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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发胶

    周以生站在墙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腐烂恶臭的味道充斥鼻腔,他仿佛一个躺在棺材里的死人,长脖子尸体挂在不远处的吊扇下转动,犹如一条风干的腊肉。

    深陷困境的他在这一刻彻底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圈套,一个引诱他上钩的阴谋,他的每一步路实际上都被牵住鼻子走,结局也许从他进门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注定。

    不论是播放录像的电视机、还是卫生间的抽水马桶、以及客厅拉开的窗户,长脖子尸体的根本目的从来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让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彻底到来。

    闪烁的灯光就像一个信号,当它亮起的时候就代表了安全,熄灭则是绝对的危险,但它并不会一直发挥作用,从两次熄灭的间隔不断缩短就可以判断出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但放眼望去,任何通向外界的出口都被长脖子尸体先前揭下的破布堵到密不透风,唯一能够看见希望的只有两间还敞开房门的卧室。

    但真的会有这么巧合吗?说不定又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想。

    周以生用力地按了好几下发胶的喷口,在打火机吐出的数条火舌的掩护下,他钻进了记忆中左手边的大人房间。

    但当抬起头时却发现,墙壁上贴满了蜡笔画,脚底全是拼接泡沫板,一张婴儿床上挂有不同样式的玩偶铃铛,断续的哭泣声从仿佛很远的地方传来。

    “呜...呜呜...”

    意识到上当的周以生当即转身想要离开,可房门却在眼前“啪”地一声关上了,墙壁上各种奇形怪状的蜡笔画顿时间活了过来。

    从画纸上剥落的它们不约而同地露出狰狞的笑容,而后像饿了很久的老鼠群一样,在呼吸的间隙就涌到了脚边,张牙舞爪企图将他撕咬成人肉碎片。

    周以生只好举起发胶与打火机融化这一堆诡异的东西,伴随五颜六色的蜡液流淌满地,从宿舍拿来的整瓶发胶也宣告寿终正寝。

    “长脖子尸体害怕火焰。”他十分肯定地猜测。

    “刚才在客厅的时候,它分明有数不清的机会动手,但它只是挂在吊扇下不动声色,利用人性的弱点,它敞开了两间卧室的房门,引诱认为存在逃生可能的我。”

    “实际上无论选择哪边,我最终都会来到眼前的这个地方,目的就是通过可以活过来的蜡笔画消耗发胶的余量。”

    但凡屠夫有它的半点聪明,它也不至于在森林小屋像狗一样被戏耍!

    当周以生失去了能够对长脖子尸体造成威胁的武器时,那么他也就彻底地沦为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出意外的话,它很快就会来到他的面前,用那根粗糙毛躁的绳索,像勒断从客厅窗户伸出去的枕头一样,把他的脑袋从身体上轻而易举地摘下来。

    “我已经准备好了!”他闭上双眼张开双臂,认命似地大声叫唤。

    只不过闭紧的房门没有丝毫动静,反倒是哭泣声愈发地清晰了,那是从婴儿床上发出来的。

    周以生从挎包拿出了健身用的小哑铃抓在右手,他抬起双腿如履薄冰地靠近过去,生怕突然间又发生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如今已经是长脖子尸体即将出现的节骨眼,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拼尽全力地奋起反击。

    事实上他最好的选择是站在原地,因为无法确定婴儿的哭声不是又一个陷阱。

    毕竟它从最开始就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用各种不能理解的方式将他的每一个动作把握在手上,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改变一个人的想法,而是让那个人觉得,他的决定都是自己真正想要去做的。

    但周以生的本性不是一个撞了南墙就回头的人,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危险与机遇并存,虽说活过来的蜡笔画耗尽了他带来的发胶,可不也确定了长脖子尸体害怕火焰的弱点吗?

    所以他还是站在了婴儿床的边上,目光越过边缘的床栏,落在了棉被中间一块鼓起的地方,里面躺着什么东西?它的形状很小而且不会活动,不像是几个月大的小孩,应该是某些更小的死物。

    周以生动作干脆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在神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毛绒玩偶像抱脸虫一样扑到了脸上,整个身体扒住他的脑袋。

    两条没有五指的手臂不停地拉扯头发,同时发出某种直钻进脑袋的尖锐叫声,他的视线忽地一片漆黑,即便是再如何胆大的人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我要快些将这个鬼玩偶从脸上弄下来!”他的思绪混乱不堪。

    但即便毛绒玩偶的皮囊被他用指甲撕开,成团的棉絮散落一地,它也没有任何停止的征兆。

    正常来说,人如果失去了视觉的帮助,控制重心的平衡将会变成一件艰难的事情,被蒙住面庞的周以生现在就像喝醉的酒鬼一样在房间里四处摇晃,似乎随时都会摔在地上吃个狗啃泥。

    与此同时...

    一条带血的粗绳从天花板上悄无声息地吊了下来,它就立在一个地方,安静地等待鱼儿上钩。

    周以生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清楚自己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他尝试站定脚步,但每次只剩一张皮的毛绒玩偶都会用力地将他的脑袋往某个方向倾斜。

    “不对劲。”他突然想到,“长脖子尸体呢?它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试想你是一个拿枪的猎人,在森林中见到一只外出觅食的瘸腿麋鹿,它甚至背对着你低头啃草,只需要一颗子弹就可以获得丰盛的食物,你有什么理由不扣动扳机?

    除非不远处有一头黑熊正在睡觉,你还可以听见它饿肚子的咕噜声。

    长脖子尸体依旧在试探!

    它在害怕我的挎包里有第二瓶发胶!

    毛绒玩偶又在发力...

    “所以它不会现身,而是通过一种更迂回的方式杀死我。”

    周以生摇摇欲坠,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在梳理清楚前因后果以后,他不再反抗摔倒的势头,而是顺其自然地躺在了地上。

    再费劲九牛二五之力扯下扒住脑袋的玩偶皮囊,果不其然他朦胧的视线捕捉到了悬吊在半空的绳索,长脖子尸体的苍白面孔从天花板一闪而逝。

    “你也是老鼠胆!”他张口挑衅说。

    也不知道是垃圾话真正起到了作用,亦或者仅存的耐心被磨灭殆尽,整个婴儿房剧烈地颤抖起来。

    之前紧闭的房门“轰”地一声向内打开,长脖子尸体脚不落地就这么飘了过来,两只翻白的眼睛与从嘴巴挤出的白舌头让人感到极度不适。

    它伸手取过悬吊在空中的粗绳,然后像套马的汉子一样甩了起来,很显然是将眼前的活人视为驯服的目标。

    “玩真的?”周以生见状,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说过的话。

    手中的健身哑铃虽然坚硬无比,但只有贴脸才能进行输出,他在挎包里翻找了很久,也没有挑选到一件称手的武器,总不能扔出火腿肠和矿泉水,对长脖子尸体说。

    “听话的小狗,给你好吃的,别咬我行吗?”

    在周以生犹豫之际,空中飞来一个无法躲避的套圈,它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眼睛里只有他的脖子,任由他如何闪转腾挪也无济于事,因为它都会相应地变换方向和位置。

    “你早有这一手,还怕我把你烧死!”正在跑圈的周以生第一次觉得太过聪明不是一件好事,房间里面空无一物,他就像被关在瓮中的一只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灭亡。

    长脖子尸体吐出了一口阴气,婴儿床上的铃铛忽地一响,就连呼吸的空气也凝滞了半分。

    周以生的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滩滑腻的血液,在前后夹击的局势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踩了上去,仿佛一块新鲜的香蕉皮,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失衡下坠,一个圆圈准确无误地套上了他的脖子。

    这是一个明面上的坑...

    他瞬间被绳子吊在了空中,成为了字面意思的提头木偶,窒息感逐渐充盈了大脑皮层,他试图晃动双腿挣脱困境,可这只会让本就滞涩的神经愈发迟钝,套索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紧。

    他的左手伸进挎包试图找些锋利的东西。

    但好不容易掏出的水果刀却被长脖子尸体用收回的破布卷起甩掉。

    这下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周以生的脸很快涨成了像猪肝一样的红色,无数条粗壮的血管在额头肿起,他感觉自己要死了,为什么耶稣还在天上看戏?

    拯救迷失的人走上归家的路?全都是狗屁!

    说出口的话倒是大义凛然,可根本看不见一点实际行动!

    视线迷糊之间,他终于撑到长脖子尸体飘到了跟前,它伸出舌头在他的脸上舔舐,满嘴的唾液似乎兴奋于即将可以享用美味的食物,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你猜对了,我确实有两瓶发胶。”周以生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想。

    已是强弩之末的他垂下左手,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从挎包里掏出了一瓶铁罐子,塑料喷口对准了长脖子尸体张开的嘴巴,始终躲藏在右手掌心的打火机也移动到了虎口,同时举起一定的高度。

    当点火器迸溅出一丝火星的时候,一大团持续了数十秒的汹涌火焰直接冲进了它的肚子里,而后从内到外烧灼表面的干燥皮肤,以及缠绕在身体周围的破旧布料。

    长脖子尸体的血肉就像错综复杂的树根一样拧结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犹如年轮般的褶皱,惊人的温度在空气中消散弥漫,肉类独特的焦香味在房间内挥之不去。

    一个火人在痛苦地挣扎与尖叫,它抱住脑袋蜷缩在角落,最终化成了乌黑的焦炭。

    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忽地松开,周以生从半空摔在了地上,他按住发疼的腰背,嘴里不停地呻吟。

    “我的老骨头...”

    周以生背靠墙壁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几根火腿肠和一瓶水顺嘴下了肚子里,婴儿床与拼接泡沫板消失不见,贴满蜡笔画的墙壁变成了灰色的水泥,望向地面滚落的发胶瓶子,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东西又不怎么值钱,他买来也没几次用过,像挂在胸口的数码相机,它们只有在出门时才能派上用场,而他大学四年却出乎意料地过上了宅男的生活,沉迷于通关恐怖游戏。

    相比于放在宿舍吃灰,还不如全部扔进挎包里,如果用不掉的话,回来的路上还可以丢进垃圾桶,谁也没有想到它居然可以发挥如此大的作用。

    周以生也并非是死到临头才想起来反击的,他猜到了长脖子尸体会对他拿出的第一件东西有所戒备,它也确实如同设想的一样,用破布卷起并扔掉了水果刀,所以他并不急于掏出第二瓶发胶。

    哪怕是奄奄一息的情况下...

    早在之前得知了它害怕火焰的弱点以后,他就已经在刻意地隐瞒自己存在杀手锏的事实,而走到这一步翻盘的关键在于,他能否凭借自己的力量安全度过第三个陷阱,也就是婴儿的哭声。

    所幸周以生凭借他的智慧揣测到了长脖子尸体的想法,否则可能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已经被毛绒玩偶引诱到宣判死刑的吊绳上,它甚至不用亲自下场就可以收获一具美味的尸体。

    认命地叫唤以及嘴喷垃圾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欺骗长脖子尸体现身,他必须肯定它们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作用,否则它怎么会那么肆无忌惮地走在眼前,用沾满唾液的舌头恶心他呢?

    这是为了羞辱他。

    想要打败一个拥有足够耐心的猎人,你要做的就是比它更加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