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孤僻

    下午刚跨进律所，就听到一阵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张泽深皱了皱眉头，经过隔壁办公室的时候，他透过百叶窗缝隙瞄到坐在沙发里的两个人，一个妇女一边拍着孩子的后背哄着孩子，一边在向律师哭诉。

    他们这里是合伙人制，也招聘用律师，聘用律师也有自己的助理律师，每个律师与助理律师共享一间独立的办公室。

    张泽深算是其中的异类，他既不是合伙也不是聘用，算是挂靠在律所下面的个体户，接了活和律所分成，他只拿提成，没有固定薪资。

    所以，上班时间也相对自由。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对着电脑敲了几行字，停下来思忖着。

    助理倒了一杯咖啡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便停下手上的动作，端起了咖啡。

    因为安静的缘故，妇女的控诉声和孩子的哭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隔壁办公室的汪伦主要接离婚官司，整天要面对这些家长里短和鸡毛蒜皮，不是女人控诉男人找小三，就是男人控诉女人既邋遢又不温柔，简直就是个《老娘舅》大型现场。

    最怕的是带孩子来的。男女之间感情不好又干孩子什么事，可偏偏很多大人只在乎自己过得爽不爽，生了孩子却不知道养，令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些。

    那又该是怎样的心酸和无助？

    张泽深想到学生时代有个单亲家庭里长大的女孩，她自卑、怯懦，以至于被同学排斥，即使受了委屈也不敢跟老师告状。直到有一次，他们又一次把篮球扔到她的校服上，那天下了小雨，地上肮脏不堪，篮球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泥泞的印子。

    白色的校服上衣，灰黑色的球印子，坐在单杠上的张泽深看到女生尖叫着跑到篮球场上，重重地将篮球砸向那个恶作剧的男生，男生敏捷地躲开了，篮球弹到他的手中，他两手牢牢地掌控着球。

    没用篮球反击回去，女生的气势少了一半，当所有人都觉得女生会就这样算了的时候，女生的脸忽然憋得通红，尖叫起来：“你怎么不去死！”

    男生愣住了，许是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个反应，他抱着篮球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但那以后，女生更加孤僻了，她时常独来独往，即使轮到和张泽深一起扫地，她也一言不发。有一天，他们走出教室的时候，外面下了雨，张泽深把伞放在窗台上，对女生说：“你用我的伞。”说完，他把书包顶在头上冲进了雨中。

    第二天，张泽深的桌肚里多了一封感谢信，是女生写给他的。

    再后来，他的桌肚里常常会多一些糖果、千纸鹤之类的小玩意儿。

    直到后来女孩的爱慕被班里的好事者发现。流言蜚语在教室里就像在黑暗处滋长的霉菌，那霉菌会从最远处一直向当事人的方向侵蚀。

    过完那个暑假，女孩转学了。

    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张泽深叹了口气，不知怎么想起这段陈年往事来。

    也许是因为孙粲然？孙粲然也是单亲家庭，南城这个地方太小，柯勐的姨夫开着当地最大的酒店，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今天早上张泽深才会出现她家的楼下。

    “提起诉讼的话，过错方应该补偿多少钱给我？”女人沙哑的声音透着怒意穿墙而来。

    忽然，她又哭得更加凄惨了：“他一穷二白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不图他的钱，只图他人好……没想到他一旦发达了就在外面养小三。”

    接着是一段沉默。

    大约律师在计算着双方的共同财产和按比例赔偿。

    “不！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我要他净身出户！”女人歇斯底里地叫着。

    又是一起协商无法解决，必须要闹上法庭的案子。

    张泽深本来想在今天下午拟定姨夫的起诉状，但此刻他完全没了这个心思。所谓人对于负能量的消化是有个阈值的，超过阈值容易产生心里问题。

    他可不想把自己赚来的前全花在看心里医生上面。

    张泽深对办公桌对面的助理点了点头，把写到一半的诉状推到他面前：“男方出轨有小三，与小三育有一子，女方不肯离婚。现在男方起诉离婚，就是这个情况。你就先按通用模板写，今天写好，发到我电子邮箱，细节我会修改处理。现在我要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