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蚊子

    外面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白天的燥热被冷风拂去，地面上微微蒸腾出热气，有些闷，孙粲然微微低着头，仍是有情绪。

    张泽深却没再说话，只是牵着她散步。

    有些问题要靠她自己想明白，有些情绪也要靠她自己去消化。张泽深今天已说得够多了。

    孙粲然脑子又乱，又感觉挫败。

    她是否真如他所说，她太嫩了，太菜了。以至于每次遇到麻烦，就要靠张泽深出手帮她？

    一方面她也知道张泽深的话像苦口良药，每次服用的时候都百般抗拒，可真的服了下去，却才懂他是真的为她好。

    另一方面她确实是挂不下脸，她这样一个小透明，他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看她笑话，拿她取乐吗？

    所以，他才对她这么好？

    想到这里，孙粲然难过起来，夜风吹开了她的额发，两旁的头发也四散覆在脸上，扫得她的鼻子发酸，眼睛发酸。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重重的吸了吸鼻子。

    她不能在张泽深面前哭。

    “明天还要挂两瓶注射液，我下午抽空带你去。”张泽深说。

    “嗯。”孙粲然像只没有灵魂的布偶。

    “我们走到前面的绿地，转一圈就回学校好吗？”张泽深问。

    “嗯。”

    他没有从她不带起伏的声调中听出她的反常。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八点，走一圈要不了半小时，八点半送她回去，到寝室也才九点。学校寝室关门是十点半，他登记来访记录的时候已经看到了。

    明天是周一，他也有工作，会很忙。刚刚把Lisa那件案子谈妥了和解协议，这周需要联络谢师姐协调双方时间，安排签署协议。

    柯勐姨夫的离婚官司一直都是助理律师在跑，等交接了Lisa侵权案后，他又要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离婚官司那头。

    其实，他本来想让孙粲然帮他也不是完全不带私心的。孙粲然是南城人，和宁县一衣带水，说的都是家乡话。如此一来，跑业务熟悉彼此需求也方便许多，毕竟姨夫和姨妈那个岁数，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说的都是当地话，她可以充当半个翻译。另外，她对当地的风俗习惯也更了解，也更加能从女性角度去解读离婚条件。

    离婚官司是所有民事诉讼中最常见的，但并不表示它就好办，近些年有多少离婚官司因为财产分割谈不拢一直闹到了最高法院，一个官司拖三年，他们律所也不是开古董行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想到这里，张泽深拧了拧眉头。都说当律师老得快，他还未满三十，便常常有种疲惫感。

    当合伙人多好啊，他都有些动心了。

    孙粲然还在为着自己心里那点事难过。

    张泽深将初创公司一票否决了，并且他说得还有道理，那就意味着实习公司又得从头找起。孙粲然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个槛，拧巴得整个人都快拧成麻花了。

    两人在绿地里散着步，夜跑的人不少。还有父母带着孩子的，还有上了岁数的，绿地里面挺热闹的，充满了烟火气。他们两个手牵着手走着，在旁人的眼里，俨然就是一对情侣。

    张泽深带着她走到了湖边，湖上还有水鸟。这里之所以没那么多人，大约是水边蚊子多的缘故。那么一小会儿，孙粲然已被咬了好几个脓包了。她皮肤白，一咬就一片红，看着特别醒目。

    张泽深本来酝酿完了一肚子表白的话就被生生地打断了。

    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蚊子咬得孙粲然的胳膊又红又肿，她还皱着眉头在挠，这时候他对她说：“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想对你说……”

    然后，啪的一声，一只蚊子拍死在掌心上。

    这不是搞笑嘛！

    不到两分钟，张泽深就带着孙粲然离开了，一路上孙粲然还在不断的挠着被蚊子扎伤的地方。

    孙粲然心里那个郁闷啊，在此刻又被身上的痒和痛给折腾得快要兜不住了。

    张泽深本来想让孙粲然在绿地这里等一下，他看到马路对面就有个便利店，他抓紧过去买个青草膏很快就能回来，但之前孙粲然差点被车撞了的事令他心有余悸，他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抛下。

    “走，我们去买点止痒的药水。”他指了指便利店。

    孙粲然说：“我寝室里就有！你送我回学校！”

    “你不难受吗？不痒吗？”张泽深奇怪了，她这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像吃了火药。

    这蚊子是他招来的吗？他陪了她快一天了，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对着自己撒什么气。

    但，张律师到底是张律师，那么多年难缠的客户，扯皮的案子里摸爬滚打起来的，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说：“这里头肯定有驱蚊水，就两百米就到了。听话啊，你这个蚊子包，不马上涂药，一会挠了，把蚊子毒素扩散了，不是更痒嘛。”

    张泽深说的是科学的，被蚊子咬了不能一直挠，抓破了蚊子毒还容易引起皮肤过敏，她是一个刚感染了感冒病毒的病人，免疫力本来就差，但孙粲然就如同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女，此刻张泽深要让她怎样，她便要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