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差
狭窄的通道里，江涛摸索着向车厢接头处行进。
现在是凌晨，刚过十二点。
他没想到在快睡过去的档口，手机突然震动得如泰迪发情一般。
打电话的是表哥秦又方。
为了不影响到别人休息，江涛蹑手蹑脚地摸索着穿好衣服，准备去车厢尾端处接这通电话。
到厕所附近，他拨回了未接。
铃声响两三次后，传来秦又方略带疲惫的声音：“小涛，你那是不是有感冒药？帮我拿点过来，我有点不得劲。另外也有事要找你。”就讲了几句话，便夹杂着不少咳嗽声。
下午上车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短短几个小时就能咳成这样也没谁了，江涛想。
前天，秦又方告诉他，老板让出差：“去趟湖南云岭，找个人。”
“找人？”找人算是他们工作任务之一，但目的地让江涛有些意外。
之前的工作范围很少出长三角，而湖南云岭，距离江涛所在的吴州有一千公里，这还是直线距离。
“先准备一周左右的行李，这次不知道多久能搞定。我们坐火车。”秦又方这样吩咐。
平常这样的外勤他们都会搭飞机。可这次不止云岭没有机场，连吴州与省会长沙都没有直飞航班。要想飞不但得去上海转机，还要倒几百公里的车，远不如坐火车方便直接。
云岭是湘南繁忙的大站，前往浙东和粤南打工的湘南人大部分都会在这里中转，然后散去各自市县。
此时逼近二月，春运早已开始，平常无人问津的回乡票，现在炙手可热。不单高铁动车早就全线售罄，如果不提前预购，连当日出行的加开列车票都难买，能否买到全要看有多少人因意外而退票。
尤其是卧铺票，抢到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秦又方花了点时间搞到两张软卧，又不在同一车厢。
他这两张票花了多少钱，江涛不清楚，但相信要比机票贵。还有一点可以肯定，虽然仅过一夜，表哥还是不想委屈坐硬座。
也许是为了他的宝贝外甥女，盛雪。
江涛常出远门，什么晕车药止血止泻感冒药，绷带消毒水都常备进一个小药箱，每次出差都会带着，这次也不例外。
秦又方一开始不以为然。但有次他吃了不干净东西，半夜腹泻不止，对表弟的有备而来又交口称赞。
不过秦又方还是不喜欢带这些玩意。用他的话说：“像个老婆子。”
江涛认为，表哥这是在变相夸他。
既然搞清楚了状况，他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有节奏的铁轨车轮撞击声，偶尔出现的说话、连连不断的咳嗽声中摸回自己位置，昏暗中勉强见自己的旅行箱。
尽量不弄出大动静，他摸索着取出药箱，往前面车厢而去。
江涛在第十一节，秦又方在第九节。
列车在这时刚好钻进隧道。
一串沉闷的呼啸回声，伴随着车厢接头处带起的凉风扑面而来。
江涛精神一震，略有的睡意荡然无存。
“他一定感冒得厉害。”江涛感觉。
表哥平时对他照顾有加，像今天这种情况，若不是他难受到无法自持，江涛肯定表哥会自己过来拿药，而不是让自己去送。
念及此他有些着急，再顾不得会踩到什么东西，加快了脚步。
刚过十号车厢，就看到接头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旁站着外甥女盛雪，小姑娘手里还摆弄着什么。
秦又方正倚在车门边捂着嘴咳嗽。他也看到了过来的江涛，冲后者扬扬手，没有说话继续咳。
小姑娘叫了声“小舅舅”，低下头继续把玩手里的东西。
盛雪是老板盛岳峰的女儿。这次出差目的地在老板老家，两地相隔一个镇不过十几公里，就带她一起回爷爷奶奶家过寒假。
江涛取出药递给秦又方：“上车时还好好的……有没有水？”一边和小外甥女打招呼。
秦又方点点头，接过药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倒，然后拿起脚边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又漱了几次才放下。
“估计来时路上吹的。”他说完又忍不住咳。
江涛想问他是什么事要找自己，见他还在咳嗽也就没问出来。
翻翻药箱，他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表哥：“有蛇胆川贝，止咳的。”
秦又方接过盒子，翻来覆去地看。
昏暗的灯光加上微微摇晃的车身，他似乎很难看清楚盒子上的字。
“可以跟感冒药一起吃的。一次一支。”江涛提醒表哥。
也许是心理作用，江涛觉得他喝了药后，脸色比刚才好多了。
“你把小雪带过去跟你睡，我怕传染到她。”秦又方转头对外甥女说：“小雪，舅舅刚才跟你说的都记得吗？跟着小舅舅听他的话，不要淘气。”
“我记得的，舅舅。”盛雪睁着大眼睛走到江涛身后，将玩具揣到兜里。
看来秦又方已经跟小姑娘说好了。他是真的喜欢这外甥女，考虑得很周到。
江涛答应着摸了摸盛雪的头。
“除了这个，四点到乾山的时候我要下车，有点事。你到庆东先摸摸情况，酒店订单我发消息给你。”秦又方的咳嗽稍微缓了缓。
“乾山？那不是就下两站？”江涛嘟囔着。表哥很少随便更改行程，他总是谋定而后动。
秦又方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清清嗓子道：“临时决定的，我也没有办法。你到宾馆先住下，等我通知。”
江涛点头答应。
忽又想起什么：“对了小雪怎么办？是我送过去还是盛总……他们来接？”他没去过庆东，如果是要他送小姑娘到爷爷奶奶家，估计得费不少时间。
“他们后天早上会来庆东接她，盛总老家就在隔壁镇，很方便的。你带小雪先住下宾馆，我已经告诉了他们地址。”
这样还好，江涛偷偷舒了口气。
“你要忙几天？”他忽然想起如果表哥耽搁时间太长，自己搞清状况后，说不定还能抽空去附近转转。
他这段时间实在太累了，上一个目标弄得他半个月都没睡过好觉。
“大概两三天。你可以自己安排下。”秦又方沉吟了一会才道。
江涛答应着，从包里拿出两天的药递给他：“那我先带小雪回去睡觉了。”他估计老板另有吩咐，表哥既然没细说去乾山是什么工作，那就不需要问。
“等一下。”秦又方叫住他，江涛回头茫然问：“什么？”
“我在乾山下的事先不要告诉盛总，也不要跟你姐和表嫂提起。”秦又方的脸色有些奇怪，说完冲他点头：“去吧，”又对外甥女挥挥手：“小雪乖，记住舅舅跟你说的话。”转身朝车厢中部就走。
听他的说法，肯定不是老板交代的事，而且连表姐表嫂都不让告诉，弄得十分神秘。
盛雪“嗯”地点答应，看起来秦又方已经做好了外甥女的工作。
江涛很好奇，但他知道自己不该问。眼见秦又方已经离开，江涛也带着盛雪往回走。
到自己车厢的时候，他发现一个戴着口罩的姑娘站在厕所对面，正捂嘴轻轻咳嗽。
“这个时候也要排队？”江涛哑然。
他曾无数次见到商场、车站等各种人流密集场所的女厕外条条长龙，而男厕稀稀拉拉的场景。但像这样的半夜，女孩子上厕所仍要排队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走过姑娘身边的时候，恰好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鼻中，并没有厕所的味道。
江涛悄悄吸了一口气。
没错，是很淡却又真实的香味，宛如三月春风送来的幽兰芬芳，恬淡又极富穿透力。
他分不清楚这是香水味，还是姑娘的体香。但他很喜欢这种香味，感觉很舒服。
江涛恋恋不舍地放慢脚步，贪婪地想要多享受一刻这淡淡的芬芳。
从前很不理解，为何有人会对某些香水味无法抗拒。这一刻，他悟了。
“对不起，你请等一下。”身后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吓了江涛一大跳。
现在是凌晨，刚过十二点。
他没想到在快睡过去的档口，手机突然震动得如泰迪发情一般。
打电话的是表哥秦又方。
为了不影响到别人休息，江涛蹑手蹑脚地摸索着穿好衣服，准备去车厢尾端处接这通电话。
到厕所附近，他拨回了未接。
铃声响两三次后，传来秦又方略带疲惫的声音：“小涛，你那是不是有感冒药？帮我拿点过来，我有点不得劲。另外也有事要找你。”就讲了几句话，便夹杂着不少咳嗽声。
下午上车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短短几个小时就能咳成这样也没谁了，江涛想。
前天，秦又方告诉他，老板让出差：“去趟湖南云岭，找个人。”
“找人？”找人算是他们工作任务之一，但目的地让江涛有些意外。
之前的工作范围很少出长三角，而湖南云岭，距离江涛所在的吴州有一千公里，这还是直线距离。
“先准备一周左右的行李，这次不知道多久能搞定。我们坐火车。”秦又方这样吩咐。
平常这样的外勤他们都会搭飞机。可这次不止云岭没有机场，连吴州与省会长沙都没有直飞航班。要想飞不但得去上海转机，还要倒几百公里的车，远不如坐火车方便直接。
云岭是湘南繁忙的大站，前往浙东和粤南打工的湘南人大部分都会在这里中转，然后散去各自市县。
此时逼近二月，春运早已开始，平常无人问津的回乡票，现在炙手可热。不单高铁动车早就全线售罄，如果不提前预购，连当日出行的加开列车票都难买，能否买到全要看有多少人因意外而退票。
尤其是卧铺票，抢到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秦又方花了点时间搞到两张软卧，又不在同一车厢。
他这两张票花了多少钱，江涛不清楚，但相信要比机票贵。还有一点可以肯定，虽然仅过一夜，表哥还是不想委屈坐硬座。
也许是为了他的宝贝外甥女，盛雪。
江涛常出远门，什么晕车药止血止泻感冒药，绷带消毒水都常备进一个小药箱，每次出差都会带着，这次也不例外。
秦又方一开始不以为然。但有次他吃了不干净东西，半夜腹泻不止，对表弟的有备而来又交口称赞。
不过秦又方还是不喜欢带这些玩意。用他的话说：“像个老婆子。”
江涛认为，表哥这是在变相夸他。
既然搞清楚了状况，他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有节奏的铁轨车轮撞击声，偶尔出现的说话、连连不断的咳嗽声中摸回自己位置，昏暗中勉强见自己的旅行箱。
尽量不弄出大动静，他摸索着取出药箱，往前面车厢而去。
江涛在第十一节，秦又方在第九节。
列车在这时刚好钻进隧道。
一串沉闷的呼啸回声，伴随着车厢接头处带起的凉风扑面而来。
江涛精神一震，略有的睡意荡然无存。
“他一定感冒得厉害。”江涛感觉。
表哥平时对他照顾有加，像今天这种情况，若不是他难受到无法自持，江涛肯定表哥会自己过来拿药，而不是让自己去送。
念及此他有些着急，再顾不得会踩到什么东西，加快了脚步。
刚过十号车厢，就看到接头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旁站着外甥女盛雪，小姑娘手里还摆弄着什么。
秦又方正倚在车门边捂着嘴咳嗽。他也看到了过来的江涛，冲后者扬扬手，没有说话继续咳。
小姑娘叫了声“小舅舅”，低下头继续把玩手里的东西。
盛雪是老板盛岳峰的女儿。这次出差目的地在老板老家，两地相隔一个镇不过十几公里，就带她一起回爷爷奶奶家过寒假。
江涛取出药递给秦又方：“上车时还好好的……有没有水？”一边和小外甥女打招呼。
秦又方点点头，接过药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倒，然后拿起脚边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又漱了几次才放下。
“估计来时路上吹的。”他说完又忍不住咳。
江涛想问他是什么事要找自己，见他还在咳嗽也就没问出来。
翻翻药箱，他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表哥：“有蛇胆川贝，止咳的。”
秦又方接过盒子，翻来覆去地看。
昏暗的灯光加上微微摇晃的车身，他似乎很难看清楚盒子上的字。
“可以跟感冒药一起吃的。一次一支。”江涛提醒表哥。
也许是心理作用，江涛觉得他喝了药后，脸色比刚才好多了。
“你把小雪带过去跟你睡，我怕传染到她。”秦又方转头对外甥女说：“小雪，舅舅刚才跟你说的都记得吗？跟着小舅舅听他的话，不要淘气。”
“我记得的，舅舅。”盛雪睁着大眼睛走到江涛身后，将玩具揣到兜里。
看来秦又方已经跟小姑娘说好了。他是真的喜欢这外甥女，考虑得很周到。
江涛答应着摸了摸盛雪的头。
“除了这个，四点到乾山的时候我要下车，有点事。你到庆东先摸摸情况，酒店订单我发消息给你。”秦又方的咳嗽稍微缓了缓。
“乾山？那不是就下两站？”江涛嘟囔着。表哥很少随便更改行程，他总是谋定而后动。
秦又方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清清嗓子道：“临时决定的，我也没有办法。你到宾馆先住下，等我通知。”
江涛点头答应。
忽又想起什么：“对了小雪怎么办？是我送过去还是盛总……他们来接？”他没去过庆东，如果是要他送小姑娘到爷爷奶奶家，估计得费不少时间。
“他们后天早上会来庆东接她，盛总老家就在隔壁镇，很方便的。你带小雪先住下宾馆，我已经告诉了他们地址。”
这样还好，江涛偷偷舒了口气。
“你要忙几天？”他忽然想起如果表哥耽搁时间太长，自己搞清状况后，说不定还能抽空去附近转转。
他这段时间实在太累了，上一个目标弄得他半个月都没睡过好觉。
“大概两三天。你可以自己安排下。”秦又方沉吟了一会才道。
江涛答应着，从包里拿出两天的药递给他：“那我先带小雪回去睡觉了。”他估计老板另有吩咐，表哥既然没细说去乾山是什么工作，那就不需要问。
“等一下。”秦又方叫住他，江涛回头茫然问：“什么？”
“我在乾山下的事先不要告诉盛总，也不要跟你姐和表嫂提起。”秦又方的脸色有些奇怪，说完冲他点头：“去吧，”又对外甥女挥挥手：“小雪乖，记住舅舅跟你说的话。”转身朝车厢中部就走。
听他的说法，肯定不是老板交代的事，而且连表姐表嫂都不让告诉，弄得十分神秘。
盛雪“嗯”地点答应，看起来秦又方已经做好了外甥女的工作。
江涛很好奇，但他知道自己不该问。眼见秦又方已经离开，江涛也带着盛雪往回走。
到自己车厢的时候，他发现一个戴着口罩的姑娘站在厕所对面，正捂嘴轻轻咳嗽。
“这个时候也要排队？”江涛哑然。
他曾无数次见到商场、车站等各种人流密集场所的女厕外条条长龙，而男厕稀稀拉拉的场景。但像这样的半夜，女孩子上厕所仍要排队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走过姑娘身边的时候，恰好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鼻中，并没有厕所的味道。
江涛悄悄吸了一口气。
没错，是很淡却又真实的香味，宛如三月春风送来的幽兰芬芳，恬淡又极富穿透力。
他分不清楚这是香水味，还是姑娘的体香。但他很喜欢这种香味，感觉很舒服。
江涛恋恋不舍地放慢脚步，贪婪地想要多享受一刻这淡淡的芬芳。
从前很不理解，为何有人会对某些香水味无法抗拒。这一刻，他悟了。
“对不起，你请等一下。”身后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吓了江涛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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