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再议时政

    苏轼入学翌日，眉州城天庆观私塾。

    张道长一位男性友人从东京开封府归来，情绪激亢地手捧一本石介所作的《庆历圣德颂》请张道长点评。

    庆历新政，宋仁宗罢黜吕夷简，起用范仲淹、富弼、韩琦、欧阳修等人皆任高官要职。四人以天下国家为重，日夜谋虑，思致太平，提出“明黜徙、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重命令、推恩信”等十项整顿政事的法令。石介对此欣喜若狂、精神振奋，认为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奋笔疾书此颂，赞革新派，贬保守派。

    石介为北宋理学先驱，“泰山学派”创始人之一，开宋明理学之先声。宋明理学，首先是“气学”，用“气学”面对佛、道虚无主义本体论和人生观的挑战，建立了一个实体性的哲学。然后是“理学”，认知了解作为实体的宇宙运行的普遍规律。最后是“心学”，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

    男性友人声如洪钟，饱含情感地抑扬顿挫通读全颂，引来好些学生围观，其中就有苏轼和陈太初。

    “陈兄，对于此颂，你看如何？”昨日初见陈太初的情形历历在目，苏轼忍不住再次问道太初。

    “呵呵，我还是不看的好，担心你接受不了。”陈太初好整以暇，略带玩味地笑看苏轼。

    “何出此言？陈兄但讲无妨。”苏轼自认已习惯陈太初语出惊人，不觉得还能被其唬住。

    “狗咬狗，一嘴毛……”

    “粗鄙！”未等陈太初讲完，苏轼听到这六个字就立马炸毛，高声喝断。

    “谁在口出狂言？”未及思索，可能下意识认为“粗鄙”二字在说自己或者在说《庆历圣德颂》，男性友人寻声厉声喝问苏轼，“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你懂个什么，你知道这些被颂的人姓甚名谁、何等功绩吗？”

    苏轼先是怒目圆瞪陈太初一眼，然后觉得此人不分青红皂白，没有弄清缘由就胡加指责，有些恼火，直抒胸臆：“如果他们都是神仙，我就不敢知道。但如果他们也是普通的人，我凭什么不敢知道？”

    陈太初见状，赶紧替苏轼打圆场，解释说“粗鄙”是在说自己，无关男性友人和《庆历圣德颂》。

    张道长对于苏轼的话语感到惊奇，对其另眼相看，便将被颂十一人的情况简明扼要说与苏轼。被颂十一人分别是章得象、晏殊、贾昌朝、杜衍、蔡襄、范仲淹、富弼、韩琦、欧阳修、章献太后、宋仁宗。

    “子瞻，对于此颂，你看如何？”粗略讲解完后，张道长带有考究地询问苏轼。

    苏轼沉吟半晌，拱手行礼道：“先生，好虽是好，但恕我直言，力度不够。针对整顿官僚机构的六项措施，明黜徙、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重命令、推恩信，只不过是些微小的改革。其它四项，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徭役，改革更是谈不上彻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好！好！好！”张道长抚掌而笑。

    唯有陈太初心里直犯嘀咕：“不愧是苏兄，和我所想无二，可为何如此愤慨？狗咬狗，一嘴毛；人咬人，没药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