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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交易

    莫玄卿看着面前这些摇摆不定的人,内心无比平静,因为他知道,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他做交易的。

    现在不说话,只是为了逼他做出让步,好谋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对于这些被流放到苦寒之地的人来说,现在罗生门便是助他们脱离苦海的救命稻草,他们没有理由会拒绝。

    所以,答应只是迟早的事,对此,莫玄卿胸有成竹。

    果然,不出片刻,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现在的平静。

    “莫公子,在下李清风,我愿意为你卖命,只求您能救我离开这苦寒之地!只是敢问公子,贵派救我等离开囚龙岭的行径必定被视为公然挑衅乾国的威严,贵派是否能承受得住乾国的怒火?”李清风问出了很多人想问的问题。

    莫玄卿对于这一问显然早有预料,他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有人皱眉问道:“莫公子何故发笑,李清风方才所问乃是我们所担忧之事,关乎我等身家性命。”

    莫玄卿笑罢,正色道:“诸位的忧虑,我明白,但恕我直言,诸位既然愿意把身家性命赌上,便要相信我罗生门有保住诸位的实力和底蕴。请诸位放心,罗生门必不负诸位所托!”

    莫玄卿话毕,又有一人问道∶“既如此,莫公子,在下王伏林,斗胆问一句,公子对于逃离云梦山脉一事有几分把握?”王伏林也问了个很多人关心的问题。

    莫玄卿不假思索,从容回答道:“逃离囚龙岭一事,我有六成把握,但云梦山脉毕竟是天下十大凶地之一,我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即便我敢说,诸位也不会相信,所以,此事需要我等戮力同心,方能全身而退。”

    莫玄卿说完,环顾四周,看到很多人脸色缓和了不少,知道大事将成,性子沉稳的他也不由得喜形于色。

    莫玄卿方才放言能在乾国的施压下保住他们的性命,并不是信口开河,罗生门的确有这个实力。

    罗生门,三生河畔,彼岸花前。其来历无比神秘,早在乾国建国之初便是一方世界的主宰。门内强者如云,很多弟子在同辈之争,能以一敌多并且战而胜之。

    传闻早些年有一罗生门弟子携重宝下山历练,遭到飞云山七名弟子围杀夺宝,结果罗生门弟子以伤换杀,拼着重伤的代价,杀五人重创一人逃一人,这等战绩令人敬佩。

    此战过后,那罗生门弟子向门派求援,罗生门高层震怒,当日便派一人登山,毁山门,灭根基,从此世上再无飞云山。

    罗生门之强,可见一斑。

    莫玄卿依托门派的强大底蕴,行事越发从容自信,如此气度,收获了不少人的善意,人们看他的眼神和善了许多。

    莫玄卿清了清嗓子,微笑道:“诸位,我罗生门还为诸位带了一份礼物!”说着,他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两名属下抬着一坛半人高的酒坛放在地上。

    莫玄卿上前一步,解开酒坛上用来封口的绳子和纸张,顿时酒香盈巷,他随手拿来一个碗,率先在里面盛了一碗,一饮而尽。

    饮罢,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液,豪爽笑道:“诸位,此乃我罗生门酿造的好酒醉生梦死,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莫玄卿话音刚落,早就垂涎三尺的人们如同土匪进村,大呼小叫着一拥而上,纷纷去抢夺这不可多得的美酒,甚至有人为了多喝一口而大打出手。

    “嘿,老李头,你家婆娘不是不让你喝酒吗,你不怕她晚上让你睡地上啊?”一个长的尖嘴猴腮的男子挤眉弄眼地嘿嘿坏笑道。

    “去去去,王大傻子,你想喝酒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再者说,我老李家可是我做主,喝点酒怎么了,我家婆娘保证屁都不敢放一个!”被叫做老李头的长得一脸凶悍的中年男人趾高气扬道。

    “是吗,夫君~”老李头浑身一僵,身旁有个一袭青衣的美貌女子俯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

    他猛然回头,看着自己的婆娘,堂堂八尺大汉竟吓得面无人色,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不待他说话,“嘶——”老李头龇牙咧嘴起来,因为一只手熟练地掐在了他的腰间软肉上。

    “走,跟我进屋!我给夫君看个宝贝!”青衣女子话不多说,掐着自家男人命运的‘咽喉’,毫不理会他的痛呼声,径直往家里走去。

    “啧啧啧,这不是老李头吗,惧内就惧内嘛,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这不,露馅儿了吧?哈哈哈哈哈……”

    “老李头,你就安心去吧,你的这份美酒,在下便笑纳了哈哈哈哈……”

    喝着好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声,欢乐极了,一路上,已经成婚的男人们都对老李头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莫玄卿看着面前这十分有趣的一幕,也是乐的捧腹大笑,这时,他身上与年纪不符的沉稳消失了,他终于揭下了自己的面具,这一刻,他不是什么罗生门的少主,而只是一个看热闹的年轻人。

    ……

    莫玄卿一行人来到桃源村的消息传的很快,傍晚时分,白知衡踏着暮色归来,远远的就看见人们点燃了篝火,围在一起载歌载舞。

    白知衡很惊奇,在他被流放到桃源村的这六年里,村里虽有些生气,但平日里安静极了,整个村子好似陷入了沉睡,从未像今天这般热闹。

    他知道,村子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白知衡想着,走得更快了些。

    走进村庄,白知衡能清楚地感受到村民的喜悦之情,他看着脸上洋溢着欢乐的人们,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看来今日发生的是好事。”他喃喃道。

    “诸位,在下想在今夜设个擂台战,为诸位助兴,而擂台战嘛,自然是要有个彩头。我宣布,优胜者将得到一千两银票。”一袭锦绣青云袍,风度翩翩的莫玄卿随手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在众人的眼前晃了晃。

    不少人看着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呼吸逐渐粗重起来,眼里写满了贪欲。

    “不过,规则便是,每家每户只可派一人出战,且出战之人不得大于总角之龄,坚守到最后的那人便是优胜者!最后,除了不得杀人之外,不限手段。”莫玄卿意味深长道。

    流放到桃源村的人很多是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在这苦寒之地苟活尚且困难,所以愿意生养孩子的夫妻更加稀少。

    桃源村两百多人,也只有二十四个少年罢了。

    白知衡看着那张银票,也动心了,要是有了这笔银子,今后家里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吃穿用度以及弟弟知寒去私塾念书的银子便有着落了,这笔钱足够一家人用好些年。

    咬咬牙,白知衡从人群中走出,决定去拼这一次。

    很快,二十四个少年被分成面对面的两排,莫玄卿围着这些少年画了一个大圈,脚掌踏出圈外者,便算出局。

    “那么,开始吧!”莫玄卿喊道。

    擂台战正式开始。

    一个高个子率先一拳向白知衡的面门打来,白知衡侧身躲过这一拳的同时,右拳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啊-我的脸!”对方身形不稳,痛呼一声,白知衡趁着这个机会,又出了几拳,将那人打出了圈外。

    就在白知衡淘汰掉一人的时候,他环顾四周,发现场上加上他,只有十八人了,仅是方才,共有六人出局。

    眼下比较瘦弱的人基本上都出局了,白知衡看着便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发现有些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心里暗道不妙。

    果然,有人按捺不住了,就在一个面容黝黑的少年向他投掷一根木棍的时候,又有人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踢来。

    白知衡在地上一个驴打滚躲开了那根木棍,来不及起身便被那鞭腿结结实实地踢中了右肩,他被这股劲力踢得躺倒在了地上,痛哼一声,右肩顿时疼痛无力。

    黝黑少年和他的同伴眼见白知衡躺在地上,似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面露喜色,正当他们要将白知衡淘汰出局的时候,白知衡左手抛出了一把沙土,两人只觉得眼睛刺痛无比,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白知衡从地上捡起那根木棍,一人打一棍子,二人便被打出了局。

    这时候,场上算上白知衡,也只剩下十一人了。

    白知衡左手撑着木棍,右肩连同手臂微微颤抖着,那记鞭腿几乎等于废了他一只手,局势对他愈发不利起来。

    原本在互相打斗的十人都停手了,场中的气氛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五人拿着匕首对着白知衡走来,另外五人则是冷眼旁观。

    “放弃吧,你赢不了我们的,你本就孤身一人,现如今还废了一只手,你拿什么跟我们争?”那领头的少年好心劝道。

    白知衡挺直腰板,认真说道:“能不能赢,不试试怎么知道!”说着,他挥舞木棍,抢先发起了进攻。

    只是还没挥舞几下,木棍便被夺走了,白知衡每次对其中一人挥出拳头,紧接着就会有好几只拳头落在他的身上,剧烈的疼痛感从身体各处袭来。

    就在白知衡几乎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变故突起!

    一面倒的围殴白知衡的五人突然闷哼一声,转头望去,身后狞笑的人用力把手中的匕首插得更深了些。

    领头的少年看了一眼腰间流出的黑血,再看向身后一脸狰狞笑意的人,苦笑道:“也罢,是我徐耀棋差一招,没想到你萧烈竟会在背后下黑手!”

    萧烈从徐耀腰间拔出匕首,拍了拍徐耀的肩膀,说道:“成王败寇,我的手段是下作了些,可只要能赢,又有何不可?放心,匕首上的并非剧毒,待我赢了,稍后我就为你解毒。”

    说完,便和剩下的四人一起,将中毒后动弹不得的五人淘汰出局。

    然后,萧烈转身看向了场上那个在他看来极其碍眼的人,冷漠道:“小子,你是自己出局,还是我让你像个废物一样被扔出去?这一千两银子,不是你能染指的,因为你不配!”

    白知衡默不吭声,他咳出了一口血水,艰难地站起身,然而不等他站直身子,呼啸而来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这拳劲极重,每一拳落下,都仿佛能震碎五脏六腑。

    “不不不……我不能输,我要赢……”白知衡头痛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复苏,血液炽热得好像要沸腾起来,他眼前一片猩红的血色,忽然耳边传来很多人居高临下的声音,这声音铺天盖地的袭来,似是要逼迫他屈服,他莫名的暴怒,心底燃烧起一股想要将整个世界都毁灭殆尽的烈焰。

    灭世的熊熊烈焰中,白知衡站在了一座古老的宫殿里,他的身前是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长发男子,他慵懒地靠在威严的王座上,左手支撑着下巴,似乎在闭目小憩,但宫殿里恐怖至极的威压仍然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白知衡注视着这个看不清面容,但隐约感到有些熟悉的男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但是还未走近半步,身体如同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给阻挡了一般,寸步难行。

    紧接着,那层屏障传来强大的反震之力,一瞬间,白知衡便被这股力量送离宫殿,他眼中的这个世界突然开始崩塌……

    ……

    萧烈等人肆无忌惮地围殴着白知衡,只是打着打着,突然有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握住了其中一个人的拳头,那人奋力挣扎,但那只手却宛如铁钳般纹丝不动,随后握着拳头的那只手狠狠一拧,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某个人的惨叫,响彻夜空。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一个扶着自己手腕的少年痛苦地哀嚎起来。

    白知衡缓缓起身,他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全身上下的衣衫都被鲜血染红,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怕。

    没有人注意到,他被长发遮住的脸庞上,浮现出妖异的紫色符文。

    白知衡的身影骤然消失,紧接着,他的脸在萧烈的眼中极速变大,萧烈甚至来不及做出应对,一只手掌就轻飘飘地落在了萧烈的胸膛上,他口中涌上腥甜,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就像炮弹一般倒飞出去,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剩下的四人也在接下来的一刹那步了萧烈的后尘,被白知衡一人一掌打出了圈外,淘汰出局。

    村子里安静极了,人们看着场上唯一站着的那道瘦弱身影,依旧感到不可思议。

    莫玄卿激动不已地盯着眼前瘦弱的少年,心中暗暗猜测这个少年是觉醒了家族世代传承的力量,才能轻易击败那些个从小习武的练家子。

    从莫玄卿踏进桃源村开始,他的目的便不只是为了招揽一批实力强大的囚犯,还肩负着替门派招收新弟子的重任。

    因此,也难怪莫玄卿看到白知衡会如此兴奋了。

    莫玄卿一想到眼前的少年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师弟,看待白知衡的目光愈发柔和起来,他将银票塞到白知衡手中,温和道:“少年,你赢了这场擂台战,这一千两是你的了。”

    白知衡拿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银票,一直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苦苦压制的伤势瞬间爆发,他眼前发黑,身子向后倒去,陷入昏迷。

    莫玄卿伸手揽住昏迷的白知衡,马上便有一名罗生门弟子跑来背起白知衡,送他到随行的大夫那里去医治。

    几个时辰后,白家竹屋。

    莫玄卿收回了搭在白知寒手腕上的手指,略有些失望,但很快便释然了。

    古籍中所说,在很多家族的血脉传承中,即便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也有可能因为继承不了血脉中的强大力量,而沦为平凡之人。如今一看,果然没错。

    莫玄卿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正色道:“在下方才所说,两位考虑得如何了?在下以为,这笔交易于我们双方而言,都是双赢之举,我罗生门能得到一位天赋异禀的弟子,而你白家得以逃离这流放之地,且能得到一笔五千两的丰厚银两,这笔交易怎么看都不亏。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白敬宣与王清荷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动,只是想到今后与长子恐怕永无相见之日,便有些犹豫不决。

    白敬宣犹豫良久,正想回绝,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自己抱以最大期望,也是最疼爱的幼子白知寒身上,转而想到当下的窘迫困境,他咬了咬牙,狠下心道:“既然如此,那白某的长子便劳烦公子多多照料了。”

    王清荷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语都到了嘴边,可她看了眼自己的幼子知寒,终究还是把这些话吞回了肚子里。

    屋外,白知衡笑容苦涩,他忍不住自嘲道:“原来我为白家拼死拼活地做了这么些事,到头来在你们的心里,我还是连知寒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呵呵”

    “也罢,今后我们天各一方,恐怕再无相聚之日,那知衡今夜便祝愿爹爹娘亲得偿所愿。”

    白知衡面对着竹屋跪下,认认真真地磕了几个响头,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