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闲逛·黑云
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一盘四季豆和一盘黄叶菜，安薇尔和莫林奇捧着饭碗，大眼瞪着小眼。
莫林奇没想明白安薇尔为什么要让他“做”她的男朋友。他虽然比那胖子高、比那胖子壮、比那胖子帅，但从来不掺和安薇尔在成人学堂里的生活，也并不认识那胖子。这样子显得非常失礼，也莫名其妙，还容易得罪人家。
安薇尔则不明白这个顺手拉来的挡箭牌到底在疑惑什么，当自己的挡箭牌是很丢人的事吗？
“我吃好了，等等去上木工课了。你没事情，就把碗洗了吧。”安薇尔率先放下了饭碗，然后径直向门口走去。
莫林奇“嗯”了一声，双眼目送她离开，然后盯着她饭碗里残余的两粒米发呆了半天。啊，忘了告诉她自己已经被认可为火种者了。
算了，还是先洗碗吧，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快速地洗掉碗和锅，然后跑回房间，从衣服袋子里拿出弗雷德给的那本小册子，心潮澎湃地开始阅读起来。
册子开头并没有目录之类的，而是开门见山地讲起了火种者相关的知识。
“火焰在血液中流淌。当火从血液中燃起后，血，便成了他们的薪柴。每一点火焰的燃烧，都在消耗我们的血液。也正因此，你的血液能支持多少火焰的燃烧，也决定了你的能力有多强。”
“火焰燃烧虽然消耗的是我们的血液，但实际上联系的却是我们的精神。我们通过自己的精神来操控火焰，因此，当这种联系被阻断，或者是变得极不稳定时，火种也会脱离我们的控制，烧起那不详的焰火。”
“火焰虽然藏匿于我们的血液中，但却不随血液传承。父亲或是母亲的火焰并不会传给他们的孩子，在过往的实验中，不断地验证着这样的结论。”
“火种者被划分为六级，通过六芒星盘测量血液的强度来推定。”
“火种的能力并非随着觉醒就会被告知，而是需要火种者通过实践来认识。这就好像人生下来并不会被告知，自己拥有成为国王的天赋。”
“我们需要锻炼我们的血液，来使我们更强大。”
“请保持精神上的稳定，来使自己更加长命。”
“火种者很少，还请珍惜火之神的眷顾。阿门。”
小册子很快就翻完了，字没有写的密密麻麻地，像是在隐藏着些什么，而是坦坦荡荡地每页几行大字，讲述着关于火种者的一些知识，看起来是非常基本的一些。后面则是几条建议，也很简单，不过指明了方向。
莫林奇看完，仰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怔怔地想着些什么。火种的神秘就这么被揭开了？
他看向窗外，教堂的尖顶还在正午的秋阳中闪着金光，蔽去了基本的轮廓，这显示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本以为自己会花费一个下午，或者加一个晚上，又甚至一天一夜来理解火种者的知识，没想到可能一刻钟就认识完了。
火之神原来这么慷慨地把它的宝藏展示在人的面前吗？哦对，是千年来先行者的慷慨。莫林奇想起了弗雷德说的，这里面总结的是一千年来祝火教徒积攒下来的东西。一千年，只成了这么一本小册子，是否又太过单薄了一些……
他莫名想起了小学堂时候的老师，拿着画有各种各样地形的绘本教导他们地理，“据说在极北的天川角，漂浮着山一样大的冰块，冰块只会露出一个小角在水面上，而它山一样大的躯体则沉在水的下面。”老师自己也没见过，于是也只能跟着孩子们一起幻想。他们绝大多数人连冰块都不常见过。
那么下午该做些什么呢？
……
“普力，怎么办，安薇尔竟然有男朋友了？”木工课上，里奥·福斯特低着脑袋问他的同伴普力。锯木头、削木头、搓木头的“滋啦”“莎莎”声此起彼伏，将两人的窃语掩盖住，他们的交谈显得十分安全。
“什么？安薇尔竟然会有男朋友？”普力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他在给里奥挑选女孩之前，向来都是首先调查这一块的信息的，以他已经成功了五次的经验，这方面不大容易有差，更何况调查的对方还是安薇尔。安薇尔在成人学堂里，可是有了名的冷玫瑰，永远是独自一人开放，从没见她和哪个男的一起过，甚至连同龄的女生都很少一起相处。普力相信，人和人之间，至少是需要常接触，才能恋爱的，这样的安薇尔怎么可能恋爱呢？也正因此，他才“引荐”给里奥·福斯特，这个除了家里有钱、一无是处的胖子。
需要花费漫长时间和精力，最终还不一定能得手的女孩子，太适合成为普力向福斯特家大少爷的一张投名状了。他的目标可不是成为一名随时可弃的掮客，而是要借着自己帮人寻花问柳的本事不断向上爬。只有“追求安薇尔”这样的艰苦卓绝，才有共同奋斗的共鸣感，才能让里奥彻底将他纳为亲信。
“是啊，今天我按你说的去请她吃午餐，结果她走着走着就拉了一个男的手，说那是她男朋友。”里奥愁眉苦脸的，手上的木马都快给他雕瞎了眼。
“啊？你确定那不是她随便找来应付你的？”普力的疑惑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自己用词有点不恰当。这样说，好像里奥成了一个可以随便对付的人。
“不能吧，你想想安薇尔那性格，让她从大街上找个人当男朋友，我看不可能。”还好里奥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忧愁中了，没有特别在意普力的用词。
“也是，她要是能那么随便，我们也不会努力到现在了。”
“是啊。普力，你可得好好想想。我不能在这落下名声上的问题啊。我还年轻。”
普力清楚里奥的忧虑，很多成名的贵族也会在这方面摔了跟头，再往后，不管是情事还是正事，都落下麻烦。
“普力，我想安薇尔真的是想死了。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心痒难耐。现在一想到她，更是欲火焚身。”
“……”普力抬起头瞥了眼角落里的安薇尔，她正独自用小刀刻画着木马，进度比旁人要快上许多。
“我会去调查一下那个男的。你放心。我有办法的。你告诉我那男的大概长啥样。”
……
莫林奇在城里乱逛，他不记得小时候有没有这么做过，可能有，不过最远应该也只到过教堂区隔壁的西德街，好像是带着安薇尔一起。但今天他已经快走到了城东的市政厅，他心头的隐热指引着他向这里靠近着。
在看到市政厅比周围房屋高出一截的大方顶时，他停了脚步。雷德城里的人来市政厅的时候，一般都是迎接人生里的某一件大事。小时候彼得和莫娜娜给他上户口的时候，带莫林奇来过市政厅。接下来接受新的安排的时候，估计也要来。他想了想，决定将这次重要的“再会”留到之后，而不是提前见一面。于是他折了回去。
路过一家烧饼摊，他摸了摸兜里7个铜板，感觉有些囊中羞涩。他把家里存的3个金方寸、5条银尺以外的铜板全都带出来了，总共就这7个铜板，原来是有30个左右的。上次安薇尔去教堂街2号开的药花了他23个铜板，是一笔让他很肉痛的开销，不过还好花的是他的钱，不然就更过意不去了。
“小伙子，来块又香又热的烧饼？只用一个铜板。包你满意。”摊主看到莫林奇留步在他摊前，手摸着兜，眼神飘忽向他的烧饼，心理便有了数。
“只用一个铜板？不是两个吗？”莫林奇疑惑道。他以前从教堂偷溜出来买的烧饼都是两个铜板的。
“就一个，买个缘分，回头再来。”摊主想着午后过了，都是剩下的，能卖出去便是好。
莫林奇又摸了摸兜，一个铜板的话好像又可以接受，于是在裤子里剐蹭了半天掏出来一个，拍在烧饼边上，然后取过来一块饼。取得时候他捏的有些用力，油汁从烧饼里向下滋了出来，滋到了土上。据说布列斯敦有青砖铺成的大道，和黑麦籽油刷出的马路，上面能同时跑很多辆马车。
烧饼摊的对面刚好是一家书铺，买了烧饼的人好像可以就着书吃，又或者看书的人可以就着烧饼读。莫林奇上一次看书大概还是《祝火经》，他这几年里看过的能称得上书的东西大概也只有《祝火经》。在教堂的经阁里光是打扫就要花半天的时间，打扫完只想休息，也是无暇去看那一堆正经文书的。不过现在经阁也烧掉了。
他走进去，丛书栏里随手取了一本，打开一看好像是神话故事，于是就蹲在边上，边啃烧饼边看了起来。
“传说，在天幕之上，并非只有一位火之神。神携着侍者们相互征战，四方皆乱。这时的人类还困于黑暗的丛林，被异兽与恐惧所压迫，生存艰难。就在人类被异兽屠戮，危在旦夕之际，人族中出现了一位勇者。他吹响号角向神明请战，随其中一位火之神统一了天幕之上，他的请求就是神能够赐火种于人类，好让他们走出丛林。”
“但是神反悔了，神终究是神，统一了天幕，也不愿意多管人类一分闲事。于是这位勇士做出了一个最胆大妄为的决定，他窃走了一粒神掌管的火种，将其带回了人间。即便火种只有一粒，但依然在丛林中燃起了，当第一条火柱升上天，人类击败了异兽与恐惧，走出了黑暗。这时神也降下安东列斯之矛，将勇士钉死在了丛林的出口。他成了黑暗与光明的守望者，他的名字被赞颂为普洛米尔。”
真是一本胆大妄为的书啊，莫林奇心想。人对火的恩赐尚且感激不尽，这书中竟然就编撰出一位人类勇士去窃走无上的火种，纵然是为了人类，这也尚不能称为勇吧。这可以称作勇吗？这书的作者显然不是祝火教徒，怀揣着这般异端的信仰，恐怕要被抓去挂在十字架上审判。他把书正反面都翻了翻，没找到作者名。
不过这样的故事就着烧饼却意外的香，他光在想这普洛米尔的行径，都没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烧饼已经吃完了。
莫林奇站起身，拿着书走到书铺的柜台前，把书平摊地放在了柜台上，随即就转身走出去。
书铺老板纳闷这莫林奇这是干嘛，书拿来放在这也不买，也不放回去，是给我看吗？他好笑地、奇怪地拿起来看了两眼，立刻变了脸色，跑到店铺后头，把书扔进火盆里烧了，然后手抖抖地闭着眼睛说了句：“阿门。”
莫林奇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发现书铺后升起一缕青烟，感觉有点好笑，看来那老板也不是故意的，可能只是无意中收集到了吧。
逛来逛去，也有些空乏，莫林奇愈发觉得自己的精神和人生都太贫乏了，得了空也不知道做什么。正路过一条小巷，目光一撇间，他看到里面似乎不大对劲。
几个披着黑兜帽的人把一个身材略显娇小的女孩子围在了角落，莫林奇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能想到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了。“黑狗。”他咬牙切齿，和这帮人的仇恨不共戴天。
“小妞，财色你今天是都跑不掉了，但是你如果顺从一点，哥们儿可以让你更舒服一点。”为首的男子捏着女孩子的下巴，露出一嘴黄板牙。
“‘黄板牙’，你快点，这小妞对我菜，我快压不住了。”旁边略瘦高一人急不可耐地对他说。女孩子长着一副锥子脸，白净的脸庞上，一双绿色的眼睛像翡翠一样剔透玲珑，带来一种清丽的诱惑。
为首的人就叫“黄板牙”，甚至他边上那个猴急的色徒叫“黑板牙”，因为他们的牙齿颜色。不过他们并不是特别在乎这样的称呼，反倒觉得很合适。“黑狗”无所谓名字是什么，只在意行了多少恶。
黄板牙逮到漂亮的小妞行事前都喜欢这么调戏一番。不过他也理解同伴的感受，这女孩子脸色一动不动，但是又直愣愣地瞪着那双幽绿的眼睛，好像在挑衅他一般。这对他来说，就是撩拨，他马上要好好惩罚一下这个小崽子。
肮脏的手正要扒开她的墨绿色风衣，“黄板牙”好像看到少女的眼瞳里倒映着火光。“我的欲火已经升腾到这种程度了吗？”
“都别动！”一声长啸从巷口传了进来，像一阵强风刮过。黑狗们都停下了动作，转头望去。
莫林奇没想到自己能喊得这么响。他双手不自觉用力扒拉着墙，像是要把这条雷德城里的肠道给撕开，好让里面的污秽不堪见见天日。
莫林奇身高一米八多，经过四年的见习骑士训练，比这三两个整日在阴沟里打转的黑狗显得要精壮多，而且他背靠街道，一时间，黑狗们也不敢擅动。
对峙了一下，黄板牙突然阴阴地笑起来：“你站在那里也帮不了她，不如进来。”莫林奇能看到他垂挂下来两只大大的眼袋。
“不行，你们带她出来，不然我……喊人了。”这是小巷深处的人无法回避的问题。
双方又对视了一会，黄板牙最终还是举起了双手，“我们出来。”然后他带头走出了小巷子，把那少女扔在了角落里。
两人擦肩时，黄板牙突然给了莫林奇腹部一拳，钻得他生疼，等他回过神，黑狗早已消失在街流中。
“嘶……”倒抽着冷气，暗感下手真狠，小巷里的少女已经走到了眼前。她大概只有一米六或者一米五多，莫林奇弯着腰抚着肚子，头恰好和她齐平。“你的薪柴，是黑色的。”她眼中的火焰摇曳、一闪而过。说完，她也自顾自地走了。
“我的薪柴，是黑色的？”莫林奇脑筋没转过来。
……
雷安第斯山脉的一处洞窟中，一个紫袍人面色扭曲地吐了一口气。
一大捧木柴堆叠在一起，紫黑色的火焰像野兽一样把它们一口吞尽，而后淡淡的紫烟向洞外飘去。紫烟触及一只兔子，兔子的眼里便燃起紫黑的火，触及一只鹿，鹿的眼里亦燃起紫黑的火。
紫袍人的面色又白了许多，皮肤紧贴着骨肉，青色的血管虬起。
“黑云将至。雷德。”
莫林奇没想明白安薇尔为什么要让他“做”她的男朋友。他虽然比那胖子高、比那胖子壮、比那胖子帅，但从来不掺和安薇尔在成人学堂里的生活，也并不认识那胖子。这样子显得非常失礼，也莫名其妙，还容易得罪人家。
安薇尔则不明白这个顺手拉来的挡箭牌到底在疑惑什么，当自己的挡箭牌是很丢人的事吗？
“我吃好了，等等去上木工课了。你没事情，就把碗洗了吧。”安薇尔率先放下了饭碗，然后径直向门口走去。
莫林奇“嗯”了一声，双眼目送她离开，然后盯着她饭碗里残余的两粒米发呆了半天。啊，忘了告诉她自己已经被认可为火种者了。
算了，还是先洗碗吧，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快速地洗掉碗和锅，然后跑回房间，从衣服袋子里拿出弗雷德给的那本小册子，心潮澎湃地开始阅读起来。
册子开头并没有目录之类的，而是开门见山地讲起了火种者相关的知识。
“火焰在血液中流淌。当火从血液中燃起后，血，便成了他们的薪柴。每一点火焰的燃烧，都在消耗我们的血液。也正因此，你的血液能支持多少火焰的燃烧，也决定了你的能力有多强。”
“火焰燃烧虽然消耗的是我们的血液，但实际上联系的却是我们的精神。我们通过自己的精神来操控火焰，因此，当这种联系被阻断，或者是变得极不稳定时，火种也会脱离我们的控制，烧起那不详的焰火。”
“火焰虽然藏匿于我们的血液中，但却不随血液传承。父亲或是母亲的火焰并不会传给他们的孩子，在过往的实验中，不断地验证着这样的结论。”
“火种者被划分为六级，通过六芒星盘测量血液的强度来推定。”
“火种的能力并非随着觉醒就会被告知，而是需要火种者通过实践来认识。这就好像人生下来并不会被告知，自己拥有成为国王的天赋。”
“我们需要锻炼我们的血液，来使我们更强大。”
“请保持精神上的稳定，来使自己更加长命。”
“火种者很少，还请珍惜火之神的眷顾。阿门。”
小册子很快就翻完了，字没有写的密密麻麻地，像是在隐藏着些什么，而是坦坦荡荡地每页几行大字，讲述着关于火种者的一些知识，看起来是非常基本的一些。后面则是几条建议，也很简单，不过指明了方向。
莫林奇看完，仰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怔怔地想着些什么。火种的神秘就这么被揭开了？
他看向窗外，教堂的尖顶还在正午的秋阳中闪着金光，蔽去了基本的轮廓，这显示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本以为自己会花费一个下午，或者加一个晚上，又甚至一天一夜来理解火种者的知识，没想到可能一刻钟就认识完了。
火之神原来这么慷慨地把它的宝藏展示在人的面前吗？哦对，是千年来先行者的慷慨。莫林奇想起了弗雷德说的，这里面总结的是一千年来祝火教徒积攒下来的东西。一千年，只成了这么一本小册子，是否又太过单薄了一些……
他莫名想起了小学堂时候的老师，拿着画有各种各样地形的绘本教导他们地理，“据说在极北的天川角，漂浮着山一样大的冰块，冰块只会露出一个小角在水面上，而它山一样大的躯体则沉在水的下面。”老师自己也没见过，于是也只能跟着孩子们一起幻想。他们绝大多数人连冰块都不常见过。
那么下午该做些什么呢？
……
“普力，怎么办，安薇尔竟然有男朋友了？”木工课上，里奥·福斯特低着脑袋问他的同伴普力。锯木头、削木头、搓木头的“滋啦”“莎莎”声此起彼伏，将两人的窃语掩盖住，他们的交谈显得十分安全。
“什么？安薇尔竟然会有男朋友？”普力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他在给里奥挑选女孩之前，向来都是首先调查这一块的信息的，以他已经成功了五次的经验，这方面不大容易有差，更何况调查的对方还是安薇尔。安薇尔在成人学堂里，可是有了名的冷玫瑰，永远是独自一人开放，从没见她和哪个男的一起过，甚至连同龄的女生都很少一起相处。普力相信，人和人之间，至少是需要常接触，才能恋爱的，这样的安薇尔怎么可能恋爱呢？也正因此，他才“引荐”给里奥·福斯特，这个除了家里有钱、一无是处的胖子。
需要花费漫长时间和精力，最终还不一定能得手的女孩子，太适合成为普力向福斯特家大少爷的一张投名状了。他的目标可不是成为一名随时可弃的掮客，而是要借着自己帮人寻花问柳的本事不断向上爬。只有“追求安薇尔”这样的艰苦卓绝，才有共同奋斗的共鸣感，才能让里奥彻底将他纳为亲信。
“是啊，今天我按你说的去请她吃午餐，结果她走着走着就拉了一个男的手，说那是她男朋友。”里奥愁眉苦脸的，手上的木马都快给他雕瞎了眼。
“啊？你确定那不是她随便找来应付你的？”普力的疑惑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自己用词有点不恰当。这样说，好像里奥成了一个可以随便对付的人。
“不能吧，你想想安薇尔那性格，让她从大街上找个人当男朋友，我看不可能。”还好里奥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忧愁中了，没有特别在意普力的用词。
“也是，她要是能那么随便，我们也不会努力到现在了。”
“是啊。普力，你可得好好想想。我不能在这落下名声上的问题啊。我还年轻。”
普力清楚里奥的忧虑，很多成名的贵族也会在这方面摔了跟头，再往后，不管是情事还是正事，都落下麻烦。
“普力，我想安薇尔真的是想死了。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心痒难耐。现在一想到她，更是欲火焚身。”
“……”普力抬起头瞥了眼角落里的安薇尔，她正独自用小刀刻画着木马，进度比旁人要快上许多。
“我会去调查一下那个男的。你放心。我有办法的。你告诉我那男的大概长啥样。”
……
莫林奇在城里乱逛，他不记得小时候有没有这么做过，可能有，不过最远应该也只到过教堂区隔壁的西德街，好像是带着安薇尔一起。但今天他已经快走到了城东的市政厅，他心头的隐热指引着他向这里靠近着。
在看到市政厅比周围房屋高出一截的大方顶时，他停了脚步。雷德城里的人来市政厅的时候，一般都是迎接人生里的某一件大事。小时候彼得和莫娜娜给他上户口的时候，带莫林奇来过市政厅。接下来接受新的安排的时候，估计也要来。他想了想，决定将这次重要的“再会”留到之后，而不是提前见一面。于是他折了回去。
路过一家烧饼摊，他摸了摸兜里7个铜板，感觉有些囊中羞涩。他把家里存的3个金方寸、5条银尺以外的铜板全都带出来了，总共就这7个铜板，原来是有30个左右的。上次安薇尔去教堂街2号开的药花了他23个铜板，是一笔让他很肉痛的开销，不过还好花的是他的钱，不然就更过意不去了。
“小伙子，来块又香又热的烧饼？只用一个铜板。包你满意。”摊主看到莫林奇留步在他摊前，手摸着兜，眼神飘忽向他的烧饼，心理便有了数。
“只用一个铜板？不是两个吗？”莫林奇疑惑道。他以前从教堂偷溜出来买的烧饼都是两个铜板的。
“就一个，买个缘分，回头再来。”摊主想着午后过了，都是剩下的，能卖出去便是好。
莫林奇又摸了摸兜，一个铜板的话好像又可以接受，于是在裤子里剐蹭了半天掏出来一个，拍在烧饼边上，然后取过来一块饼。取得时候他捏的有些用力，油汁从烧饼里向下滋了出来，滋到了土上。据说布列斯敦有青砖铺成的大道，和黑麦籽油刷出的马路，上面能同时跑很多辆马车。
烧饼摊的对面刚好是一家书铺，买了烧饼的人好像可以就着书吃，又或者看书的人可以就着烧饼读。莫林奇上一次看书大概还是《祝火经》，他这几年里看过的能称得上书的东西大概也只有《祝火经》。在教堂的经阁里光是打扫就要花半天的时间，打扫完只想休息，也是无暇去看那一堆正经文书的。不过现在经阁也烧掉了。
他走进去，丛书栏里随手取了一本，打开一看好像是神话故事，于是就蹲在边上，边啃烧饼边看了起来。
“传说，在天幕之上，并非只有一位火之神。神携着侍者们相互征战，四方皆乱。这时的人类还困于黑暗的丛林，被异兽与恐惧所压迫，生存艰难。就在人类被异兽屠戮，危在旦夕之际，人族中出现了一位勇者。他吹响号角向神明请战，随其中一位火之神统一了天幕之上，他的请求就是神能够赐火种于人类，好让他们走出丛林。”
“但是神反悔了，神终究是神，统一了天幕，也不愿意多管人类一分闲事。于是这位勇士做出了一个最胆大妄为的决定，他窃走了一粒神掌管的火种，将其带回了人间。即便火种只有一粒，但依然在丛林中燃起了，当第一条火柱升上天，人类击败了异兽与恐惧，走出了黑暗。这时神也降下安东列斯之矛，将勇士钉死在了丛林的出口。他成了黑暗与光明的守望者，他的名字被赞颂为普洛米尔。”
真是一本胆大妄为的书啊，莫林奇心想。人对火的恩赐尚且感激不尽，这书中竟然就编撰出一位人类勇士去窃走无上的火种，纵然是为了人类，这也尚不能称为勇吧。这可以称作勇吗？这书的作者显然不是祝火教徒，怀揣着这般异端的信仰，恐怕要被抓去挂在十字架上审判。他把书正反面都翻了翻，没找到作者名。
不过这样的故事就着烧饼却意外的香，他光在想这普洛米尔的行径，都没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烧饼已经吃完了。
莫林奇站起身，拿着书走到书铺的柜台前，把书平摊地放在了柜台上，随即就转身走出去。
书铺老板纳闷这莫林奇这是干嘛，书拿来放在这也不买，也不放回去，是给我看吗？他好笑地、奇怪地拿起来看了两眼，立刻变了脸色，跑到店铺后头，把书扔进火盆里烧了，然后手抖抖地闭着眼睛说了句：“阿门。”
莫林奇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发现书铺后升起一缕青烟，感觉有点好笑，看来那老板也不是故意的，可能只是无意中收集到了吧。
逛来逛去，也有些空乏，莫林奇愈发觉得自己的精神和人生都太贫乏了，得了空也不知道做什么。正路过一条小巷，目光一撇间，他看到里面似乎不大对劲。
几个披着黑兜帽的人把一个身材略显娇小的女孩子围在了角落，莫林奇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能想到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了。“黑狗。”他咬牙切齿，和这帮人的仇恨不共戴天。
“小妞，财色你今天是都跑不掉了，但是你如果顺从一点，哥们儿可以让你更舒服一点。”为首的男子捏着女孩子的下巴，露出一嘴黄板牙。
“‘黄板牙’，你快点，这小妞对我菜，我快压不住了。”旁边略瘦高一人急不可耐地对他说。女孩子长着一副锥子脸，白净的脸庞上，一双绿色的眼睛像翡翠一样剔透玲珑，带来一种清丽的诱惑。
为首的人就叫“黄板牙”，甚至他边上那个猴急的色徒叫“黑板牙”，因为他们的牙齿颜色。不过他们并不是特别在乎这样的称呼，反倒觉得很合适。“黑狗”无所谓名字是什么，只在意行了多少恶。
黄板牙逮到漂亮的小妞行事前都喜欢这么调戏一番。不过他也理解同伴的感受，这女孩子脸色一动不动，但是又直愣愣地瞪着那双幽绿的眼睛，好像在挑衅他一般。这对他来说，就是撩拨，他马上要好好惩罚一下这个小崽子。
肮脏的手正要扒开她的墨绿色风衣，“黄板牙”好像看到少女的眼瞳里倒映着火光。“我的欲火已经升腾到这种程度了吗？”
“都别动！”一声长啸从巷口传了进来，像一阵强风刮过。黑狗们都停下了动作，转头望去。
莫林奇没想到自己能喊得这么响。他双手不自觉用力扒拉着墙，像是要把这条雷德城里的肠道给撕开，好让里面的污秽不堪见见天日。
莫林奇身高一米八多，经过四年的见习骑士训练，比这三两个整日在阴沟里打转的黑狗显得要精壮多，而且他背靠街道，一时间，黑狗们也不敢擅动。
对峙了一下，黄板牙突然阴阴地笑起来：“你站在那里也帮不了她，不如进来。”莫林奇能看到他垂挂下来两只大大的眼袋。
“不行，你们带她出来，不然我……喊人了。”这是小巷深处的人无法回避的问题。
双方又对视了一会，黄板牙最终还是举起了双手，“我们出来。”然后他带头走出了小巷子，把那少女扔在了角落里。
两人擦肩时，黄板牙突然给了莫林奇腹部一拳，钻得他生疼，等他回过神，黑狗早已消失在街流中。
“嘶……”倒抽着冷气，暗感下手真狠，小巷里的少女已经走到了眼前。她大概只有一米六或者一米五多，莫林奇弯着腰抚着肚子，头恰好和她齐平。“你的薪柴，是黑色的。”她眼中的火焰摇曳、一闪而过。说完，她也自顾自地走了。
“我的薪柴，是黑色的？”莫林奇脑筋没转过来。
……
雷安第斯山脉的一处洞窟中，一个紫袍人面色扭曲地吐了一口气。
一大捧木柴堆叠在一起，紫黑色的火焰像野兽一样把它们一口吞尽，而后淡淡的紫烟向洞外飘去。紫烟触及一只兔子，兔子的眼里便燃起紫黑的火，触及一只鹿，鹿的眼里亦燃起紫黑的火。
紫袍人的面色又白了许多，皮肤紧贴着骨肉，青色的血管虬起。
“黑云将至。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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