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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盗马蛇剑

    晋国与南平的国境接壤附近有一座巨大的中空钟乳洞,是很多旅人躲避风沙的去所。这天,恰好风沙肆虐,洞中已是躲入了俩个旅人。年纪稍长的生得一张国字脸,脸上长满了铜须胡,乃是云台山风波洞的掌门人黄一清,人称“风蛇”。他身边的小道童不过十四五岁,长得圆滚白净,黄道人给他取名叫方正,倒是很妥贴。

    师徒二人找了些干草,蹲在地上生火,眼见火苗窜起,方正才要添柴,洞口忽地窜入十几匹奔马,卷起了一阵疾风,不仅带灭了火种,而且吹起的黑灰喷了方正一脸。

    方正气恼不过,骂道:“哪个王八羔子走路带妖风,吹你爷爷一脸的灰!”

    一个声音立刻回道:“‘黑毛’叫你别乱跑,你就不听,一路乱跑搅了道爷大事,明明生蹄子的东西被人硬生生改成了爪子。来来来,小道爷,小爷给你擦擦就又是一张白脸蛋,不打紧,不打紧。”

    方正还没回过神,但见一双手掌伸上前来按在他那张肥脸上一阵乱抹。来人是什么模样方正看也没看清,自然也挡不住那双无影手。自己如同被人施了法,变成一尊泥娃娃呆在那动弹不得,任人摆布。

    黄一清本来眯得看不见的眼突然瞪成了铜铃,不自觉发出一声“嗯”来。整个过程自然逃不脱他的眼。对面马上人下马、擦脸、上马迅疾如电,容不得方正一丝抵抗,最可怕的是起落间挥洒随意,边说边做毫无滞顿,浑然天成。抬眼看了看方正的脸,本来烟熏火燎的一张黑脸居然擦得油光白亮,如同刚从水里洗过。

    黄一清叹口气说道“正儿,本门‘鲲鹏气’不能随时护体那学与不学又有什么区别?说来你也修习十年有余,居然不如同你一般大的凡夫俗子岂不可笑?”

    方正此时回过神来看那些奔马上坐着的人。头一匹上坐着个青衫少年,最末一匹还坐着个黑衫少年。青衫少年生得虎背蜂腰,一双眸子精光四射,不可逼视;反观黑衫少年身型瘦弱,还断了条手臂。不用说,刚刚替他搽脸的定然是那青衫少年了。

    黄一清拱了拱手,说道:“在下风波洞黄一清,下首是徒儿方正,未知小哥儿高姓大名,刚露得一手功夫真是俊,方内之人中那是万里无一。”

    青衫少年见这道人年纪比他大了一辈儿,说话却谦和,于是也拱手回道:“在下芜城公孙成,后面的是我的义弟鲁仲莲。今日偶遇沙暴,这些个新入奔马狂放了些,惊着道爷了,这便陪个礼。”说罢在马上一辑。

    黄一清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最近边城鼎鼎大名的小成哥说得可是阁下?”

    公孙成心中一凛,这道人看着邋遢,消息倒是灵光。他名号都是黑道上叫开的,平日里干的也是不光彩的买卖,如果不是经常在边境走动的人定是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方正这时却接口道“什么小成哥,不就是平日里传出的偷马贼。这些马臀上都有晋国军营的印记,肯定又是从附近晓水营顺来的赃物了。师父,你跟这种贼人客气些什么。”

    黄一清衣袖往地上一带,但见火堆里黑灰激射而出,立时方正的一张白脸又变成了黑碳公。

    “小哥刚刚的身姿曼妙无比,本道还想再看一遍,这次只要再能将我这徒儿脸搽这么一小块儿,小哥儿这些马本道人全要了去,省得小哥麻烦去转货了”黄一清慢慢说道,说完从背后的包里抖出两个大金元宝。

    公孙成立时明白,这道人想找回场子,刚刚戏耍小道童估计丢了风波洞的脸面,看来是顶顶紧要。可是他回忆了下脑中的有名望的门派,这个风波洞却一点印象没有,至于这个黄一清更是闻所未闻。不过这道人刚刚那一手衣袖挥得着实洒脱,力道拿捏恰到好处,至于其中有什么深浅高低却着实参详不透。

    公孙成沉吟间,他身后的鲁仲莲发话道:“成哥儿这犹豫什么,如法炮制一番好了,没成本的买卖,道人也没说我们输了会怎么样。”

    天上没有免费的大饼,这个道理公孙成一直深信不疑。所谓的金元宝如果这么容易得到,那么金元宝自然也不是真的。当然,对于自己的身手他是有相当的自信,那是这么多年在边城实战中得到检验的,但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保不准这个道士就是压在他公孙成上面的人物。于是公孙成说道:“道爷要我再出手一次,那是决然没有问题的,关键是道爷会不会也手痒跟着我出了手,那么我的贱爪子估计不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在下那是绝不干的。”

    黄一清飒然一笑,心想这小娃儿看着年纪不大,心性如此狡猾谨慎,难怪在边城做这黑道的买卖出了名也没栽跟头,口中回应道:“开什么玩笑,道爷只是看看,别说动手,就是脚都不会乱动,你就当我是钉在地上的木桩好了。”

    公孙成嘻嘻一笑“如此这般,那在下便献丑了。”他边说着边出手向方正袭去,事前没一点征兆,想着那小胖道童没反应过来之前便把这个赌约完成,岂不美哉?

    不过世间的事就是那么奇怪,本来那个看上去呆、萌、蠢、傻的小道童好似突然间变了个人,肥墩墩的身躯似个陀螺转得飞快,公孙成想去摸那肥脸不知如何下手,那旋转的身躯如同一块磁石把他整个身躯吸附过去,他感到这小胖子身上蕴含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如果他的爪子伸过去立时便会折断。

    公孙成心中暗骂:这厮原来是扮猪吃老虎,这么好的身手干嘛要装死充楞。

    那边方正放话道:“怎么,偷马贼贱爪子不敢伸过来了?你不伸过来,你道爷的要伸过去了。”

    公孙成凝神提防间,方正的一双肥手忽然探出,双龙探海直向他面门袭来,速率之快几无回避可能。如果面部中这么一下被打成猪头不说,一口白牙那得崩掉一半。危机时刻,公孙成身子如同弹簧向后急射,就听得“嘭”得一声方正双掌正中公孙成脚板底。这一掌力道奇大,推着公孙成飞向身后的岩石,如果停不下来,脑袋必然撞上石壁,落得脑浆迸裂。

    黄一清才要施个援手拉他一把,却见公孙成双手中射出两个带丝铜球在四周岩柱上拉得一下,身体立时改了方向,走侧面缓缓落下,好似一只轻盈的蝴蝶。

    方正大感意外,他这一击志在必得,他没想到一个方内俗人能挡住方外修士的杀招。公孙成心中暗喊惭愧,如果今日不是装备齐全,小命怕是不保。他隐隐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比试,对方看起来只是牛刀小试,而自己不全力施为早已败下阵来。他低头把鞋脱下看了看,不禁骇然。他的鞋底是特制的铁底,上面印着两个清晰的手印,而刚刚他清晰地记得方正的掌并未击中他的鞋底,也就是说方正只是用掌风就能在铁上按上印子,这绝非常人可以办到,不知道这是什么玄妙的武艺。

    既然知道实力差距过大,公孙成立时认输道:“今日小生看走了眼,黄爷师徒那是世外高人,多有得罪。小生着实可笑还觊觎黄爷的金元宝,简直不知死活,小生认栽,留下两匹马给二位当脚力,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便要走人。

    黄一清嘿嘿一笑:“你还能不能走真不好说,现时走了,别怪道人不提醒你,那真是万死无生,你当这风沙是无故扬起的吗?换做平日里,你们偷了马这个钟点是不是已经端坐在馆子里喝上小酒了?”

    公孙成心想这道人说得不错,这片连接国境的小沙漠很少起沙暴,就算要起也是一时半刻便消停了,规模大不到哪里去,今日这场着实有些怪异,黄沙迷眼,却静然无风,如不是亲见,真以为发生了什么诡异事件,于是问道“难道抓我们的人是你们?”

    黄一清摇摇头道:“本来不干我事,现下想脱身事外看来有点迟,那要抓你的人走过来了。”

    公孙成、鲁仲莲一脸迷茫,朝着洞口望去,便看见一只土狗呲溜窜了进来,伸着狗头吠了两声。这狗后面跟着一个番僧,手中拿着木鱼边敲边吟道:“风吹狗屁帘,黄沙飞满天。欲抓盗马贼,徘徊两不前。”吟罢又喊了句:“呆毛回来。”但见那土狗呲溜一下钻入番僧袖口没了踪影。

    鲁仲莲觉得好玩,笑道:“大和尚你会变戏法,这狗是纸叠的吗?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那和尚却不理他,环顾一下四周,喃喃自语:“贼人在这里,方外大能也在,黄道尊小僧这厢有礼了。”说罢朝着黄一清拜了一辑。

    黄一清点了点头,说道:“小和尚不知跟苦音寺普贤如何称呼?”

    那和尚回道:“那是小僧太师祖。年前在本寺办的天下评定会黄道尊的茶水是小僧为您奉上的,您老怕是记不得小僧这号人物。小僧法号庆生是也。”

    黄一清点了点头道:“你本来一个吐蕃苦音寺的知客僧,千里迢迢地跑到晋国马场当捕快抓盗马贼,这却着实奇怪。按理说,如果官府无能的话,请得也是晋国铁木堡的人物。”

    庆生回道:“黄道尊明鉴。小僧也是奇怪,这盗马贼肆虐边境已有数年,所偷马匹总计不下百匹,铁木堡居然不闻不问。小僧侄儿在马场当总监官,修书多封请小僧帮忙,小僧碍于情面实在推脱不得,故千里来此抓贼。”

    公孙成听得他们说话,知道这看起来干瘦瘦的和尚虽然比他大得几岁,不过是一个寺庙里的知客僧,不知道他有什么能耐抓匪捕盗,看起来做个法事,颂颂经文才是他的分内事。他甚至认为只要一招这个瘦竹竿就得被他打得吐血扑街。

    可笑的是庆生和尚朝着他说道:“小施主带着马儿跟贫僧回去认罪吧,看在你归罪态度好的份上,贫僧向侄儿求个情也不至于丢了性命,顶多在马场关个几年,做苦工便可赎了罪孽。”

    公孙成听他自说自话把自己安排了,就觉得非常可笑,阴阳怪气回道:“多谢大师傅了,本来小人看见大师傅来抓我都已经吓着啦,心里想着小命难保,差点就屎尿齐流,后来又听得大师傅饶我一条狗命,这个屎又憋住啦。现在要跟着大师傅回去,想着路途不近,我这泡屎尿来来回回转了一圈终究要坏事,等会耽误大师傅的行程那便大大不好,容大师傅等得小人一会,待小人方便方便。”说完也不等庆生答应,自行解了裤腰带,蹲在地上方便起来。

    庆生如何知道公孙成心中想法?他想着除了公孙成,那个断了手臂的黑衣少年也是同犯,于是朝着鲁仲莲问道:“这边小哥已经愿意伏法,那边黑衣小哥做何想法?”

    鲁仲莲笑眯眯指了指自己道:“大和尚在说我吗?公孙成!你个狗日的,你自己好大胆子,偷马便偷马,每次都骗我是买的,拉我来帮你进货。你自己说,我有跟你一起偷马吗?”

    公孙成蹲在地上哼哼道:“鲁贤弟,真真对不起。大哥我也没别的本事,想着偷鸡摸狗没有偷马来钱来的快,一不小心就鬼迷心窍走上这不归路。想你公爵世家出身,家财千万,如何会看上偷马换来的钱?说你鲁大公子偷晋国的马,本身就是天下的一个大笑话。铁木堡主不就是你亲大伯嘛。”

    公孙成这话一说,吓了在场的人一跳,谁也没想到铁木堡主的大侄子在这里。庆生和尚连连摇手道:“小施主说笑了铁木堡主复姓慕容,怎么亲侄儿姓了鲁?”

    公孙成哈哈一笑:“一看大和尚就没讨过厉害的老婆。话说这慕容堡主的妈生了一大家的子女,难道个个要姓慕容吗?娘家那边没了男丁不就绝后了?所以,大儿子可以先续了慕容家的香火,接下来的儿子就要接着鲁家的香火,跟着鲁家姓,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你也不想想凭我一个不知名的小毛贼隔三差五到马场偷马,不拉着鲁公子做挡箭牌,怕是早就被铁木堡的人五马分尸了。”

    庆生想他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说得有鼻有眼,只要小心把这俩人带回去详加问询便知真假,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慌不了神。

    公孙成一阵胡诌,突然间拉起裤子,恭恭敬敬朝庆生方向打辑道:“慕容堡主,您亲自来接侄儿啦。”

    庆生嘴中“嗯”的一声,下意识回头一瞧,腿上已被铜球击中五大要穴。公孙成心中窃喜,偷袭得逞,这和尚双腿髀关、梁丘、犊鼻、足三里、上巨虚都被铜球重击,一时半会动弹不得。可是庆生只是愣得一下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转过身来,象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轻声说道:“施主看来方便好了,那么便与小僧去晓水营走一遭吧。”

    公孙成大吃一惊,这铜球点穴功夫以往百试不爽,今日碰到奇人居然没有尺寸之功,不过他脸上却未显露分毫,好像他什么也没干过喃喃自语道:“大和尚我找到闹肚子的原因了。”

    庆生耐心很好,平静道:“那是为何?”

    公孙成道:“定是晋国的伙食太油腻。整日里不是牛肉,便是羊肉。蔬菜没有,水果也没有,稻谷晋国因为忙着打仗也来不及耕种,那自然是吃不到。长久呆下去我定然日日拉肚。如此这般我肯定在晓水营呆不下去。思前想后,虽然我很想跟大和尚去认罪,但是为自己不闹肚子计,只能得罪大和尚了,小弟我实在去不了。”

    鲁仲莲在旁边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插嘴道:“那也不一定,也许大和尚可怜你这盗马贼,交代他那个亲眷定期走南平运些新鲜的食粮喂你,把你肠胃调理得好好的,那么你去认个罪,伏个法,甚至做做苦工也没什么不好。”

    公孙成哈哈一笑:“贤弟你真是明白人,好像我肚中蛔虫一般。”

    这两个插科打诨一通,庆生自然知道不来强,这俩小油子断不会乖乖伏法。于是说道:“本不待用强,小施主们消遣小僧,小僧不得为之,如有得罪莫要记恨。”

    公孙成知道这和尚有点邪门,他的铜球每个重五斤,用软钢索连接,平常只要打中人,哪怕不是穴道没有不倒地的,唯独这个和尚象没事一般。凝神看时,庆生已收了木鱼,从脖子上摘下一串念珠。

    “小僧这十二颗念珠最近才有小成,实在不好控制,两位施主现时服软也省得小僧麻烦,等下如是中招千万不可乱动,否则立时血溅五步。”庆生缓缓说道。

    鲁仲莲做个鬼脸,嘻嘻回道:“大和尚不停吹牛,你大爷等得屁股在马上都坐疼了,也没见着谁血喷出来。”话声未落,一颗念珠已是奔他面门而来。这鲁仲莲武艺稀松,平时只是帮着望望风口,从来不曾参与比斗如何躲得过?好在公孙成全神戒备,打出铜球与那念珠撞了一下,饶是这样念珠改了方向激射在岩石上,崩出一小石块正好射中鲁仲莲喋喋不休嘴中的门牙,那门牙当时就飞了。疼得鲁仲莲哇哇大叫:“你个死秃驴,知道小爷不会武艺还打,你还要不要脸?”只是他门牙刚被打掉,嘴里跑风,说出来的声音听着可笑。

    庆生颇感意外,刚才一席话,知道他乃铁木堡出身,说不定修为不凡,一直把他当个人物,哪里会想到如此不堪。尴尬地挠挠头念了句“阿弥陀佛”。

    这下局势便明朗了,十二颗念珠都往公孙成身上招呼,而公孙成左右手就控制两颗铜球,庆生以为要不了两招,公孙成立时便会被打倒在地。不过接下来就奇怪了,十二颗念珠越攻越急,越攻越快,只是一直没有突破公孙成两颗铜球的防护网,不仅如此,本来公孙成本来睁着的双眼,已然闭起来,看来完全是靠感觉来应付飞来的念珠。

    黄一清在旁观战,立时吩咐方正燃一炷香插地上。方正大为不解问了为什么。黄一清解释道:“这小子完全没有学习过元气,肉体凡身跟上修行者的速度,最可怕的是他的感觉非常犀利。一炷香能立于不败他便是第二个万手。”

    黄一清话声不大,庆生可字字入耳。战况远出他的预料,他实在想不通两颗球如何能守住十二颗球。如果一炷香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能拿下,吐蕃苦音寺的名声就要丢到姥姥家了。庆生情急之下收回了六颗念珠,其实,他这门功夫一个人控制那么多珠子精确飞行是很难的,珠子多了威力就小,现下减了一半每颗珠子的力道就加了一倍。念珠撞击铜球的声音由脆音变成了浊音,本来公孙成能站在原地防守,现在满场游走,而且眼睛已经睁开。

    庆生知道他支撑不了多久,开口说道:“小施主并非方外修士能撑到这个地步可以说神乎其技。我苦音寺广纳贤才,只要小施主答应小僧去苦音寺修行,小僧可以帮施主瞒了这段偷马糗事。凭施主的资质哪怕修得一年便可超过小僧。”

    公孙成一身武艺,出道以来头回受制,心中焦躁回口骂道:“超过你个秃驴就很厉害吗?还要一年?做你姥姥清梦,把你公孙大爷的脸都丢尽了。听说吐蕃的高僧都要戴个难看的鸡冠头。你们那个老不死的普贤都活不了几年了。凭小爷的本事,不用说就是你们下任寺主。老子下回回乡省亲,戴个鸡冠头,穿一身乌鸦黑的袈裟,嘴里嘟嘟囔囔、神神叨叨,认得公孙大爷的都会认为本大爷失心疯,哪里还有一丝成就感?不如当个贼人被斩了算了,咱丢不起那个人。”

    庆生本来是脾气极好的僧人,看公孙胜是个难得的人才想要引荐他去修行,哪里想到反被倒咬一口。前面那些调侃倒也没放在心上,现在这段话就有点不像话,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黄一清在旁边附和道:“当和尚多苦,那是绝不能去。和尚戒律多,娶老婆别想,吃肉别想。天天还要念那么多经书,想想都可怕。象我们风波洞就快活的多,天天胡吃海喝,每月还有例钱拿。公孙小友这功夫路数简直就是完美契合本门道法,稍加练练一定名动天下。”

    庆生一听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就吐地上。原来这老狐狸也惦记上这偷马贼,竟然没皮没脸当众截胡。

    公孙成哈哈大笑:“道爷说得有理。可笑的是你们两个都想要我入伙,一个往死里打我,一个站在旁边说风凉话。等你们商量好了,我还有命选加入哪家吗?”

    公孙成哪里知道他们俩人的算盘。在庆生来说,不给公孙胜吃点苦头,连个胜利者都不是,如何证明苦音寺功夫厉害,怎么吸引公孙成加入?在黄一清来说,他的时效至关重要,那就是这场对抗要达到一炷香,达到了才能说明公孙成的价值。

    所以,庆生不会停手,黄一清也不会介入。公孙成的铜球是用软钢索系住,通过手臂抖动控制力道和方向,这是非常讲究技巧的功夫,稍有差池便会连自己都伤到。在庆生改了球数,增加了力道后,他的钢索和铜球已经不能封住攻击,所以他启用了他的备用铜球,就是脚上的两个。在四肢都全力施为的时候大脑需要全力协调动作,很多姿态都是下意识的,在这种急速攻防中如果慢一点点都会血溅当场。

    庆生没想到公孙成脚也能用上飞球,而且与手上的球配合的天衣无缝。他的念珠吃亏在用桃木所做,加上土元气后虽然能破空飞行,念之所至,飞球致命,但是撞击金属难免吃亏。在五行中土始终是被金所克。

    庆生虽然全面压制公孙成,但是一直没有结果,分不出胜负,旁边还站着掐点计时的黄一清。本来风轻云淡的心态产生了变化,黄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滴落下来。他真后悔应该一上来便乘对方不注意先用牢土之术封住公孙成的双足,那么这一局便不用再打下去。现在念珠全力施为之际,已经没有机会腾出手干这样的事,他发现公孙成的体力极佳,这四颗珠子被他玩得透熟,别说一炷香,过个半天都是很写意的事情。

    一炷香燃尽的时候,一个人的生命也交待了。庆生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可是他已经被杀了。在场没人能看清黄一清出剑,他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几道白光过后庆生便死了,他引以为傲的念珠散了一地,脸上还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公孙成料不到黄一清突下杀手,而且这个道士杀人非常在行,简直是手到擒来。杀完只是淡淡问道:“香是烧完了吧?”

    方正点了点头,看来烧香杀人是他们的日常科目,没什么了不起。

    黄一清对着公孙成说道:“你很好,贫道要收你为徒。”

    公孙成苦笑回道:“我很不好,小番僧追个偷马贼也不至于死吧。”

    黄一清仰天叹道:“生死之事跟做什么无关,一个人运气不好,功夫不高,仇家太多,都活不长。你长年在芜城做黑道买卖,这个道理你总明白的。还是你小小年纪却只会偷鸡摸狗,连个人也从来没杀过?”

    公孙成的小脸瞬间便红了,显然给黄一清说了个中。

    黄一清笑一笑继续说道:“黑道的事做了怎么能让人知道呢?如果那么多人知道你还怎么继续做下去。像贫道这样的人为国家做白道的事都不想让人知道。这和尚的太师祖普贤可是个狠角,而且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今天的事如果让他知道了那可大大不妙。”说罢他打个响指,但见方正屁颠屁颠跑过来,蹲下从怀里掏出一白色小瓶,拔了瓶塞小心翼翼倒了点粉末在庆生尸体上。过了一会,庆生就化成了一滩黄水。

    公孙成与鲁仲莲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俱各咋舌。公孙成心想:这老小子手段果然毒辣,如果不顺了他心意定然小命不保。

    黄一清看他眼光闪烁不定,呵呵说道:“你小子放心,跟我走是你的机缘,唯有这样才能保你性命。今日的事,天知地知,你们知,我们知。我们唯有绑在一起才稳妥。如不是诚心想收你做徒弟,我断不会跟苦音寺结下梁子。如果天下要选三个本事最大的人,普贤一定在内。这个是我们方外修士都认同的事实。好在这个庆生只是苦音寺普、天、同、庆最末辈的弟子,应该不是紧要的人物。”

    公孙成回道:“道长这么冒死的诚意我们自然不好拒绝,谁不想多学点本事傍身?只是我们还有位兄弟在芜城一定要跟着一起的。我们兄弟三人发过宏愿,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黄一清一心想收公孙成这个奇才,光耀风波洞的门楣,这种买一送二的买卖看上去又不亏,自然满口应承。只是他又指了指那些军马说道:“这些也是不能留的。”接着又出手,但见白光闪过,那些马也直挺挺僵在当地死了。方正屁颠颠过来毁尸灭迹,边散灭尸粉,边嘟哝:“奶奶的,药可是比马来的贵,亏本、亏本、亏大发了。”庆生死后,外面的风沙就停了,他们四人收拾停当,往芜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