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回 赴京赶考
岁月如梭，韶光易逝，转眼又是一年。宋仁宗嘉祐元年，公元1056年，苏轼21岁。
三月初一，苏洵带着苏轼和苏辙从眉州城纱縠行启程出发去开封府赴京赶考，二饼随行。程夫人、杨姨娘、王弗三人送至眉州城门处，才依依不舍地与四人惜别。
前些时日，张方平特意来信叮嘱苏洵，让他们赴京赶考时一定要顺道再来一趟益州城，有重要的事情当面交代。
当日下午，苏洵四人行至益州城，在益州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后，苏洵便带着苏轼和苏辙前去拜谒张方平。张方平在衙署书房与苏洵父子三人见面。
张方平略带歉意地对苏洵说：“明允，实在抱歉，我去年就已上奏朝廷保举你为益州学官，但朝廷至今未有消息传回。”
苏洵内心一暗，他深谙张方平已经竭尽全力，是自己四十八岁的年纪实在过高，并且在京师也不曾有任何名气名望导致。他没有丝毫抱怨的心思，心平气和地微笑着说：“多谢张大人为苏某奔波。苏某明白，不碍事的。”
张方平心知苏洵多少会有失落，会心一笑道：“明允，虽然此路不通，但我有更好的办法。”
“啊？”苏洵原本沉寂的内心一下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张方平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苏洵，笑意盈盈地说：“明允，你的《几策》、《权书》、《衡论》三书，我去年就已抄录给欧阳兄，欧阳兄对其赞赏有加。去年，辽兴宗去世，辽道宗即位，欧阳兄充任贺登位国信使，出使辽朝。所以，你的事情被其暂时搁置。今年二月，欧阳兄已经从辽国还朝。这是我亲笔书写的推荐信，你持此信去京师拜谒欧阳兄，可以顺道带上子瞻和子由。如果有欧阳兄不遗余力地推崇，我相信凭借明允的真才实学定然能够名扬京师。”
苏洵小心翼翼地接过推荐书信，薄薄书信如重千斤，抱拳深深一拜：“多谢张大人！”
张方平看向苏轼和苏辙，微笑着说：“子瞻、子由，此封书信上，我除了主要推荐明允以外，也提及了你们兄弟二人。随同你们父亲拜谒欧阳兄时，一定要抓住机会，京师有风声传出明年春的省试欧阳兄极有可能就是主考官。”
苏轼和苏辙对于这个消息震惊无比，连忙躬身一礼：“多谢张大人提携！”
“哈哈！”张方平展颜大悦，一时兴起，饶有兴致地临时起意：“忆往昔，我28岁时参加科举中茂才异等科。后来又再次参加科举中贤良方正科。每每想起这两次科举赶考的经历，都禁不住内心欢喜，仿佛又年轻了些许。对于科举，我唯一的遗憾是从未当过主考官。今日，子瞻和子由就辛苦一下，帮助我弥补这个遗憾吧。我出考题，你两兄弟作答，就当是科举预演了。”
苏轼爽朗大笑：“敢不承命！请张大人出题。”
“好好，容我深思片刻。”张方平雅兴大起。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张方平洋洋洒洒一共出题六道。六道考题，个个暗藏玄机，尤其是前两题。第一题，出得生僻；第二题，更是题目本身就有问题。
张方平拉起苏洵走出书房，边走边笑：“子瞻、子由，不着急啊，最多有两个时辰可以作答，慢慢用心答题，可以提前交卷。明允，咱们去外面等候，别影响兄弟两答题。”
苏轼和苏辙拿到题目后，各自专心思索作答。
结果第一题，就把苏辙给考住了，内心止不住地哀嚎，心道张大人这出题也太刁钻了。苏辙转头看向苏轼，见苏轼正笔走游龙，愈发郁闷，忍不住咳嗽两声吸引苏轼的注意。
果然有效。苏轼抬头看向苏辙，兄弟两心有灵犀，一眼就看出苏辙的难处了。苏轼装作不经意间朝书房门窗外瞟了几眼，见有两个人影闪动，知道张方平和苏洵就在门外窥看。苏轼便不好直接把第一题的答案告诉苏辙。于是他举笔倒敲几案，提醒苏辙这第一题是出自先秦的《管子》。
苏辙秒懂，给苏轼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便龙飞凤舞地书写起来。第一题答毕后，苏辙继续看第二题，再次傻眼，内心哀嚎连连，仍然没有看出第二题的出处。
苏辙再次转头看向苏轼，见苏轼依旧行云流水挥洒自如，忍不住再次咳嗽两声。
苏轼再次抬头疑惑地看向苏辙，无须苏辙有任何言语，一眼就已心知肚明。苏轼用笔把第二题勾掉不答，提醒苏辙第二题根本就没有出处。这第二题是考对于题目本身的判断能力，苏轼直接开始作答第三题。
苏辙仍旧秒懂，一下被自己逗乐了，朝着苏轼挤眉弄眼两下，就低头专心致志答卷。
剩余四题，虽然照样刁钻困难，但都没有难倒苏轼和苏辙。不到一个半时辰，兄弟两双双提前交卷，对于各自的作答皆是信心十足。
张方平仔细阅判了苏轼和苏辙的答卷，对于这两份答卷均是交口称誉，赞不绝口。张方平还不时跟兄弟两发散探讨针对这六题的各种延伸，兄弟两皆是对答如流。
三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唯有苏洵在一旁默语沉思。两兄弟在书房作答的时候，他和张方平就站立在书房窗外，对于苏辙和苏轼一些互动的小动作，没有逃过两人耳目。张方平当时就笑对苏洵说：
二子皆天才，长者明敏尤可爱，然少者谨重，成就或过之。
“长者明敏尤可爱”说的是苏轼不动声色地帮助弟弟答疑解惑；“少者谨重”则是说苏辙有不会的题，能想到向他人确定了再答；但“成就或过之”就发人深思了。
苏洵想到了自己多年前所写的《名二子说》，文中有他对两个儿子的浓浓期待。
都说知子莫若父，又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不得不佩服苏洵的先见之明。
所谓“轼”，是车前用作搭手的横木，是希望苏轼能够放低身段，不要锋芒毕露。苏轼聪敏豪放、洒脱不羁，但也因此容易受人中伤。
所谓“辙”，也有其深意。车莫不循辙，然而论功劳，车辙是没份的，所以“辙”要甘于平淡。但如果车翻马毙，辙却总是能够完好无损。取名“辙”，是希望苏辙可以免祸。
苏洵当年取名的深意，以及此时张方平对于兄弟两的评价，令人感慨。果不其然，与苏轼屡遭贬斥、颠沛流离的一生相比，苏辙最高位列宰执，后来在激烈的党争中虽遭贬斥，但终能免祸，得以悠闲安享晚年。
三月初一，苏洵带着苏轼和苏辙从眉州城纱縠行启程出发去开封府赴京赶考，二饼随行。程夫人、杨姨娘、王弗三人送至眉州城门处，才依依不舍地与四人惜别。
前些时日，张方平特意来信叮嘱苏洵，让他们赴京赶考时一定要顺道再来一趟益州城，有重要的事情当面交代。
当日下午，苏洵四人行至益州城，在益州城找了家客栈住下后，苏洵便带着苏轼和苏辙前去拜谒张方平。张方平在衙署书房与苏洵父子三人见面。
张方平略带歉意地对苏洵说：“明允，实在抱歉，我去年就已上奏朝廷保举你为益州学官，但朝廷至今未有消息传回。”
苏洵内心一暗，他深谙张方平已经竭尽全力，是自己四十八岁的年纪实在过高，并且在京师也不曾有任何名气名望导致。他没有丝毫抱怨的心思，心平气和地微笑着说：“多谢张大人为苏某奔波。苏某明白，不碍事的。”
张方平心知苏洵多少会有失落，会心一笑道：“明允，虽然此路不通，但我有更好的办法。”
“啊？”苏洵原本沉寂的内心一下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张方平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苏洵，笑意盈盈地说：“明允，你的《几策》、《权书》、《衡论》三书，我去年就已抄录给欧阳兄，欧阳兄对其赞赏有加。去年，辽兴宗去世，辽道宗即位，欧阳兄充任贺登位国信使，出使辽朝。所以，你的事情被其暂时搁置。今年二月，欧阳兄已经从辽国还朝。这是我亲笔书写的推荐信，你持此信去京师拜谒欧阳兄，可以顺道带上子瞻和子由。如果有欧阳兄不遗余力地推崇，我相信凭借明允的真才实学定然能够名扬京师。”
苏洵小心翼翼地接过推荐书信，薄薄书信如重千斤，抱拳深深一拜：“多谢张大人！”
张方平看向苏轼和苏辙，微笑着说：“子瞻、子由，此封书信上，我除了主要推荐明允以外，也提及了你们兄弟二人。随同你们父亲拜谒欧阳兄时，一定要抓住机会，京师有风声传出明年春的省试欧阳兄极有可能就是主考官。”
苏轼和苏辙对于这个消息震惊无比，连忙躬身一礼：“多谢张大人提携！”
“哈哈！”张方平展颜大悦，一时兴起，饶有兴致地临时起意：“忆往昔，我28岁时参加科举中茂才异等科。后来又再次参加科举中贤良方正科。每每想起这两次科举赶考的经历，都禁不住内心欢喜，仿佛又年轻了些许。对于科举，我唯一的遗憾是从未当过主考官。今日，子瞻和子由就辛苦一下，帮助我弥补这个遗憾吧。我出考题，你两兄弟作答，就当是科举预演了。”
苏轼爽朗大笑：“敢不承命！请张大人出题。”
“好好，容我深思片刻。”张方平雅兴大起。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张方平洋洋洒洒一共出题六道。六道考题，个个暗藏玄机，尤其是前两题。第一题，出得生僻；第二题，更是题目本身就有问题。
张方平拉起苏洵走出书房，边走边笑：“子瞻、子由，不着急啊，最多有两个时辰可以作答，慢慢用心答题，可以提前交卷。明允，咱们去外面等候，别影响兄弟两答题。”
苏轼和苏辙拿到题目后，各自专心思索作答。
结果第一题，就把苏辙给考住了，内心止不住地哀嚎，心道张大人这出题也太刁钻了。苏辙转头看向苏轼，见苏轼正笔走游龙，愈发郁闷，忍不住咳嗽两声吸引苏轼的注意。
果然有效。苏轼抬头看向苏辙，兄弟两心有灵犀，一眼就看出苏辙的难处了。苏轼装作不经意间朝书房门窗外瞟了几眼，见有两个人影闪动，知道张方平和苏洵就在门外窥看。苏轼便不好直接把第一题的答案告诉苏辙。于是他举笔倒敲几案，提醒苏辙这第一题是出自先秦的《管子》。
苏辙秒懂，给苏轼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便龙飞凤舞地书写起来。第一题答毕后，苏辙继续看第二题，再次傻眼，内心哀嚎连连，仍然没有看出第二题的出处。
苏辙再次转头看向苏轼，见苏轼依旧行云流水挥洒自如，忍不住再次咳嗽两声。
苏轼再次抬头疑惑地看向苏辙，无须苏辙有任何言语，一眼就已心知肚明。苏轼用笔把第二题勾掉不答，提醒苏辙第二题根本就没有出处。这第二题是考对于题目本身的判断能力，苏轼直接开始作答第三题。
苏辙仍旧秒懂，一下被自己逗乐了，朝着苏轼挤眉弄眼两下，就低头专心致志答卷。
剩余四题，虽然照样刁钻困难，但都没有难倒苏轼和苏辙。不到一个半时辰，兄弟两双双提前交卷，对于各自的作答皆是信心十足。
张方平仔细阅判了苏轼和苏辙的答卷，对于这两份答卷均是交口称誉，赞不绝口。张方平还不时跟兄弟两发散探讨针对这六题的各种延伸，兄弟两皆是对答如流。
三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唯有苏洵在一旁默语沉思。两兄弟在书房作答的时候，他和张方平就站立在书房窗外，对于苏辙和苏轼一些互动的小动作，没有逃过两人耳目。张方平当时就笑对苏洵说：
二子皆天才，长者明敏尤可爱，然少者谨重，成就或过之。
“长者明敏尤可爱”说的是苏轼不动声色地帮助弟弟答疑解惑；“少者谨重”则是说苏辙有不会的题，能想到向他人确定了再答；但“成就或过之”就发人深思了。
苏洵想到了自己多年前所写的《名二子说》，文中有他对两个儿子的浓浓期待。
都说知子莫若父，又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不得不佩服苏洵的先见之明。
所谓“轼”，是车前用作搭手的横木，是希望苏轼能够放低身段，不要锋芒毕露。苏轼聪敏豪放、洒脱不羁，但也因此容易受人中伤。
所谓“辙”，也有其深意。车莫不循辙，然而论功劳，车辙是没份的，所以“辙”要甘于平淡。但如果车翻马毙，辙却总是能够完好无损。取名“辙”，是希望苏辙可以免祸。
苏洵当年取名的深意，以及此时张方平对于兄弟两的评价，令人感慨。果不其然，与苏轼屡遭贬斥、颠沛流离的一生相比，苏辙最高位列宰执，后来在激烈的党争中虽遭贬斥，但终能免祸，得以悠闲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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