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日落前还能回家 » 第一章 你看那朵鲜花

第一章 你看那朵鲜花

    “3队!3队!”

    远处传来了呼喊声,壹抬头张望了一下,都是熟悉的身影,一家人便大步跑了过去。

    “还有多余的止痛剂吗?给她们用一下吧,拜托了。”身穿运动衣的男人声音颤抖。他的身上都是新鲜的血迹——三种颜色,红色的占多。

    只见不远处的地上,并排躺着两个年轻女人:红色长发女人的耳口鼻向外淌着血,她双眼紧闭,泛白的嘴唇被淌出来的血染成了红色;她胸腔下方有三个直径2厘米的窟窿,腹部位置有一个直径5厘米的窟窿,它们的边缘黏着泥土和碎石块。红色短发女人的嘴里不断涌出黑色的血,她脸上、脖上都有着深浅不一、长短不一的乌黑血口子。

    壹的爸爸急忙翻了翻自己裤子上挂着的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真空包装,里面有一支乳白色针管,他将它递给眼前的男人:“很抱歉,只有这一支了。”

    运动衣男人伸出颤抖的手去碰触针管时,一个寸头男子先他一步,又将止痛剂重新塞回了壹爸爸的小布包里:“不需要了,留着给活人吧,她们……。”话未说完,他被运动衣男人一把搡开。

    “一个也行,一个也行啊!给我吧,求你了,我可以给卡米用,至少,至少可以让她……。”运动衣男人声音嘶哑,眼眶泛红。

    “是我该求你,求你清醒一点吧!阿默尔!”寸头男子愤怒地抓住运动衣男人的肩膀,对着他大声吼道,“你这是在浪费资源,想一想吧,就凭我们现在仅有的医疗水平根本救不了卡米!甚至是……。”他的眼神看向短发女人时恍惚了一下,音调也逐渐变小,“还有克洛艾,我们同样也救不了。”

    阿默尔的双手死死攥着寸头男子的衣服,一声不吭,泪流满面。

    “今天真的是霉运来了,返回途中遇到了根。卡米为了救妹妹克洛艾成了这副模样。现在大概只是吊着最后那一口气吧。”一旁的独耳男人说,“妹妹是四十分钟前——准确一点应该是发现卡米的伤势之后,开始毫无征兆地说胡话,还一直咳血,然后开始不停自残。你们也看到了,这血竟是黑色的。”他说着,看向了壹的妈妈,“虚愿,你与克洛艾都是上次迁徙中遭到同一个垣根攻击的幸存者。这种症状,你有过吗?”

    听此,壹的妈妈皱了眉头,再是犹豫地摇头,她说:“这种情况我不知道。我这里有量很少的口服镇定剂,不知道能不能让克洛艾现在这个情况缓解下来?”她说着,从腰间包内口袋深处拿出了一个透明小罐,小罐长3厘米,罐口直径50毫米,里面摇晃着透明质地的液体,液体余量只有三分之一。

    “收起来吧。”寸头男子瘫坐在克洛艾身边,想去触碰克洛艾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不前,最后收了回来,“没用的,反正也快到时间了。”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克洛艾的身上。

    风骤停,周围安静了下来。

    克洛艾停止了呻吟,她竭尽全力地说着:“姐姐,阿诺,埃里克,……。”风又再次刮了起来,刮得更猛烈了,以至于听不清她后面的话。随后克洛艾的手开始化为碎土,紧接着是她整个人都粉状化了,跟着风走了。

    不到半分钟,十几秒的时间,地上只剩下她完整的衣物。

    这时,卡米也断了气,只有鲜红血液还在往外涌动,涌动速度逐渐缓慢。

    寸头男子收拾起克洛艾的衣物:他先将衣物都铺平,先是被撕扯坏的衣服,怎么叠都叠不出规整的形状;然后是较为完整的裤子,叠好后与衣服放在了一起;最后是那一双破旧的军靴,立在了衣物旁边。

    阿默尔用破烂的手帕拭去卡米脸上的血痕,她的耳内与鼻腔都不再涌出血液,可她的双眼却开始向外溢出血液。阿默尔将它拭去,它又出现,再拭去,再出现。

    壹不想再看下去了,她紧握妈妈的手腕,转过头去,让自己面朝着逆风的方向。

    太阳逐渐与大地融为一体,天上也没有了被染红的云。

    匀速上升的升降台里站着六个人。

    六人头顶的灯,它忽闪忽闪地喘着气;在壹右方的按钮键盘,它有一会儿没有会儿地响着“滴——滴——”;灯的光影在每个人的脸上画着谱。

    缺了角的木桌上摆放着一个塑料瓶,里面插着一支可爱的花,这花是两个谢瓦利埃姑娘在三周前带来的,为了给灰蒙蒙的工作室增添几分色彩。老人今天早上才给它换了一点水,看它越来越萎靡,老人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换水换晚了。

    突然桌子整个震动了一下,塑料瓶发生倾倒,花儿在里面摇晃,老人急忙扶住了塑料瓶,才发现是身旁的红发少年在电路板上连接电路时不小心碰到了桌子。

    “不要急啊,阿诺,人一急就什么都干不好了啊。”老人说。

    “我没有急,我没有急……。”红发少年回应到。

    “噼噼—噼噼—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叮!”

    “宋,你快看,你快看,它被我连接好了!”少年摘掉了自己的眼罩,露出了他蓝宝石一般的眼睛,“还以为这次也要失败了。”

    老人调出了控制面板,连接上仪器,启动了它,各项指标数据良好,看来付出的这两周的时间与精力真的没有白费,“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成功的,你有时间要拿着我私藏的好酒去谢谢弗拉基米尔,毕竟他也是在百忙中抽出了时间……。”

    “亲爱的宋,我先走啦!晚点回来给你带酒喝!”

    老人身旁早已没了少年的影,“嘿,这臭小子。”将还有点像样的工作桌上的机械零件收拾归类后,老人又开始整理杂乱的草稿和设计图。

    “已经过去三天啦,他应该是去升降台那边接他的姐姐们吧。”老人自言自语起来,“这小子跑那么快,可别摔着了啊。”

    就在老人背对着木桌清扫地面的垃圾时,木桌上的那一支花,它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掉落。

    议事厅只有一张方桌,桌子占地面积4平方米,上面放着食物物资;桌子上方悬吊着一颗灯泡,灯泡亮着微弱的光。

    十五个人围着桌子,有站着,有坐地上的。

    “是吗?已经将那两位安葬好了吗?”埋头清点物资的男人说道,“辛苦各位了。”说罢,他继续在皱巴的纸张上写着桌上不同食物物资的名称和其数量。

    “哎,”一声讥笑,“3队,足足三天的时间,你们真的除了那个所谓的甚至需要前去再探究一遍的物资情报之外什么都没带回来?该不会是偷偷藏起来了吧?”盖理亚看着壹的爸爸,高挑着眉毛,“虽然看你们平时和阿摩沙来往挺多的,但是这种行为会不会过于任性了啊?”

    语音未落,盖里亚毫无防备地被身边的小个子女人一拳打倒在地。

    只见女人全身发抖,紧咬嘴唇,再没有看盖里亚一眼。

    “尽管5队牺牲了两名队友,好说歹说也还是带回来了一些,可以说是十分不容易了。”盖理亚在地上坐起身,朝地吐了一口血痰,不紧不慢道,“但是3队呢?既没有人牺牲,也没有带回来东西……。”

    “盖理亚,够了。既然3队说了那个无名商场的地下室有疑似食物的物资,我们明天自然会一块过去一探究竟。”身穿迷彩马甲的男人把视线从盖里亚身上转移到站在自己正对面的独耳男人脸上,“现在我比较好奇的是5队居然在返回的途中遇上了根。我们应该都知道根向来都是群体行动的,它们经过的地方也都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柯尔温,对此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是的。”独耳男人立马回应道,“我提醒那姐妹俩了,但是她们执意要走那条路。”

    “那两个谢瓦利埃平日里拿你当亲叔叔,可是很听你的话呀。况且还是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听你的指挥呢?”男人又问道。

    “可能她们是想快点回营地。”柯尔温的眼睛避开了男人的注视。

    “也可能是某人终于有了绝好的机会吧?”男人苦笑。

    “艾维斯,你阴阳怪气地说这些是想干什么?”站在男人身边的阿默尔向他问道。

    “当时,某人的妻子死得惨啊,可是和那两个小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艾维斯没有理会阿默尔,继续盯着柯尔温,声调逐渐升高,“噢,终于是想起来了。克洛艾是因为被某人的妻子救了,这才侥幸活了下来的啊。”

    枪上膛的声音响起,寸头男子举起手中的手枪对准艾维斯:“不想脑袋开花就闭嘴。”

    阿默尔往左侧一靠,用身体挡住了艾维斯。

    艾维斯握住了阿默尔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自己背后,又向前一步正对着枪口,直视着寸头男子的眼睛:“枪口对错了人了,埃里克。动脑子想想吧,这次在你们之中是谁突然提出分出两队分别行动的。”说着,他皱起了眉头,将阿默尔的手腕握得更紧了,“不过,为什么是这次呢?”

    柯尔温突然脱下了上衣,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躯体:有几处伤口甚至溃烂了,流着脓水。

    “因为我快死了。先天的血液病加上因为大面积伤口感染导致的败血症,最近就连这该死的止痛剂都抑制不了我的疼痛了。虽然即使到现在,我依然能够保持一定的清醒。”柯尔温扔掉了上衣,终于正视着身穿迷彩马甲男人的眼睛,“艾维斯,你猜得没错,这次出任务确实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从一开始,我就提议兵分两路。阿默尔和埃里克一起,而我和她们一起,最后在营地碰头。

    “我预想得很准,大家出于对我的信任也出于最近对危险的懈怠,都同意了我的提议。换做是以前,就不大可能了。另一点,便是因为根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至少她们没有发现。以往卡米的观察力是很细致的,这次她却没有察觉到。

    “原本是想我假装去救克洛艾,然后和她一起葬身在那里。可是我低估了家人之间无法估量的力量,也低估了所谓同伴之间心有灵犀的力量。卡米舍身救下了克洛艾的同时,埃里克和阿默尔冲了出来,救下了我们。

    “两个鲜活的生命,两个美丽的少女,我确实觉得我这样残忍的行为是错误的,但我并不后悔。我爱人——梅莉,她生前,就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克洛艾。可是垣根来的那天晚上呢?克洛艾对她置之不理!”柯尔温仅存的一只眼睛流下了眼泪,“梅莉绝对不会原谅我这样的行为,但是,没关系。”

    “现在于我而言,世界终于是安静了。”柯尔温的气息逐渐趋于平稳。

    只听一声清脆的枪声,柯尔温闷声倒地。

    子弹穿过了柯尔温的脑袋,鲜血跟随着子弹奔涌而出,在柯尔温身后的墙上,绽放了一朵美丽的花。

    是站在窗边的男人开的枪,“卡米,卡米……我还未曾牵过你的手啊,不过,现在,我替你报了仇。”这个男人说完,疯癫地哈哈大笑起来,并一次又一次地射击地上的柯尔温的尸体。

    艾维斯上前想拦住男人再次开枪,还未到男人身前,玻璃破碎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只见五六根触须狠劲地刺穿了男人的身体,这单薄的躯体在刹那间失去血肉之色,成了干枯的骷髅架子,手枪掉落在地。

    “是根来了!”壹的爸爸大步向前,附身捡起了地上的手枪,一枪射杀了从窗外爬进来的第一只根——形状似树根,长有6只腿。

    眼见着若干只根鱼贯而进,就快要挤破窗沿。

    “快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阿摩沙端着冲锋枪一边射击一边后退着向门靠近。

    最后这个房间里还剩下三个人。

    “阿摩沙,你快走吧!外面应该都乱了套了!这儿有我和瓦列里安撑着!”戴眼镜的矮个男人在枪声中大声说道。

    话音未落,一只敏捷的根躲过弹雨扑向他,他身边的瓦列里安立即停止给枪装弹,抡起了身前的方桌将此根扇到了墙上。

    随弹壳落地次数的减少,枪声也逐渐停止,只剩下三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房间外的嘈杂声。

    根的尸体在窗边堆积成山,没有根能再进来。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阿摩沙说。

    最后走出房间的瓦列里安紧紧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