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妮蒂亚的工作
圣多菲斯东北毗邻萨多河畔，从河道引水形成护城河，南边是一小块平原，被开垦成农田，西边不远处开始就是连绵的山林，供应着城里的建筑材料和柴火。
圣多菲斯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从黑暗时代起，它就不断经历着毁灭和新生，见证着圣罗王国兴衰的历史。在人类发明退魔石以前，它主要是被魔物摧毁，在退魔石广泛运用以后，它则是被战争中的敌人践踏。但在圣多菲斯生活的百姓有着足够坚韧的生命力，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灾难，他们都会重建这座伊莉丝教曾经的圣城。
“我们现在去哪儿？”
吃过早饭，艾略特跟着妮蒂亚和艾琳出门，现在正走在克格大街上。街上人声鼎沸，人流络绎不绝。临近新年，人们都上街游玩，购置过年物料。
“我们去裁缝铺，给你做两件衣服。”
妮蒂亚回头牵着艾略特的手，艾琳则跟在艾略特后面，防止他走丢。
艾略特还穿着艾琳之前简单修改过的大人衣服，看起来确实是很不得体。妮蒂亚今天换了身干练的商袍，没有扎马尾，披着头发做了点简单头饰。艾琳则换下了女仆装，穿着一身绿色的厚长裙。
他们一行三人沿着克格大街走了一小段距离，到了一间拥有五个门面的大服装店。店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侧边试衣服的隔间前甚至排起了队。妮蒂亚径直走向店铺后方的老板那儿，向对方打招呼：
“寿同伯伯，近来可好？”
那老伯正在和人议价，见妮蒂亚过来，颔首行礼道：
“妮蒂亚小姐，真是许久不见，您来了？”
妮蒂亚摆摆手，让他不要这么庄重：
“店里生意怎么样？我看这里倒是热闹。”
“托您的福，今天早上又送来一批新布料，这几天应该可以大卖。”
寿同难掩喜悦之情，他所说的新布料，正是妮蒂亚昨天带回城里来的。
“我想让你帮他做两套衣服，就现在穿的就行。”
妮蒂亚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将艾略特拉到寿同面前。寿同看了艾略特一眼：
“行，我马上就开始做，过两天您就可以来拿。”
他毫不含糊，当即答应，叫来一个正在引导客人的伙计，让他带艾略特去量身材。艾略特跟着伙计去了试衣隔间，妮蒂亚继续和寿同攀谈：
“伯母怎么样了？身体还能恢复吗？”
寿同笑着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他摇头道：
“基杰大主教已经给她看过了……就连七阶的圣光魔法都救不了。”
妮蒂亚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丽娜，她也是先天身体羸弱，魔法不起作用。寿同无奈地继续说：
“只能是听天由命吧。”
他结束了和妮蒂亚的对话，回头继续和刚才的人讨论布料批发的价格。
等艾略特从隔间出来，妮蒂亚和艾琳带着他继续去逛街。
“艾琳，你昨天说还要买什么来着？我看你记下了的。”
妮蒂亚向艾琳问道。艾琳拿出一张做了记录的纸条：
“红纸和彩饰，两把扫帚和一些竹竿，还有一些食材：花生、桂圆、红枣之类的……我们先去纸铺吧。”
她象征性地询问妮蒂亚。
“行。”
妮蒂亚不经意地应和着，她正在向两边张望街上的店铺，并和自己之前的印象做对比，想看看有多少不一样的：如果能和这些新开的商铺合作，对于商会的发展又是利好。
街边确实有几家新开的店，其中离他们最近的一家正在卖新年特有的炸大肉丸。他们还没靠近，炸肉丸的香味就从街边摊子上飘了过来：这种大肉丸是在葱姜蒜和碎肉中加入一些调味料，再用水和面粉混合揉制而成；一部分精制肉丸还在外料中加入了蛋清，中间再裹上烤熟的蛋黄；经过油炸，一股浓郁的肉味葱香扑面而来，很是吸引人，街边的小孩过路总是要吃一个的。
艾略特已经挪不动腿了，他眼馋地看着一个个大肉丸从油锅里出锅，放在摊子的铁架上。他闻着香味，可怜巴巴地看着妮蒂亚和艾琳，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艾琳轻笑了他一下，对着妮蒂亚说：
“要去看看吗？”
妮蒂亚也注意到了这家店的香味，她瞥了一眼艾略特，面无表情地说：
“之前没见过这家店，去看看吧。”
他们一起走近店铺，一些人正围在店铺门口等着买肉丸。店铺中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做下一批要炸的肉丸，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在接客卖肉丸。
“我要两个有蛋黄的！”
“我要三个，有没有馅儿都行。”
“……”
来买肉丸的人实在太多，这个接待的小伙子应接不暇，看起来他没什么接客经验。他手忙脚乱地用纸袋帮客人装着肉丸，显得十分仓促，有时甚至忘了向客人收钱。妮蒂亚和艾琳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立即上前围住摊子，她们在店前稍微等了一下。
这一批肉丸不一会儿就卖完了，门口的人少了许多，这时妮蒂亚才走上前去和店内的中年妇女攀谈，她这时已经将下一批肉丸放进油锅里，正在整理剩下不多的食材。
“你好，请问一下，你们这儿的店主是谁？”
妮蒂亚开口问道。那中年妇女抬头瞟了她一眼，有些疲惫地回答道：
“我就是。”
“我是斯图尔特商会在此地的负责人，妮蒂亚·斯图尔特。”
妮蒂亚自我介绍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我想和你谈谈有关这家店的合作。”
中年妇女显得有些惊讶：对于斯图尔特商会她也有所耳闻，周围多家店都是斯图尔特商会的合作方，经常有商会的主管出入，但她没想到斯图尔特家的小姐会亲自来和她谈合作。
“进来吧。”
中年妇女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上剩下的材料，交代了小伙子记得打捞油锅中的肉丸，将妮蒂亚三人放进了店铺。这家店铺前面是制作肉丸的摊子，后面是他们家生活的客厅，店里一侧有着一个小仓库，放置着一些食材，后门外的楼梯则通向楼上的卧室。
“我叫诺拉。”
中年妇女一边收拾桌子长凳让妮蒂亚他们有地方坐下，一边给他们倒茶：
“……诺拉·克顿。”
她停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的名字，有些局促不安。
“你好，诺拉。”
妮蒂亚则对商谈十分熟练，她熟络地向她询问：
“你们之前应该没有生活在这里吧？”
“是的，我们是八天前从珀斯家那里买下的这家店。”
妮蒂亚没有太深入这个话题，她知道附近斯图尔特商会的茶行挤压了珀斯家原本开在这里的茶店。
“我想你也知道，这里是圣多菲斯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想必人流量应该超过你的想象，你们的食材应该是不够用的。”
妮蒂亚指了指桌边剩下的材料。现在才上午，但肉几乎已经没有了。周围的肉铺离得最近的是斯图尔特商会供应的胡赛家的肉店，但既然她只能买到这么多，说明他们那儿也没有更多的了。
“我们只早晚做，等会会再去DC区买。”
诺拉叙述着她的安排，看起来有些担忧。斯图尔特商会在DC区的合作店铺还不够多，妮蒂亚也没怎么去那边，她不太确定DC区中午还有没有肉，但她观察着诺拉的表情：她明白了诺拉也不一定能买到新鲜肉。
“他是您儿子吗？”
妮蒂亚先放下刚才的问题，转而看向店门口的年轻小伙。诺拉没想到妮蒂亚会突然问自己孩子的问题，她愣了一下才回答道：
“是的……他叫诺赛·克顿。”
“我看他刚才招呼客人的时候有些忙乱，他之前没做过这些吧？”
妮蒂亚微笑着，看起来只是在随意地问。诺拉被妮蒂亚的情绪感染，渐渐放松下来，谈起了她的孩子：
“他之前总是跟着一群人瞎混，说要去当冒险者，在他爹死后被我劝回来了。”
那小伙正半生不熟地从油锅里捞起最后一批肉丸，他抿着嘴，看起来比较认真，但不怎么开心。
“我刚才看他收钱的时候，漏了至少两个人。”
妮蒂亚向诺拉说出了她的看法：
“如果总是这样不小心，你们店里的收入应该会少很多。”
诺拉这几天主要是在桌边做肉丸，很少亲自卖肉丸收钱，也没时间注意自己儿子的工作状况。她对妮蒂亚的观察力感到有些惊讶，对诺赛和自己这家店的未来感到有些担心。妮蒂亚趁势继续问：
“你们这几天有做过账吗？我能看看吗？”
“在这里。”
诺拉从桌子下面的小木箱子里拿出一本有些油渍的账簿：上面只潦草地写了几页，不过每天还是有记录；中间夹着的几张纸条应该是每天买食材的清单，还算比较详细；每天的收入则只是笼统地写了个数字，看来是没时间仔细统计。
妮蒂亚随便翻了两下，轻微摇摇头，看着账簿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艾琳坐在妮蒂亚身边，也凑上去瞅了瞅账簿，她轻笑着拍了妮蒂亚一下，提醒她老板娘还看着她。妮蒂亚回过神来，继续问诺拉：
“你们打算以后就在这里做肉丸是吗？会做多长时间呢？”
“如果可以的话，肯定是一直做下去。”
诺拉好不容易通过她丈夫以前的关系拿到这家店，现在这里就是她和她儿子唯一的营生。妮蒂亚了解到了她想要的所有信息，她汇总式地说：
“那好吧，我觉得我们商会至少在三个地方能帮到你们。”
她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
“街对面胡赛家的肉店是我们供应的。如果你直接和我们合作，我可以让商会直接将肉送到你们店里，你不仅可以少走点路，还能获得充足的供应，同时省下一大笔钱。”
诺拉安静地听着妮蒂亚讲和商会合作的好处：妮蒂亚所讲的正是她需要的，她已经有些心动了。妮蒂亚继续说：
“我们商会有专门的人负责账务统计。你们两个人经营的话，肯定没时间详细统计卖了多少东西，我可以让商会派人过来，帮你们做一段时间账务，起码可以先减少一些你们的损失。”
店铺起步时的资金一分一毫都是重要的，妮蒂亚知道诺拉也需要这种好处。诺拉肯定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当然，我也可以吩咐商会总管，让他找人带一带您的儿子。等他能够自己做这些，我觉得你们的店能做得更好，赚得更多。”
妮蒂亚以对年轻小伙的未来承诺结束了自己的建议。诺拉正坐在桌边沉默地思考着妮蒂亚的合作邀请，看起来这没什么好考虑的，这是一件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
“好，我们会和商会合作。”
诺拉答应了妮蒂亚。妮蒂亚觉得不出所料，微笑着回应道：
“这儿有纸笔吗？”
诺拉从桌下的箱子中翻出纸笔和墨水。
妮蒂亚将自己刚才所提的内容一一写在纸上，一式两份，她自己先签好字，盖上随身携带的小印章，再交给诺拉签字和按手印。等诺拉弄完，妮蒂亚拿起自己的一份准备走了，这时她才注意到桌边正无聊地盯着茶杯看的艾略特。
艾略特原本以为他们是来买肉丸吃的，结果妮蒂亚一进门就和老板娘商谈合作事宜，完全把他忘在一边。看着妮蒂亚认真地和老板娘聊天，他完全插不上话。身边肉丸的香味已经使他口水直流，他只能喝茶解馋，这么点时间里，他已经喝了两杯，艾琳刚刚给他添了第三杯。他盯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发呆，想象着自己已经吃到又大又香的炸肉丸。
妮蒂亚拍了一下艾略特的肩膀把他从幻觉中拉了出来，艾略特迷惑地向身后瞧了瞧，看到正转身准备往门口走的妮蒂亚，他急忙清醒过来，从长凳上跳下来跟了上去。
老板娘诺拉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她送妮蒂亚他们出门，正好看到架子上还剩三个肉丸：一个有蛋黄馅，两个没有馅儿的。她拿起纸袋将肉丸分开包好，递给走在后面的艾琳：
“我请你们吃的。”
艾琳询问地看向妮蒂亚，妮蒂亚瞟了一眼艾略特，答应道：
“收下吧。”
艾琳收下肉丸，将有蛋黄的找出来递给艾略特。艾略特看着终于到手的大肉丸，感觉还有点舍不得吃，但没一会，他就大口地将肉丸吃进肚子里了。艾琳也递了一个给妮蒂亚，妮蒂亚却摆摆手说不用。
妮蒂亚他们沿着大街一侧往西，走了不太远的一段距离，纸铺到了。艾琳先自己挑选了一些红色油纸和彩饰打包带走，然后和老板预定了另一批彩纸过两天来拿。出了纸铺，回头沿着大街另一侧往东，他们找到一家杂货店，订了两把扫帚和一批竹竿，之后商会主管会将它们运回去。期间妮蒂亚见到两家新店，想要进去和他们老板打招呼，都被艾琳拦了下来。
“不许再去谈工作了，再去我们就没时间买自己要用的东西了。”
艾琳的理由冠冕堂皇，妮蒂亚也不好拒绝，她正想着，以后一定要把商会的业务扩展到这些日用品上来，这样就不用再亲自出来买了。
临近中午，莫格大街的人流丝毫没有削减的趋势，妮蒂亚他们回到分会总部，正碰上外出办事回来的卢欧斯。卢欧斯见到妮蒂亚，行礼道：
“小姐，您回来了。”
妮蒂亚拿出她上午签好的交易合作文件，先审阅了一下，再递给卢欧斯：
“这是西侧卖肉丸那家的合作文件，明天开始给他们供货。”
卢欧斯拿着文件大概浏览了一下，点点头：
“您已经去谈过了么？巴内尔老爷前两天还吩咐我去办，我正准备下午过去，没想到您已经先去了。”
妮蒂亚听完，稍微顿了一下，她考虑了一下，认真地说：
“记得去查一下他们买店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这街上的店面可不便宜，还有，找个厨师去把他们肉丸的调料配方记下来，这肉丸挺受欢迎，换到其他地方应该也能大卖。”
卢欧斯立即回应道：
“小姐，我已经调查过了。”
卢欧斯以极其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他的调查结果：
“他们店老板娘的丈夫在西北边的新城区做工的时候累死了，就死在工地上，他们的钱大都是官府赔偿的，还有一部分是工地上的人捐赠的。”
妮蒂亚感觉有些感伤，她稍微吸了一口气，吩咐道：
“找个人帮他们打点一下账务，顺便教一下她儿子。”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继续说：
“另外再用红包送一些钱给他们，就当是合作……不，新年贺礼。”
卢欧斯明白妮蒂亚的意思，当即回答道：
“好的，小姐。”
圣多菲斯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从黑暗时代起，它就不断经历着毁灭和新生，见证着圣罗王国兴衰的历史。在人类发明退魔石以前，它主要是被魔物摧毁，在退魔石广泛运用以后，它则是被战争中的敌人践踏。但在圣多菲斯生活的百姓有着足够坚韧的生命力，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灾难，他们都会重建这座伊莉丝教曾经的圣城。
“我们现在去哪儿？”
吃过早饭，艾略特跟着妮蒂亚和艾琳出门，现在正走在克格大街上。街上人声鼎沸，人流络绎不绝。临近新年，人们都上街游玩，购置过年物料。
“我们去裁缝铺，给你做两件衣服。”
妮蒂亚回头牵着艾略特的手，艾琳则跟在艾略特后面，防止他走丢。
艾略特还穿着艾琳之前简单修改过的大人衣服，看起来确实是很不得体。妮蒂亚今天换了身干练的商袍，没有扎马尾，披着头发做了点简单头饰。艾琳则换下了女仆装，穿着一身绿色的厚长裙。
他们一行三人沿着克格大街走了一小段距离，到了一间拥有五个门面的大服装店。店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侧边试衣服的隔间前甚至排起了队。妮蒂亚径直走向店铺后方的老板那儿，向对方打招呼：
“寿同伯伯，近来可好？”
那老伯正在和人议价，见妮蒂亚过来，颔首行礼道：
“妮蒂亚小姐，真是许久不见，您来了？”
妮蒂亚摆摆手，让他不要这么庄重：
“店里生意怎么样？我看这里倒是热闹。”
“托您的福，今天早上又送来一批新布料，这几天应该可以大卖。”
寿同难掩喜悦之情，他所说的新布料，正是妮蒂亚昨天带回城里来的。
“我想让你帮他做两套衣服，就现在穿的就行。”
妮蒂亚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将艾略特拉到寿同面前。寿同看了艾略特一眼：
“行，我马上就开始做，过两天您就可以来拿。”
他毫不含糊，当即答应，叫来一个正在引导客人的伙计，让他带艾略特去量身材。艾略特跟着伙计去了试衣隔间，妮蒂亚继续和寿同攀谈：
“伯母怎么样了？身体还能恢复吗？”
寿同笑着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他摇头道：
“基杰大主教已经给她看过了……就连七阶的圣光魔法都救不了。”
妮蒂亚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丽娜，她也是先天身体羸弱，魔法不起作用。寿同无奈地继续说：
“只能是听天由命吧。”
他结束了和妮蒂亚的对话，回头继续和刚才的人讨论布料批发的价格。
等艾略特从隔间出来，妮蒂亚和艾琳带着他继续去逛街。
“艾琳，你昨天说还要买什么来着？我看你记下了的。”
妮蒂亚向艾琳问道。艾琳拿出一张做了记录的纸条：
“红纸和彩饰，两把扫帚和一些竹竿，还有一些食材：花生、桂圆、红枣之类的……我们先去纸铺吧。”
她象征性地询问妮蒂亚。
“行。”
妮蒂亚不经意地应和着，她正在向两边张望街上的店铺，并和自己之前的印象做对比，想看看有多少不一样的：如果能和这些新开的商铺合作，对于商会的发展又是利好。
街边确实有几家新开的店，其中离他们最近的一家正在卖新年特有的炸大肉丸。他们还没靠近，炸肉丸的香味就从街边摊子上飘了过来：这种大肉丸是在葱姜蒜和碎肉中加入一些调味料，再用水和面粉混合揉制而成；一部分精制肉丸还在外料中加入了蛋清，中间再裹上烤熟的蛋黄；经过油炸，一股浓郁的肉味葱香扑面而来，很是吸引人，街边的小孩过路总是要吃一个的。
艾略特已经挪不动腿了，他眼馋地看着一个个大肉丸从油锅里出锅，放在摊子的铁架上。他闻着香味，可怜巴巴地看着妮蒂亚和艾琳，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艾琳轻笑了他一下，对着妮蒂亚说：
“要去看看吗？”
妮蒂亚也注意到了这家店的香味，她瞥了一眼艾略特，面无表情地说：
“之前没见过这家店，去看看吧。”
他们一起走近店铺，一些人正围在店铺门口等着买肉丸。店铺中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做下一批要炸的肉丸，一个年轻小伙子正在接客卖肉丸。
“我要两个有蛋黄的！”
“我要三个，有没有馅儿都行。”
“……”
来买肉丸的人实在太多，这个接待的小伙子应接不暇，看起来他没什么接客经验。他手忙脚乱地用纸袋帮客人装着肉丸，显得十分仓促，有时甚至忘了向客人收钱。妮蒂亚和艾琳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立即上前围住摊子，她们在店前稍微等了一下。
这一批肉丸不一会儿就卖完了，门口的人少了许多，这时妮蒂亚才走上前去和店内的中年妇女攀谈，她这时已经将下一批肉丸放进油锅里，正在整理剩下不多的食材。
“你好，请问一下，你们这儿的店主是谁？”
妮蒂亚开口问道。那中年妇女抬头瞟了她一眼，有些疲惫地回答道：
“我就是。”
“我是斯图尔特商会在此地的负责人，妮蒂亚·斯图尔特。”
妮蒂亚自我介绍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我想和你谈谈有关这家店的合作。”
中年妇女显得有些惊讶：对于斯图尔特商会她也有所耳闻，周围多家店都是斯图尔特商会的合作方，经常有商会的主管出入，但她没想到斯图尔特家的小姐会亲自来和她谈合作。
“进来吧。”
中年妇女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上剩下的材料，交代了小伙子记得打捞油锅中的肉丸，将妮蒂亚三人放进了店铺。这家店铺前面是制作肉丸的摊子，后面是他们家生活的客厅，店里一侧有着一个小仓库，放置着一些食材，后门外的楼梯则通向楼上的卧室。
“我叫诺拉。”
中年妇女一边收拾桌子长凳让妮蒂亚他们有地方坐下，一边给他们倒茶：
“……诺拉·克顿。”
她停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的名字，有些局促不安。
“你好，诺拉。”
妮蒂亚则对商谈十分熟练，她熟络地向她询问：
“你们之前应该没有生活在这里吧？”
“是的，我们是八天前从珀斯家那里买下的这家店。”
妮蒂亚没有太深入这个话题，她知道附近斯图尔特商会的茶行挤压了珀斯家原本开在这里的茶店。
“我想你也知道，这里是圣多菲斯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想必人流量应该超过你的想象，你们的食材应该是不够用的。”
妮蒂亚指了指桌边剩下的材料。现在才上午，但肉几乎已经没有了。周围的肉铺离得最近的是斯图尔特商会供应的胡赛家的肉店，但既然她只能买到这么多，说明他们那儿也没有更多的了。
“我们只早晚做，等会会再去DC区买。”
诺拉叙述着她的安排，看起来有些担忧。斯图尔特商会在DC区的合作店铺还不够多，妮蒂亚也没怎么去那边，她不太确定DC区中午还有没有肉，但她观察着诺拉的表情：她明白了诺拉也不一定能买到新鲜肉。
“他是您儿子吗？”
妮蒂亚先放下刚才的问题，转而看向店门口的年轻小伙。诺拉没想到妮蒂亚会突然问自己孩子的问题，她愣了一下才回答道：
“是的……他叫诺赛·克顿。”
“我看他刚才招呼客人的时候有些忙乱，他之前没做过这些吧？”
妮蒂亚微笑着，看起来只是在随意地问。诺拉被妮蒂亚的情绪感染，渐渐放松下来，谈起了她的孩子：
“他之前总是跟着一群人瞎混，说要去当冒险者，在他爹死后被我劝回来了。”
那小伙正半生不熟地从油锅里捞起最后一批肉丸，他抿着嘴，看起来比较认真，但不怎么开心。
“我刚才看他收钱的时候，漏了至少两个人。”
妮蒂亚向诺拉说出了她的看法：
“如果总是这样不小心，你们店里的收入应该会少很多。”
诺拉这几天主要是在桌边做肉丸，很少亲自卖肉丸收钱，也没时间注意自己儿子的工作状况。她对妮蒂亚的观察力感到有些惊讶，对诺赛和自己这家店的未来感到有些担心。妮蒂亚趁势继续问：
“你们这几天有做过账吗？我能看看吗？”
“在这里。”
诺拉从桌子下面的小木箱子里拿出一本有些油渍的账簿：上面只潦草地写了几页，不过每天还是有记录；中间夹着的几张纸条应该是每天买食材的清单，还算比较详细；每天的收入则只是笼统地写了个数字，看来是没时间仔细统计。
妮蒂亚随便翻了两下，轻微摇摇头，看着账簿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艾琳坐在妮蒂亚身边，也凑上去瞅了瞅账簿，她轻笑着拍了妮蒂亚一下，提醒她老板娘还看着她。妮蒂亚回过神来，继续问诺拉：
“你们打算以后就在这里做肉丸是吗？会做多长时间呢？”
“如果可以的话，肯定是一直做下去。”
诺拉好不容易通过她丈夫以前的关系拿到这家店，现在这里就是她和她儿子唯一的营生。妮蒂亚了解到了她想要的所有信息，她汇总式地说：
“那好吧，我觉得我们商会至少在三个地方能帮到你们。”
她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
“街对面胡赛家的肉店是我们供应的。如果你直接和我们合作，我可以让商会直接将肉送到你们店里，你不仅可以少走点路，还能获得充足的供应，同时省下一大笔钱。”
诺拉安静地听着妮蒂亚讲和商会合作的好处：妮蒂亚所讲的正是她需要的，她已经有些心动了。妮蒂亚继续说：
“我们商会有专门的人负责账务统计。你们两个人经营的话，肯定没时间详细统计卖了多少东西，我可以让商会派人过来，帮你们做一段时间账务，起码可以先减少一些你们的损失。”
店铺起步时的资金一分一毫都是重要的，妮蒂亚知道诺拉也需要这种好处。诺拉肯定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当然，我也可以吩咐商会总管，让他找人带一带您的儿子。等他能够自己做这些，我觉得你们的店能做得更好，赚得更多。”
妮蒂亚以对年轻小伙的未来承诺结束了自己的建议。诺拉正坐在桌边沉默地思考着妮蒂亚的合作邀请，看起来这没什么好考虑的，这是一件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
“好，我们会和商会合作。”
诺拉答应了妮蒂亚。妮蒂亚觉得不出所料，微笑着回应道：
“这儿有纸笔吗？”
诺拉从桌下的箱子中翻出纸笔和墨水。
妮蒂亚将自己刚才所提的内容一一写在纸上，一式两份，她自己先签好字，盖上随身携带的小印章，再交给诺拉签字和按手印。等诺拉弄完，妮蒂亚拿起自己的一份准备走了，这时她才注意到桌边正无聊地盯着茶杯看的艾略特。
艾略特原本以为他们是来买肉丸吃的，结果妮蒂亚一进门就和老板娘商谈合作事宜，完全把他忘在一边。看着妮蒂亚认真地和老板娘聊天，他完全插不上话。身边肉丸的香味已经使他口水直流，他只能喝茶解馋，这么点时间里，他已经喝了两杯，艾琳刚刚给他添了第三杯。他盯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发呆，想象着自己已经吃到又大又香的炸肉丸。
妮蒂亚拍了一下艾略特的肩膀把他从幻觉中拉了出来，艾略特迷惑地向身后瞧了瞧，看到正转身准备往门口走的妮蒂亚，他急忙清醒过来，从长凳上跳下来跟了上去。
老板娘诺拉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她送妮蒂亚他们出门，正好看到架子上还剩三个肉丸：一个有蛋黄馅，两个没有馅儿的。她拿起纸袋将肉丸分开包好，递给走在后面的艾琳：
“我请你们吃的。”
艾琳询问地看向妮蒂亚，妮蒂亚瞟了一眼艾略特，答应道：
“收下吧。”
艾琳收下肉丸，将有蛋黄的找出来递给艾略特。艾略特看着终于到手的大肉丸，感觉还有点舍不得吃，但没一会，他就大口地将肉丸吃进肚子里了。艾琳也递了一个给妮蒂亚，妮蒂亚却摆摆手说不用。
妮蒂亚他们沿着大街一侧往西，走了不太远的一段距离，纸铺到了。艾琳先自己挑选了一些红色油纸和彩饰打包带走，然后和老板预定了另一批彩纸过两天来拿。出了纸铺，回头沿着大街另一侧往东，他们找到一家杂货店，订了两把扫帚和一批竹竿，之后商会主管会将它们运回去。期间妮蒂亚见到两家新店，想要进去和他们老板打招呼，都被艾琳拦了下来。
“不许再去谈工作了，再去我们就没时间买自己要用的东西了。”
艾琳的理由冠冕堂皇，妮蒂亚也不好拒绝，她正想着，以后一定要把商会的业务扩展到这些日用品上来，这样就不用再亲自出来买了。
临近中午，莫格大街的人流丝毫没有削减的趋势，妮蒂亚他们回到分会总部，正碰上外出办事回来的卢欧斯。卢欧斯见到妮蒂亚，行礼道：
“小姐，您回来了。”
妮蒂亚拿出她上午签好的交易合作文件，先审阅了一下，再递给卢欧斯：
“这是西侧卖肉丸那家的合作文件，明天开始给他们供货。”
卢欧斯拿着文件大概浏览了一下，点点头：
“您已经去谈过了么？巴内尔老爷前两天还吩咐我去办，我正准备下午过去，没想到您已经先去了。”
妮蒂亚听完，稍微顿了一下，她考虑了一下，认真地说：
“记得去查一下他们买店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这街上的店面可不便宜，还有，找个厨师去把他们肉丸的调料配方记下来，这肉丸挺受欢迎，换到其他地方应该也能大卖。”
卢欧斯立即回应道：
“小姐，我已经调查过了。”
卢欧斯以极其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他的调查结果：
“他们店老板娘的丈夫在西北边的新城区做工的时候累死了，就死在工地上，他们的钱大都是官府赔偿的，还有一部分是工地上的人捐赠的。”
妮蒂亚感觉有些感伤，她稍微吸了一口气，吩咐道：
“找个人帮他们打点一下账务，顺便教一下她儿子。”
她低头思考了一下，继续说：
“另外再用红包送一些钱给他们，就当是合作……不，新年贺礼。”
卢欧斯明白妮蒂亚的意思，当即回答道：
“好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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