的提交自己的代码到自动评分系统(自动评分的作业在截止前可以无数次提交),并“出乎意料的“在几分钟后得到一个无比低的分数。

    这样的流程我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一开始我会自作聪明的做一些小修改,企图“骗“过AI评分系统,多加上个几分,但是后来我也接受了这种小聪明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的现实。

    我有把自己的代码和cs专业的学霸写的代码进行过对比,残酷的结果更让我的心越来越冷。我们的代码相比,我的是看上去严密,周全并且复杂的废物,每一条看上去都很有道理但是就是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别人的就是看上去简陋,各种跳东西少定义,但是能完美产生答案的机器。

    我实在是不理解。

    我有尝试过去找这门课的TA辅导我的作业,但是TA教会我的东西似乎并不在这节课的教学大纲里,那就是厚脸皮。

    因为这节课的TA有很多,所以每次officehour我基本都会匹配到不同的TA,因此我逐渐学会了不那么在意他们对我的看法,毕竟这次之后我们就江湖不见了!

    我遇到的TA基本分为两派。

    第一派是讲解的非常细致,循循善诱,但是他们总是救人不救到底。他们说话永远是“启发性的“,每次就快告诉你写法的时候话头便戛然而止,然后充满自信和期待的看着我(处于尊重欧美人的习惯,我在参加线上officehour的时候和他们一样都是开摄像头的,因为他们很注重眼神交流):”你现在应该知道下面该怎么写了吧!“在一次次这种要辜负别人期望的挣扎中,我深深怀疑自己的痛苦和无助只有我和老天爷知道。

    我要是这么厉害,还来officehour干什么呢?

    在一次次对方的失望和最终几乎是变相的无奈的给我”报答案“的经历以后,我经常感到自己的脸在officehour的视频里燃烧,脚趾扣地,每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是漫长的煎熬。每次的问答都让我感到虚脱。

    在数次这种折磨以后,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每次进入officehour我就先向对方道歉,说自己的摄像头坏了。把自己的面容和表情藏匿于电脑之后这种方法最终还是给予了卑微的我几分自信,我感觉自己在追问让对方说得更详细时更加自信(厚脸皮)了,这也让我更快的能靠近最终的答案。

    第二种TA则属于谜语人类型。他们总是试图用一个我不理解的概念来讲解另一个我不懂的概念。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觉得这样我就能听懂了呢?

    负负得正吗……?

    经历过自己闷头苦想和各种TA的洗礼后,自暴自弃的我后来调整了自己写作业的时间。我们写代码的作业是每周二晚24:00截至,于是我每周二中午去officehour,然后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抓耳挠腮的写代码直到我必须出发去上我的政治课前,不管我的代码写成什么样我都把它作为最终稿提交上去,并且不再做任何修改。虽然我这门课破罐破摔了,但是这种策略也帮助我及时止损了——我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更高效的分配在我能学好的学科上。

    每次从小黑屋走出去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黑牢里蹲了十年的犯人,终于被放了出来。在此刻我重新感受光的亮度和花草的颜色,我仿佛又重获新生。

    我平时很少哭,但是在一个个写代码的让人崩溃的夜里,我真的有好几次写着代码就差点忍不住要大哭出来。我想摔电脑,砸桌子,拥抱任何一个陌生人来发泄我心中的无助,焦躁和绝望,但是万幸的是我克制住了自己如野兽般凶猛的情绪,并且让自己比较快速的恢复到一个比较平静的状态。一次次重复这样无声的崩溃—自我重建的过程让我变得更加坚强和强大,但是其中痛苦的种种至今历历在目。

    如果让我对别人有什么建议,我一定会坚定的、大声的说出我现在的想法:“人有很多种方法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坚韧,但是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去选这种这么痛苦和折磨的方式。过于有挑战性的事情往往给人类个体带来的最直接的“馈赠”就是超负荷的负担。它的后果有可能是崩溃,但不一定是成长。

    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不是呆在舒适区里的缺乏勇气的行为和体现,而是一种能认清自己和坚持自己的智慧,也往往是更加事半功倍和高效的人生路径。“在这种稳步向前的旅行中,一个人收获的成长可能在长期对该个体更加合适及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