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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北君

    教学楼走廊的灯光明亮驱散了所有晦暗,林业与洛胭二人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教学楼之中,或许是因为他们来得太晚,这一路上竟没有见到一个人,直到走到顶楼,才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那里等待。

    “洛胭?你们是来参加这次行动的吗?”一人扶了扶眼镜,向他们露出和善的笑容。

    “怎么身为副会长还要在这里操劳啊?王乐副会长。”洛胭以略带讽刺的语气道,这倒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只是,在洛胭没有退出集体之前,王乐也曾是学生会会长的竞选者之一,可在输给上杉樱后,他却迅速地加入了上杉樱的团队。

    上杉樱需要身为耀都五大家嫡系成员的王乐从而消减本地人的敌意,可王乐呢?对于他来说,除了最为闪耀的学生会长外,一个小小的副会长可不值得他屈身,但他却仍然选择了加入,虽然洛胭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可是,作为耀都五大家的嫡系成员,他却如此自降身份,连带着其他人也丢颜面。

    虽说上杉樱身为樱岛的王女,但是都已经成了流落他乡的王族,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甚至居于他们头上?更别说之前上杉樱“勾引”林业的挑衅,更是令她将其当作了敌人,而面对她的同伴,自然不会客气。

    王乐苦笑道:“好歹我们两家还算合作伙伴,不至于这样吧,洛胭。”

    洛胭冷哼一声没有回应,正如王乐所说,王家与洛家最近有不少合作,她不能因个人的喜好破坏这种关系,洛家与王家都是这耀都里的庞然大物,即便只是继承人之间的不和,也可能会引发一系列影响。

    “好了,你们也上去吧,我们先在会议室里开一次作战会议,说明一下今晚的行动计划,你们也去那里稍微等一下吧。”王乐也毫不在意地笑道,他从旁边人手上接过一个名单,抱在手上用笔添上了洛胭与林业的名字。

    修长俊挺的身体,精致的灵曦校服,走廊的灯光在细碎的刘海间破碎,阴影的沟壑涂抹在那英俊的脸庞上,金丝黑框的眼镜下清澈通亮的眼眸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的帅气,引得身旁的女学生连连侧目偷看。

    “你们还在这里等谁?”洛胭随口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会长还没有到,我在这里等等问问情况。”王乐皱眉道,按上杉樱一贯的作风,像这种大事她一般会提前到场以防意外状况的发生,这次距离原计划的七点开会已经只有几分钟了,她却还没有露面......

    “这不是来了吗,”洛胭往楼梯下面看去,新的脚步声响起,提醒着新的来者的到临,“我们先进去了,既然等下要开会,就别耽误太久。”

    王乐点点头,对身边人吩咐道:“徐茵,你先带他们去会议室吧,等下我带会长过去。”

    徐茵接过名单,恭敬道:“那请洛胭同学和林业同学跟我来吧。”

    二人便随其走进会议室,只见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洛胭放眼一扫,有不少熟人,只是......

    “业哥,你也来了。”有人走过来向林业打了个招呼,黑色的紧身制服、戴在头侧的白色狐狸面具、银色的网状徽章则说明了她天阁执法者的身份。

    洛胭不悦地盯着她,低声嘟囔一句“叛徒”,却没有多说什么,林业向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小北。”

    虽然天阁的执法者一向要求在执行任务期间最好隐瞒身份,可有些人却与众不同,他们有的是因为自身的执念不愿意隐藏身份、有的是因为实力强大无需如此,还有的,则是因为身份特殊,名气惊人,无需也无法隐瞒。

    而眼前这位,“天端的龙女”,“北君”萧北,“东君”萧东之女,作为圣者的独女,其身份地位无需赘言,而选择这个名字作为自己代号,她便注定要万众瞩目。因此,尽管她还是会规规矩矩地在执行任务期间穿着天阁的通用制服,但是却不会使用“假面”遮掩自己。

    “这段时间在给别人帮忙,也没时间回学校几次。”萧北解释道,她面色平静地拢一拢散落的鬓发,看向洛胭。“你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决定吗,洛胭。”

    “你还是不肯死心吗?小北。”洛胭不耐烦道。

    “明明只要业哥加入天阁成为执法者,就能拥有足够的名声与地位和你平等,这样你们在一起就不会再被任何人忍质疑指责了,为什么要一直拒绝呢。”萧北问道。

    “哼!我看不仅是和我平等吧,如果夜娘他离开我去成为执法者,你也有机会下手吧。”洛胭冷笑着戳穿了她的小心思。

    萧北把玩着自己垂落的侧马尾,扫了林业一眼淡然道:“我可没这种心思,不过你就这么怕和别人公平竞争吗?明明你已经和业哥相处如此之久,如果这样还会被别人夺去,不是只能说明你们之间不合适吗?”

    “呵,小北,你一紧张就会拨弄自己头发的习惯看来这辈子都改不掉了。”洛胭挽住林业的胳膊嘲笑道,“至于什么公平竞争、什么合不合适,夜娘是属于我的,别人凭什么染指?!这么拙劣的激将法你还拿出来用,不可笑吗?”

    萧北神色一僵,抚摸头发的小手也不由顿了顿,薄怒着反驳道:“就是你这种样子才令人生气!什么属于你的,业哥明明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即便他现在还眷顾着你,可你这种样子,配得上这种眷顾吗?!”

    洛胭也被其激怒,斥道:“我和夜娘的关系不需要你来多嘴!而且当初如果不是你泄露夜娘的身份,夜娘又何须这些来证明自己!”

    面对洛胭的指责,萧北面色一白,当初刚入学时,洛家给林业安排了个假背景,而她认为那是为了使他们“门当户对”,从而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的准备,一时冲动之下不顾情谊地泄密揭穿了这件事。

    而这样做的后果便是,由于林业是被收养的孤儿的身份曝光,不少人认为他不配也没有可能和洛胭结合,便开始针对、威胁、恐吓林业,希望其主动离开洛胭;同时,洛胭也收到了更多的追求骚扰,引发一阵骚乱。而最终,洛胭毅然决然地彻底表明自己的态度,二人与集体脱离,这场混乱才告一段落。

    从那以后,由于萧北的背叛,洛胭与萧北便“反目成仇”,而为了弥补林业由于身份低微所受到的不公平对待,萧北也一直试图将林业拉入天阁,在她的担保下迅速成为执法者,从而拥有一定的地位,只是却被洛胭一直拒绝。

    “好了,二位,还请注意下场合。”有人出声扰局。

    洛胭看去,却只觉那人如隔着毛玻璃般模糊不清,而声音也是不男不女,没有丝毫辨识度,正是天阁特有灵具“假面”的效果。

    “是,队长。”萧北面色一肃,看起来对其十分敬重的样子。

    队长?魔法少女?唐凌雨?洛胭瞬间想到了这个人是谁,她带着敌意地打量着对方,只是在“假面”的作用下,任谁也无法将这个模糊的身影与唐凌雨相关联。

    “怎么了,这位同学?”那人问道。

    只是,即便无法从其身上察觉到丝毫唐凌雨的影子,洛胭却还是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优雅、温和、平静,却又有着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的淡然,讨厌!为什么、为什么她能这么冷静?不是喜欢夜娘吗?不是我的情敌吗?为什么在我们面前仍是这样啊?!就好像,夜娘已经注定会爱上她一般,讨厌!

    洛胭很想当面直接戳穿她的伪装,看看那假面下的唐凌雨会是什么反应,虽说天阁要求执法者隐藏身份,但还是可以向外界公布自己执法者的资格,这样既便于行事,也可防小人冲撞,只是不允许透露具体代号与任务内容,而唐凌雨却不知是何目的,连加入天阁这种事都要保密,甚至还伪装出一副不善实战的柔弱姿态。

    然而,他人暴露天阁执法者的隐私信息是违法的,更别说在这种场合下,天阁那边只会视之为挑衅,而即便洛家也不愿承受这种后果,因此,即便心有不满,洛胭也无法揭露唐凌雨的身份。不过,虽然不可以曝光执法者的隐私,但是,无视她的存在还是无所谓的。

    因此,面对唐凌雨的询问,洛胭只是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摆出一副完全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周围人也是见怪不怪,毕竟是“高傲的二小姐”,在一个小小的执法者面前,她的确有恣意妄为的资格。

    只是有一个人却忍受不了洛胭的态度,萧北皱眉含怒道:“洛胭,我可不记得林姨以前是这样教你的!”

    洛胭冷道:“我妈妈怎么教我的不用你来指手画脚,不过你妈妈倒是没教过你不要随意干涉别人的事吗?哦,不对,我忘了,你的确没有妈妈教。”说罢,她一手掩嘴,似乎在后悔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那狭长眼角处勾起的冰冷讽意,尽显一种尖锐刻薄的恶毒姿态。

    四周的窃窃私语不经意间消匿了,这次校花榜第二与第四“天端的龙女”与“高傲的二小姐”的争执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其实以前她们之间在校园内也有过不少冲突,只是,料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竟会是如此激烈。

    东君的妻子一直是众人不能提及的禁忌,十几年前,一向单身的东君突然抱着一个婴儿对外宣称其是自己的女儿,至于其生母却是毫无消息,这显然不正常,再加上不少大人物避讳的态度,于是便明白其中的凶险,也没有人再提了,可现在,洛胭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触及这件事,不由让众人担心是否将有一场风暴降临。

    萧北身体一颤,却没有暴跳如雷,她扫了一眼林业,平静道:“你是在看不起业哥吗?”

    洛胭立马想到林业原本也是被收养的孤儿,也属于“没妈教”的行列,她心中一紧,扯着林业的袖子慌乱地看向林业哀声道,“夜娘,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看着洛胭那慌张的样子,萧北心中有着报复的快意,毕竟很少有人能让“高傲的二小姐”露出这般狼狈的样子。不过,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宽恕”了,毕竟如果这事闹大,传到东君耳中,即便是洛胭也无法承受触犯圣者的责罚,而如果引得两家之间的敌对,那更将会是一场血风腥雨。

    虽然萧北的确为洛胭的话语而气愤,但是,如果真因此而惊动父亲与洛家的对峙,恐怕最终受罚的必然还会是队长和林业,这是她所不愿见到的,因此即便心中恼怒,她也没有就洛胭的失言予其惩治,而只是在言语上小小反击。

    只是,这真的算得上反击吗?明明任谁都清楚洛胭绝不会有这个意思,明明以洛胭的聪慧是不应该被如此轻易地挑动情绪,可是,她却仍作出如此狼狈不堪的反应,是伪装吗?

    不,林业“注视”着面前的洛胭,天书的记录是不会出错的,无论那僵硬身躯中所潜藏的紧张,还是那黝黑瞳孔中所渲染的焦虑,无论是以往通过对种种事迹的分析,还是基于对其的了解,眼前少女的真心是如此的浅显直白。因此,天书上才会简单明确地记录着“洛胭慌乱地看向林业,担心被误解”。

    因为对林业的感情,使得林业成为洛胭的弱点了吗?林业如此思索着。这是因为爱吗?使洛胭变得如此感性而脆弱,不,洛胭害怕的是失去,洛胭想要的是林业的陪伴而非爱情,因此,这不是真正的爱。如此明确的弱点、如此冲动的性格,洛胭仍需要成长与改变。

    林业伸出手来模仿记忆中的姿态摸了摸洛胭的头,安抚道:“我知道的,你要学会保持冷静。”洛胭微微眯眼享受着头顶的温暖,立即安心地放松下来。

    而一旁的萧北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满是异样的情感,她轻咬下唇,面无表情的小脸却流露出一股委屈与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如此的偏护于她?明明她对你都是那个态度,为什么你能一直忍受?是你还在愧疚向她赎罪吗?还是说先手的优势就这么大,你已经喜欢上她?可是小玉明明说过你绝不会......萧北一攥拳头,向前迈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只手拦住。

    “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平静的话语扑灭了萧北心中的怒火,她这才反应过来,此时他们还处于执行任务期间。按天阁规定,除了交流任务相关情报外,执法者在执行任务期间应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交流,这既是为了保证任务进行的顺利以及维持天阁的威严,也是保护执法者隐私与安全的一种方式。

    而她却公然违反制度,于此和他人针锋相对,虽说天阁的规定无法束缚圣者的独女,但是,太过失态了...

    “我知道了,队长。”萧北回道,再次扫了林业与洛胭一眼后她深吸口气,随即闭目缓缓吐出,再睁开眼时,眉目之间已是往日一贯淡漠的清冷,她伸手拉下头侧的面具戴正,“假面”的效果触发,整个人隐入模糊的幻影之中。

    而随着萧北的偃旗息鼓,洛胭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只要萧北不和林业扯上关系,她才没有兴趣再和叛徒交流。她瞥了那两个模糊的身影一眼,轻哼了一声,便拉着林业到一旁落座,等待会议的召开。

    最终,房间内的氛围开始缓和,这场意外发生的口头冲突所引发的风波也逐渐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