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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相逢每醉还(二)不速之客

    “呸,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对面的葛青啐了口,鼓着腮帮大嚼着块灌羊炙,仍不忘挖苦孙无疾:“兄长不惜重金宴请咱们,你这非官非贵的,这辈子有幸能来这儿过过瘾就该知足了!怎么,你还惦记着以后天天过来解馋啊!该不是看上哪个伴客的俏小娘了吧?也不瞧瞧你这副饿死鬼托生的德行!光是豚皮饼就吞了十二个,啧啧,我真奇怪怎么就没撑死你!”

    “葛青,开玩笑须讲分寸,岂可胡言乱语!也就是孙兄心宽豁达,才不跟你计较!”宇文策赶忙圆场,朝葛青嗔怪地瞪了一眼,转而向孙无疾赔笑道:“食色性也,这极乐坊菜肴精致、舞乐赏心,更有卓女当垆、莫愁伴客,也不怪孙兄会乐而忘返!按说我与大家交情深厚,幸蒙陛下重赏,请大家常来此处消遣也属常情。可惜大半财帛我已另作他用,只好委屈大家了!”

    “大、宇文兄弟说得哪里话!你飞黄腾达,名扬天下,皆凭一身真本事,我等莫不与有荣焉!蒙宇文兄弟不弃,邀我等来此宴乐,食珍馐,饮美酿,观伎乐,已是平生所幸,又岂会得寸进尺,存非分之想!”廖冉下意识欲称宇文策为“大人”,可转念想起对方有约在先,私下里彼此仍以旧呼相称,于是改口说道。

    “唉,我孙无疾嘴上没个把门的,多喝了几杯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痴书生,呸,宇文老弟!我没旁的意思,只是想自己一没出息,二没福分,好不容易尝到点富贵甜头,还是沾了你‘落雕郎’的光,混吃等死快三十年,两相比较,自己这半辈子真是白活了!记得当初我常看不惯你整日里唉声叹气,到头来才发现是自己没个志气,可笑,可笑啊!”孙无疾不无歉意与惆怅地低垂眼帘,美酒下肚却觉口中发苦,有些意兴阑珊。

    “孙无疾,大家正喝得兴高采烈,你偏来长吁短叹,真没个眼色!哼,算了,在营州时我早说要请兄长的,不想却叫兄长先做了东。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这样吧,下次我回请兄长,大不了捎上你们,大家再来此地快活便是,也省得你在这儿嗡嗡!”葛青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眼见孙无疾一反常态,情绪莫名低落,自省方才的几句话有些过火,于是揽责补过,虽然口气仍是硬邦邦的,但谁都能听出他的一番好意。

    “青弟!”宇文策不无欣慰地摸了摸葛青的发髻,继而就事论事:“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男儿有志富贵,自然是好事!实不相瞒,其实今日我请大家来此,不光为畅叙幽情,还因有一件大事相商。此事若成,与者富贵不愁,衣食无缺,哪怕做这极乐坊的常客,或许也非什么难事!”

    “此话当真?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大事啊?”孙无疾闻言面上愁云尽扫,兴致勃勃地追问。

    “孙兄莫急,今日尚有一友未至,请大家稍安勿躁。待人齐后咱们再细说不迟!”宇文策笑道,随即替诸人添酒布菜,招呼大家继续饮食。

    “诶?还有谁要来啊?”孙无疾与廖冉面面相觑,倒是葛青早已知情,继续闷头大快朵颐。

    “此人各位皆识,是谁一见便知。”宇文策有意卖了个关子。

    孙无疾正犯嘀咕,忽听到阁外传来一阵有些奇怪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一个拄着木拐的人在酒保的引路下径直走入阁内。

    “独、独孤毅?”

    孙无疾瞪大眼睛失声惊呼,而廖冉也是一脸愕然,手中食箸不慎“啪嗒”掉落。

    谁会想到,素来独来独往的“赤鬼”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错,我说的那人正是独孤兄!”宇文策莞尔一笑,起身走至独孤毅面前,态度十分客气:“独孤兄,一路劳苦,我等恭候已久,请这边就坐!容我稍作介绍,这位是孙无疾,这位是廖冉,两人都是羽林军中同袍,他是我的义弟葛青,现为掌圉下士,都不是无关外人。酒保,再添一副碗箸!”

    独孤毅冲几人点头示意,话不多说便坐下。孙无疾与廖冉虽久闻其鼎鼎大名,但彼此并无交集,同桌而食尚属首次,多少都有些不自然。两人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独孤毅,见对方神色淡然,心底更是纳闷:这独孤毅一贯我行我素、谢绝往来,宇文策是如何与他相熟,又是如何请动他的呢?

    “独孤兄,恕我冒昧,不知你的腿伤将养得如何了?”落座后,宇文策首先关切地问及对方的伤情。

    “多谢落雕郎关心,托医正妙手回春之福,近日我已能勉强行走。若非此地路远,我本来也无须拄拐的,估计再养上个把月当无大碍。”独孤毅淡淡道。

    “如此甚好!”宇文策心中一宽,随后冲几人郑重开口:“既然人已到齐,咱们便开门见山,计议大事。大家司职宫府,自然知悉吐谷浑使聘求亲之事吧?”

    “那是当然!吐谷浑可汗慕容世雄遣使请婚,陛下已许魏王之女宣仪公主降嫁,此事沸沸扬扬,咱们谁不耳闻!我还听说朝廷有意借许婚之机遣使西域,宣威抚远嘞!”“顺风耳”廖冉不无卖弄道,这后一条新鲜出炉的消息揣在他手里尚热乎着,若非是交情匪浅,他可不会吐露半个字。

    “廖兄果然耳目灵通!”宇文策笑着点点头,“不错,朝廷确有遣使之意。实不相瞒,我已主动请缨,参涉西陲!”

    “啊?”在场几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外。

    “兄长好端端的,为何要远赴番土,自讨苦差啊?”葛青大惑不解。

    “就是,宇文老弟都是左侍上士这等大官儿了,放着京中的清福不享,何必费劲巴力地跑去吃风沙啊?”孙无疾跟着帮腔。

    宇文策笑而不语,独孤毅则冷眼旁观。

    “宇文兄弟虑事周详,如此决定必已深思熟虑,只是——”廖冉试探着问道:“宇文兄弟,莫非这遣使西域与我们几个也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