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鬼见愁

    第二天是周日，一个电话把睡梦中的张泽深惊醒。

    他接起来，用浓重的喉音说了声：“喂？”

    来电话的是事务所的前台小姐：“喂，张律师吗？有个叫罗小姐的找您。她现在人在事务所，我跟她说今天是周日，张律师不上班的。但她不肯走，说一定要等到您。”

    罗小姐？张泽深晃了晃宿醉未醒的脑袋，清了清嗓子说：“我知道了。你把电话给她。”

    张泽深觉得有些轻微的耳鸣，把手机换了一边继续听。

    “张律师，我是罗慧。我想为了昨天的事谢谢您。又不知道去哪儿找你，手边只有你上次给我的名片，所以我才冒昧地找到你工作的地方。不好意思，那您现在方便和我见个面吗？”

    电话里，罗慧的声音温婉而恳切。

    张泽深滞了一秒，这“感谢”一说从何而来？但直觉又告诉他这个事不能随便打发了，他怎样都得和罗慧见上一面。

    只因为从两次短暂的接触中，张泽深已觉察到罗慧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头发，说：“罗慧，你先在事务所里坐一坐，我半小时后就到。”

    张泽深又对前台小姐吩咐了几句，招待好罗小姐，就挂掉了电话。

    他一股脑儿从床上起来，站直了身体，更觉得头重脚轻的。他穿着睡衣，赤脚走在地板上，脚底心的沁凉令他感觉到一丝清醒。

    他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醒酒药和矿泉水。

    他掰了两粒药片和着冰水吞了下去。

    凉水将胃里烧灼的酒意冲了上来，他打了个嗝，整个口腔都是酒精的味道。

    这是喝了多少啊？

    两瓶？

    昨天王帅请他喝的洋酒后劲可真大。

    王帅喝多了就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张泽深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张律师，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我遇上的这些女的，就没有一个不拜金的。我什么都不缺，车子、房子、金钱，我就缺一个真爱。我特别想找着一个不图我钱，只图我人的女人。可是这么多年，我尽被爱情所伤了。你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张泽深内心有些想笑，但看着王帅皱作一团的五官和扭曲的表情，却又笑不出来了。

    是啊，这是为什么呀？

    一个家财万贯的土财主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爱情，他一个大男人该怎么回答？

    从现实层面来讲，缺钱的都说谈钱伤感情，但缺感情的刚好相反。

    谈感情伤钱。

    王帅为了谈一场感情损失了两千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若不对网红动了真心，倒不至于给网红幻想，误以为自己可以靠着一些不光彩的手段上位了。

    说到底，还是王帅错误地估计了女人，以为给女人花钱就可以加深彼此的感情。

    但其实，金钱能加深的只是欲望。

    贪婪就像一头不会餍足的怪兽，吃得越多越饥饿。如果能不劳而获，谁还愿意出去工作呢？如果能一辈子傍着摇钱树，谁还在乎真情与道德呢？

    当然，话又说回来，王帅又何尝不贪心，贪恋女人的身体，还贪恋女人的真情。既要维护家族联姻的利益关系，又想要红颜知己不图名分。

    这就好比老虎永远不可能长出翅膀，如果造物主给老虎再安排一双翅膀，那天底下的动物都要死绝了。

    可张泽深不能戳破这谎言的泡泡，他还是拍了拍王帅的肩膀安慰道：“不能要求人一直纯粹，过程之中有过真感情，那就是值得的了。”

    这话真是说到了王帅的心坎里了，先前的种种郁结，因为这画龙点睛的“值得”二字，就迎刃而解了。

    王帅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杯子重重的落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咚～的脆响：“兄弟，你说的对。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张泽深的记忆就到这里，后面再喝的已彻底断片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还是个谜。大概是被王帅安排的保镖给送回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