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荷囊
时间回到她刚离开雪国的那一年，在姚三娘的戏班中，她必须尽快学会吹弹歌舞。但她毕竟只有六岁，失去了父母的依靠，又面对严苛的训练，她只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也常会忍不住在一个人的地方偷偷流泪。
训练了数月有余，一日，姚三娘带着她和其他姐妹去康王府给康王做寿。王府的大院中央搭了个戏台，围坐了一群宾客。她穿着五彩襦裙，梳着两个发髻，跟随姐妹们上台跳舞，许是太紧张，竟接连做错了好几个动作，引得台下哄然大笑。
下台之后，姚三娘勃然大怒，用戒尺抽打了她，并罚她不准用晚膳。挨打挨饿是训练中常有的事，如今想来，姚三娘对长平王情深义重，对她父王即位一事也定有不甘，多少有些迁怒于她，所以才对她格外严厉。
康王府为她们准备了上好的晚膳，当其他姐妹在一起边用膳边谈笑的时候，她只能默默地退出去，外面也是一片欢歌笑语。那一瞬间，她觉得全世界把她抛弃了，既孤独又无助。她饥寒交迫地沿着甬道走向一个寂静的角落，甬道的尽头有个半圆形的拱门，走进拱门，可见里面枝繁叶茂，还有一方碧绿的池塘。在这个无人之地，她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忽然感觉到有人向她走来，她忙止住哭，只见一个比她年龄略大的男孩站在前方正看着她。她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是这府里的吗？”
男孩道：“不是，我娘是来府上弹琴的，我随我娘来的。”
她道：“你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男孩道：“我听见哭声才走过来的。”
她忙用双手抹了抹脸，恼道：“谁哭了，我才没哭呢。”
男孩向她走近了一些，道：“你是之前在台上跳舞的吗？”
她想难道又是来嘲笑我的，便没好气地说道：“是啊，怎么了，你跳得好你去跳。”
男孩并没有在意，只是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哭呢，你的其他姐妹呢？”
她见这男孩并无恶意，生的也清爽俊秀，便放下了戒心，委屈地说道：“我做错了动作，被班主责罚了。我不像你，你有你娘疼，我是个没人疼的孩子。”
“你爹娘呢？”
“我爹娘不要我了。”
男孩听了，对她顿生怜悯之意。这时不知谁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二人四目相对。男孩道：“不是我的肚子在叫。”
她脸憋得通红，气恼道：“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班主还罚我不准用晚膳。”
男孩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二人手牵手来到了后院的柴房，男孩从隔壁的伙房拿来了一些糕点还有肉食，但她不好意思独食，二人便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男孩道：“你们班主常常罚你不准吃饭吗？”
她点头道：“她对我格外严厉，我常常饿肚子。”
男孩解下腰间的荷囊递给她，道：“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娘给我的，因为我娘常常带我出去卖艺，她担心我饿着，便给我准备了这样一个荷囊，里面塞满了各种吃的，有花生、核桃、豆子还有枣子。你拿着它，可以偷偷藏点吃的，这样你就不会老挨饿了。”
她迟疑了一下，接过荷囊，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放着一些干果，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感动，不禁滴下泪来，道了声：“谢谢。”
男孩问道：“我叫弦儿，你叫什么？”
“我叫……”虽然姚三娘再三交代过她不能告诉他人她真实的名字，但她却不想欺瞒眼前这位好心的男孩，便直言道：“我叫阿诺。”
“弦儿，弦儿！”这时外面有人呼唤男孩的名字，男孩忙道：“我娘来找我了，我要走了。”
她依依不舍地与他作别，看着他奔向了一位身姿修长的女子，二人携手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从此她便把这个荷囊带在了身上，并视之如宝地小心保存着。如今虽已过去了这么多年，荷囊也褪了颜色，但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破损。
之前听到弦儿二字，还以为是同名，如今得到证实，才知道缘分竟然如此奇妙。想到自己睡的这间卧房就是弦儿的，影儿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暖意……
次日清晨，姜无恙正在屋内调弦，影儿进来向她问了安。
姜无恙朝她微笑点头，道：“影儿姑娘起得真早。”
影儿双手奉上曲谱，万分抱歉地说道：“昨晚拿了这本谱子，没想到里面竟然有您师父的信。”
姜无恙立即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忙道：“没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接过她递来的谱子，小心翼翼地翻到夹着信的那页，看了几行眼眶不由地湿润了，哽咽道：“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已经过去七年了。都怪我那时没有及时跟我师父联络上，这才导致她抱憾而终。”
原来早些年长生郡王姜燕飞还是川平邑的太守，姜无恙因喜欢音律，便请了栖凤楼头牌艺伎陈素清来做乐师。二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谈，私下以姐妹相称。
陈素清有一子名唤陈弦，时年三岁，陈素清每回来府上都带着他。五年后姜燕飞被封为郡王，离开了川平邑，迁入了毗连王都城的昌乐郡。也是在那个时候，陈素清母子二人与姜无恙断了联系。不久，陈素清得了重病，想将小儿托付给姜无恙照料。谁知郡王府戒备森严，几番上门，未得进去，传话也不成，陈素清最终抱憾而亡。
之后的几个月陈弦一直在昌乐郡流浪，终于在元宵节那天得以与姜无恙重逢。其实姜无恙自来到昌乐郡，心中也一直挂念陈素清母子二人，差人送过几封信，可惜那时陈素清已在赶来昌乐郡的路上，二人便这么错过了。元宵节那天，众人出府游玩，姜无恙在马车里看到几个争抢馒头的流浪儿，一眼便认出了陈弦。陈弦将母亲弥留之际写的绝笔信交于她。姜无恙这才得知陈素清去世的消息，不禁悲痛欲绝，从此便将陈弦留在了身边。
姜无恙缅怀过去，一时伤心不已。影儿见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也不禁自责内疚起来。姜无恙忙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影儿道：“人生总是会有很多的遗憾，所以我们要珍惜眼前人。”影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多会，牙儿眉儿和黎儿也陆续到场了，又开始一天的学琴时光。因姜无恙教她们的还是一些基础技法，怕影儿觉得有些无聊，便让她自主活动。影儿便翻着谱子踱出了琴室，再趁人不备踱出了雨铃轩。她要去找姜默，他一定知道弦儿更多的事情……
训练了数月有余，一日，姚三娘带着她和其他姐妹去康王府给康王做寿。王府的大院中央搭了个戏台，围坐了一群宾客。她穿着五彩襦裙，梳着两个发髻，跟随姐妹们上台跳舞，许是太紧张，竟接连做错了好几个动作，引得台下哄然大笑。
下台之后，姚三娘勃然大怒，用戒尺抽打了她，并罚她不准用晚膳。挨打挨饿是训练中常有的事，如今想来，姚三娘对长平王情深义重，对她父王即位一事也定有不甘，多少有些迁怒于她，所以才对她格外严厉。
康王府为她们准备了上好的晚膳，当其他姐妹在一起边用膳边谈笑的时候，她只能默默地退出去，外面也是一片欢歌笑语。那一瞬间，她觉得全世界把她抛弃了，既孤独又无助。她饥寒交迫地沿着甬道走向一个寂静的角落，甬道的尽头有个半圆形的拱门，走进拱门，可见里面枝繁叶茂，还有一方碧绿的池塘。在这个无人之地，她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忽然感觉到有人向她走来，她忙止住哭，只见一个比她年龄略大的男孩站在前方正看着她。她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是这府里的吗？”
男孩道：“不是，我娘是来府上弹琴的，我随我娘来的。”
她道：“你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男孩道：“我听见哭声才走过来的。”
她忙用双手抹了抹脸，恼道：“谁哭了，我才没哭呢。”
男孩向她走近了一些，道：“你是之前在台上跳舞的吗？”
她想难道又是来嘲笑我的，便没好气地说道：“是啊，怎么了，你跳得好你去跳。”
男孩并没有在意，只是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哭呢，你的其他姐妹呢？”
她见这男孩并无恶意，生的也清爽俊秀，便放下了戒心，委屈地说道：“我做错了动作，被班主责罚了。我不像你，你有你娘疼，我是个没人疼的孩子。”
“你爹娘呢？”
“我爹娘不要我了。”
男孩听了，对她顿生怜悯之意。这时不知谁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二人四目相对。男孩道：“不是我的肚子在叫。”
她脸憋得通红，气恼道：“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班主还罚我不准用晚膳。”
男孩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二人手牵手来到了后院的柴房，男孩从隔壁的伙房拿来了一些糕点还有肉食，但她不好意思独食，二人便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男孩道：“你们班主常常罚你不准吃饭吗？”
她点头道：“她对我格外严厉，我常常饿肚子。”
男孩解下腰间的荷囊递给她，道：“这个送给你，这是我娘给我的，因为我娘常常带我出去卖艺，她担心我饿着，便给我准备了这样一个荷囊，里面塞满了各种吃的，有花生、核桃、豆子还有枣子。你拿着它，可以偷偷藏点吃的，这样你就不会老挨饿了。”
她迟疑了一下，接过荷囊，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放着一些干果，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感动，不禁滴下泪来，道了声：“谢谢。”
男孩问道：“我叫弦儿，你叫什么？”
“我叫……”虽然姚三娘再三交代过她不能告诉他人她真实的名字，但她却不想欺瞒眼前这位好心的男孩，便直言道：“我叫阿诺。”
“弦儿，弦儿！”这时外面有人呼唤男孩的名字，男孩忙道：“我娘来找我了，我要走了。”
她依依不舍地与他作别，看着他奔向了一位身姿修长的女子，二人携手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从此她便把这个荷囊带在了身上，并视之如宝地小心保存着。如今虽已过去了这么多年，荷囊也褪了颜色，但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破损。
之前听到弦儿二字，还以为是同名，如今得到证实，才知道缘分竟然如此奇妙。想到自己睡的这间卧房就是弦儿的，影儿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暖意……
次日清晨，姜无恙正在屋内调弦，影儿进来向她问了安。
姜无恙朝她微笑点头，道：“影儿姑娘起得真早。”
影儿双手奉上曲谱，万分抱歉地说道：“昨晚拿了这本谱子，没想到里面竟然有您师父的信。”
姜无恙立即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忙道：“没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接过她递来的谱子，小心翼翼地翻到夹着信的那页，看了几行眼眶不由地湿润了，哽咽道：“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已经过去七年了。都怪我那时没有及时跟我师父联络上，这才导致她抱憾而终。”
原来早些年长生郡王姜燕飞还是川平邑的太守，姜无恙因喜欢音律，便请了栖凤楼头牌艺伎陈素清来做乐师。二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谈，私下以姐妹相称。
陈素清有一子名唤陈弦，时年三岁，陈素清每回来府上都带着他。五年后姜燕飞被封为郡王，离开了川平邑，迁入了毗连王都城的昌乐郡。也是在那个时候，陈素清母子二人与姜无恙断了联系。不久，陈素清得了重病，想将小儿托付给姜无恙照料。谁知郡王府戒备森严，几番上门，未得进去，传话也不成，陈素清最终抱憾而亡。
之后的几个月陈弦一直在昌乐郡流浪，终于在元宵节那天得以与姜无恙重逢。其实姜无恙自来到昌乐郡，心中也一直挂念陈素清母子二人，差人送过几封信，可惜那时陈素清已在赶来昌乐郡的路上，二人便这么错过了。元宵节那天，众人出府游玩，姜无恙在马车里看到几个争抢馒头的流浪儿，一眼便认出了陈弦。陈弦将母亲弥留之际写的绝笔信交于她。姜无恙这才得知陈素清去世的消息，不禁悲痛欲绝，从此便将陈弦留在了身边。
姜无恙缅怀过去，一时伤心不已。影儿见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也不禁自责内疚起来。姜无恙忙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影儿道：“人生总是会有很多的遗憾，所以我们要珍惜眼前人。”影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多会，牙儿眉儿和黎儿也陆续到场了，又开始一天的学琴时光。因姜无恙教她们的还是一些基础技法，怕影儿觉得有些无聊，便让她自主活动。影儿便翻着谱子踱出了琴室，再趁人不备踱出了雨铃轩。她要去找姜默，他一定知道弦儿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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