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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龙虎尽交回(五)力压群英

    或许是与贵人之间短暂无声的交流搅动了自己的心潮,有那么一刹那,宇文策觉得面前这堵殿壁不过一戳即破,可事实上却是坚不可摧!

    到头来自己依然身处局外,仍然与殿内的龙争虎斗毫无瓜葛,只能在为袍泽们助威打气之余,不争气地徒作叹息。

    鸿门救主成樊哙,楚帐埋名立淮阴。

    若无月下单骑寻,谁知九州几时平。

    “嘿,正主总算出来了!”孙无疾一拍巴掌,咧着嘴兴奋道:“这下可有——”还没等他把“有”字咬清,便被一阵晴空炸雷般的惊呼声打断了,而金鼓声也同时戛然而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众人不无错愕,有反应快的当即问道。

    “败了,太快了……”那窥情传信的儿郎僵硬地扭过脸,眼中尽是不敢相信,“才一合……就败了……”

    “谁败了?怎么败的?你倒是快说啊!”心急火燎的人们急忙追问。

    “是、是宋狍儿,宋狍儿败了!”被众人气势所慑,他险些咬了舌头,“鼓一起宋狍儿先发制人,肃慎蛮子放他扑来,不知怎么便拎住宋狍儿的胳膊,一下就将他丢台外了!”

    此话一出,如同施下一道密咒,令情绪失控的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真的、假的啊?宋狍儿可是人称小乌获,怎么没一合就败了?这、这肯定是宋狍儿连胜两场大意轻敌,否则哪会输得这么难看!廖冉,你说是不是啊?”话虽如此,可孙无疾其实底气不足,故而他求助般向廖冉征询意见,后者勉强地点了点头,总算给孙无疾带来了些许信心。

    “是与不是,唯有宋狍儿才最清楚。待他归后一问即知,此刻想也无益。”宇文策对如此结果早有预料,是以安之若素道:“且看下一场的胜负再下定论吧!孙兄,廖兄,西域的能人异士看来是按耐不住,要去捋一捋肃慎人的虎须了。”

    二人闻言向武人阵中看去,果然见其中一个毛发如狮鬃般浓密,四肢似盐柱般坚实的碧眼赤须壮汉正在主事廷官面前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随后也不待通译把话翻完,便不耐烦地把挡路人统统拨开,继而大步流星,仅给人们留下了一个高视阔步的傲慢背影。

    “这西胡儿看样子倒是不善,照廖冉的形容来头也不小。诶,我说廖冉,你打听来的消息可靠不?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土龙刍狗,再让蒲鲁虎捉虱子似的一下捏扁了,空长他人志气!”

    “盛名之下无虚士,听说此人在其国中摆擂求败,数年无对,在西域可是首屈一指的好手。瞧他这副傲气模样,想来肃慎蛮子这把可讨不着什么便宜!”

    事先廖冉已有披露:原来右丞相冯暄为求万全,一俟肃慎人登台相扑,便“好意”安排各番邦异士率先发难,美其名曰是宗邦礼让藩属,东道主甘于人后,事实上乃是以车轮战行疲敌之计。

    而这碧眼赤须的倨傲壮汉——廷官唱名康磐陀,正是被寄予厚望的一名西域力士。

    然而——

    尽管万众瞩目,利钝攸关,可这康磐陀与纥石烈蒲鲁虎之间的相扑,却是虎头蛇尾,令人气沮。

    不过俄顷,康磐陀便同塌着半边膀子的宋狍儿一道败退下来。不同之处仅在于,后者尚能蹒跚自行,而前者却是被人搬肩抱腿抬出来的。

    在一片令人倍感压抑的沉默中,一个体貌颀【qí】伟、铁皮拳发的昆仑奴自告奋勇,入殿挑战。

    医官还未赶来,昏迷的康磐陀便被人暂时安放在一隅,可怜兮兮却无人问津,反而是宋狍儿被众人围住刨根究底。宋狍儿也没藏着掖着,忍着胳膊脱臼的疼楚,一五一十地说:

    “那个蒲鲁虎一脱皮袍,就见浑身大小伤疤无数,有几处都是致命伤留下的,横七竖八很是骇人。我扑了两场有些气乱,见了他满身创疤,心底莫名发憷,便想先发制人。怎料近身时对方只一晃身,出手又快又狠,一招竟卸了我的肩膀。我正欲挣扎,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单手一提,顺势一丢,我就不明不白地跌出台外了。”

    “那这昏死的西胡儿又是怎么回事?”孙无疾冲着那烂醉般瘫着的西域力士努努嘴,大有怜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意思。

    “他啊,若不是轻敌大意,本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蒲鲁虎趁两人贴身角力时,迎面给了他一个头槌,这西胡儿被撞得发懵,接着就被揪住脑袋一顿猛砸,当场昏厥。好在性命无碍,就不知醒来后会如何了。”宋狍儿倒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反而有些同情地叹了口气。

    其他人还待追问些旁枝末节,可坏消息却接踵而至。

    昆仑奴固然勇气可嘉,却未能带来任何惊喜。不足五合,他便被蒲鲁虎一肘击碎下颌,倒在台上。

    第四个披发壮汉自负材勇,仅仅三合,被一记鞭腿扫中侧肋,痛苦求饶。

    第五个黄须力士仍不信邪,几个照面,被蒲鲁虎举过头顶,丢至台下。

    “他娘的,五场加起来还不及前头一场时长,这到底是在给肃慎人下马威还是给他出风头啊?”孙无疾气急败坏地抱怨着,廖冉则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好端端的相扑,被这蛮子这么一通乱来,彻底搅和成了军中武斗,哪还有半点相扑的样子!难道丞相、中大夫们就干看着,不出来管管吗?”

    “相扑者,相争以伏敌扑地也。字义如此,本来就不论什么踢打摔绞。只要能克敌制胜,便是肃慎人的本事。他又没触犯杀人的禁忌,下手纵使狠辣无情,咱们也拿他毫无办法。毕竟规矩早已定好,如今再抓着做什么文章,不免惹人非议,朝廷也面上无光。只是,任他如此打下去,不仅节省体力,更能震慑群雄,只怕……”宇文策见二人神情愈发不妙,识趣地把后半截话咽回肚里。

    可惜事实正如宇文策所担心的一样,目睹了肃慎人的勇猛与无情,一众番邦能手已是谈“虎”色变,廷官几次催问,竟再无一人敢于出战。眼见情况不妙,大周精挑细选的健儿们不得不临危受命。

    先是“活蚩尤”石丘,在人们且盼且忧的目送中,从袍泽们祝福鼓励的触摸间,神色凝重地登台较量。

    之后鼓如浪打,只听得打斗声、喝彩声、惊呼声此起彼伏。众人正牵肠挂肚,便见那个报信儿郎猛一跺脚,指头扒着门边“唉”了一声,大周健儿们也是神情一紧,随即面露惋惜之色。人们不问也知是石丘落败,不由摇头扼腕。

    这时大野雄刮了刮鼻尖的薄汗,冲一众袍泽故作轻松地一笑,朗声高喊:“大野雄前去讨教!”

    “唉,没想到连石丘也败得这么快!不过大野雄出手,情况总该不同吧,宇文策你说——诶?廖冉,宇文策他人呢?”孙无疾目送大野雄背影消失,正想说些打气话,转头时才发现宇文策竟不知何时踪影全无。眼见廖冉也是惊诧莫名,孙无疾忙拉着他一起东找西寻,好歹从一人口中得知了宇文策的去向——不久前,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小内侍似乎引着他朝侧殿方向去了。

    “可恶!这个痴书生怎么就偷偷溜了!到底是何事啊,神神秘秘的!走了也不打声招呼,害老子都没顾得上关心相扑是胜是负!回头逮着他,可不是罚一、两顿好酒就能了结的!”

    孙无疾愤愤道,廖冉则是一脸苦笑。谁都不曾想到,正是这无足轻重的一处闲笔,竟会在今后勾勒出一整幅波澜壮阔、云蒸龙变的关河图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