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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灵魂

    周以生干脆利落地脱掉上衣,双眼透过起雾的镜面,他赫然见到胸膛出现了一道宛若山脉间蜿蜒峡谷的刺目疤痕,手动脉划出的血线也不知何时缝合在了一起。

    他望向手中不再沉重的染血菜刀,鬼索两个字如梦魇般缠绕在脑海挥之不去,先前无法理解的吸血砍胸是它特定的认主仪式,它现在就像赤裸的花姑娘一样站在自己的面前。

    鬼索现今有两种解放的能力,分别是续命与束缚。

    宿主可以将凝聚了生命力的鲜血注入到刀面凹槽之中,当身体进入濒死状态的时候,它们会自动从手腕回流至心脏并获得蓬勃的生机,持续时间视存放的血量而定,类似于某种游戏的保命手段。

    铁链能够脱离刀柄末端的口子成为单独的奇异物件,犹如传说中的缚妖索,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住诡异与怪诞的行动,邪崇以上另当别论,在不断收紧的过程中,它还会施加压制气息。

    无头女正因如此,才会肢解身体,头也不回地逃窜。

    “但为什么不叫鬼刀呢?分明挥砍才是你的主业。”周以生不明所以地问。

    不过它终究是一件死物,没办法像青蛙一样开口回答。

    同样令人不解的是,在他活过来以后,看待世界的角度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可名状的变化,他的精神与肉体之间出现了明显的界限,他甚至可以像上帝一样俯瞰自己的躯壳。

    迟钝滞涩的大脑变得仿佛羽毛一样轻盈,有人说过,“灵魂的重量是21克。”

    空气中还漂浮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它们可以随意地穿透现实的事物,并且散发出强烈的情绪感染力,但它们又不似智慧生物,因为每个动作都显得呆滞死板,仿佛受到了特定规则的约束。

    “你们是阿飘吗?”他大声地问,却没有得到应答。

    青蛙从水箱盖上跳到了周以生的肩膀,“你干嘛对空气喊话?”

    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描述出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掌握了灵魂的力量?”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他的话说到了一半。

    不对,我刚才死了一次。

    这又有什么关系吗?

    他反复回忆先前被忽略的细节。

    血字曾说,“诡异是非实体的存在,人类的眼睛就是摆设,你看不见它。”

    可在鬼压床的时候,手捧脑袋的无头女不是站在边上吗?

    他那会半只脚踏进了黄土...

    “我明白了!”周以生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只有在死亡的边缘,才能感知到虚无缥缈的灵魂,继而掌握真正的力量。

    这算是误打误撞、歪打正着吗?其实也不全是运气的成分,至少他有破罐子破摔的决心。

    这可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贪生怕死四个字破灭了多少人的英雄梦?

    回归正题,周以生转头对青蛙说。

    “我既然已经脱胎换骨,那现在岂不是变成了抓鬼行动?”

    它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如果你依旧是目中无诡,我只能先行离开,到外面给你买一口棺材。”

    他像憋了三天的尿一样露出蛋疼的表情,“你这些骚话都是从什么地方学的?”

    “我们住的地方,那三个人的眼睛总盯住一个发光的方盒子,嘴边挂的都是类似的东西。”

    精神污染的罪魁祸首竟是同床共寝的舍友?!

    “我迟早要找他们算账。”他愤愤不平地想。

    出不去的凶宅。

    周以生尝试从狭窄的卫生间离开,但门外的毛发触手每次都像彼此间有血海深仇般迎面拍来,他可不认为骨头要比木材坚硬多少,只好后退找寻更好的办法。

    墙壁渗出的粘稠血液是催生自杀欲望的根源,所幸无头女只能够影响这间屋子,否则他不敢想象在城市街道蔓延扩散的话,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不可控事件。

    他抬起手上的鬼索问,“你可以砍断毛发吗?”

    它像小狗甩弄尾巴一样晃动锁链。

    “不是,你当初砍我胸口的节操去哪了?”他想。

    周以生犹如收债的黑社会一样提刀踹门,客厅的几根触手当即想要跟他发生一些不可言语的亲密接触,初步掌握了灵魂力量,他眼中的世界可以像《黑客帝国》中的子弹时间一样缓慢了下来。

    他快速作出反应躲避攻击,而后对准发根手起刀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但他的眼角随之留下了一行滚烫的鲜血,目光扫过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毛发,他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拭脸庞。

    “这种近乎于时停的能力也并非没有限制。”

    无头女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也许是在暗中酝酿可怕的手段,不过究根结底依旧无法脱离两条必死规律,他用力扯动包裹窗户以及房门的人皮,它们不出所料地纹丝不动。

    他在房子四处闲逛起来,可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之前也早该发现了,他坐在沙发上,拿起那本被撕掉了人像眼睛的杂志陷入沉思,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一幅挂在身后墙壁的画,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它的手伸出纸张,从厨房拿走了一把水果刀,它在手臂上划出了几道口子,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周以生的眼神逐渐失去了焦距,他像被操控的傀儡一样举起了鬼索,脸上露出了呆若木鸡的表情,趴在肩膀上的青蛙见势不妙撑开了上下颌大叫,嗓子眼都快要从嘴巴里喊了出来。

    “你怎么了?!”

    但他却跟失聪的聋子一样听不进去一个字,它只能眼睁睁地目睹他跟没有知觉似的自残,他在手上划出了与画像中女人分毫不差的伤口,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全身的衣物。

    皮肤撕裂产生的疼痛将周以生飘散的意识拖拽了回来,他刚才是灵魂出窍了吗?青蛙吐出事先准备好的绷带,他咬牙在手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变成一个白色的长条粽子。

    鬼索只能吸收凝聚了生命力的血液,例如心头血、指尖血。

    空气中萦绕的那股难闻气味让他惊醒,“无头女在通过它间接控制我的身体!”

    “我就说不会这么简单,怎么可能依靠憋气就可以逃脱一条必死规律。”他想。

    “噗嗤~”“砰!咚!”

    厨房的灶台忽地亮起了火焰,没有砧板的台面却响起了菜刀剁骨头的声音,无数根毛发像霉菌一样眨眼间长满了墙壁,它们吸走了渗出的粘稠血液,犹如丛林的荆棘开始疯狂生长。

    诡异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周以生严阵以待地手握鬼索,生锈的锁链脱落下来漂浮在半空,时刻等待使用束缚能力,他同时张开了灵魂力量所带来的真视之眼严阵以待,一切魑魅魍魉在它的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可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住在隔壁1308的妇人像鬼魂一样出现在主卧的门口,她身穿一袭血红的长裙,头发杂乱地披在肩上,后脑勺爬有一个用针线拼凑起碎肢的婴儿。

    行为极度怪异的她脸上却是格格不入的惊惧表情,仿佛在这里呆上一分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她拼命地挥手示意,语气中充斥了害怕的颤抖,“快到我这里来!”

    无头女的陷阱?

    周以生不免地产生这个念头,好比在鬼屋里见到一只HelloKitty,恐怖的画面刹那间出了戏,不过转念一想,妇人也与1309脱不了干系,不然为什么她手推的婴儿车总是空无一物。

    眼见生长的毛发不断地挤压生存空间,他也很难施展开拳脚与无头女大战三百回合,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决定相信她一回,于是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过去。

    妇人似乎不知晓她的头上有一个鬼婴,在周以生进入房间以后,她猛地发力关上了门,仿佛外面躲藏了什么洪水猛兽,她大口呼吸平复起伏不定的胸脯,而后不作解释地走到贴紧墙角的衣柜面前。

    她拉开柜门,推动里面的一块板子,径直地穿了过去。

    “嗯?”

    周以生探头察看,竟然发现1308与1309之间在衣柜内部打通了一扇暗门,平时依靠一块可以推拉的木板作为阻挡,如果伸出去的手指不仔细地摸索,还真没有可能发现这个秘密。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她回过头问。

    “没事。”他尴尬地笑了一声。

    1308住宅没有受到诡异力量的侵蚀,屋子的装修偏向于美式复古,妇人若无其事地从冰箱拿了一瓶红酒,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她还用手指夹起两个杯子,“还没问你喝什么。”

    周以生脸上的表情极度复杂,他望向窗外明亮的天空,紧张的状态还没有调整过来。

    “我不是在抓鬼吗?为什么现在跟一个少妇共处一室?”他想。

    “我都可以。”

    妇人的目光在他稚嫩的脸庞扫了两下,又从冰箱拿了一瓶果汁放在桌上。

    她整个人躺进了柔软的沙发,右手轻微地摇晃装满红酒的高脚杯,丝毫不在乎雪白的肌肤裸露大片。

    “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那个鬼东西不会影响除却1309以外的地方。”

    “你还知道什么?”周以生挺直了腰杆问,青蛙此时告诉他,妇人头上的鬼婴并非某种诡异,而是由执念形成的灵体,它在人世间有放不下的东西。

    “看样子,你也不像正经人,你是从哪座大山里走出来的吗?”

    她以为他是茅山抓鬼术之类的传人。

    “我只是买房而已。”

    周以生仍在试图狡辩,可他却忘记了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血液染红,他现在就像一个血人。

    妇人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你可真是说谎的天才。”

    她喝完了一整瓶红酒,“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事情,但你必须保证它万劫不复。”

    周以生没办法继续隐瞒下去,“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

    “这要从两年前说起,一个男人找上了我,他觉得我很漂亮,想要和我在一起,我没有抵挡住他的死缠烂打,于是沦陷在我自认为的爱情之中,直到关系确定的第四个月,我才知道他已经跟别的女人结婚了,他仍不肯放弃我,想让我成为他的地下情人,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妇人十分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为我买下了1308的房子,还打通了一扇柜子的暗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钻到我的床上,跟我亲密地缠绵在一起,我必须肯定我十分享受那段时光,好像我是他真正的妻子,可事实终究是残酷的,我们这段不光彩的爱情被那个女人发现了。”

    她浮现出后怕的表情。

    “她没有当场撕破脸皮,而是将仇恨的种子埋在心里,直到我怀孕并生出了孩子,在男人的暗箱操作下,我变成了离过一次婚的单身母亲,女人的怒火也在那个时候到来。”

    妇人捂住了脸庞,痛苦地哭泣起来。

    之后的故事便是女人砍下了自己的脑袋,沾花惹草的男人搬到了外地。

    那本杂志估计也是女人的杰作,她也许认为是见色起意破坏了她原本美好的家庭,只要撕烂人的眼睛,就再也不会被所谓的外貌诱惑了。

    “但这些恐怕都不是女人的本意,诡异当时已经操控了她的身体。”他想。

    在这件事情上,任何人都是过错的一方,区别只在于多少而已,男人精虫上脑没能把持住下半身,妇人违背了社会的伦理道德,女人心中有伺机报复的念头。

    即便没有到杀人的程度,不过也差不了多少。

    周以生作为二十几岁的男大学生,很难评价这种错综复杂的男女之事,只好站在原地闭不作声,如果必须选出怪罪的对象,那只能归咎于世界为什么会有诡异这种可怕的东西。

    鬼婴的出现也有了一定的猜测,它担心母亲再次惨遭毒手,于是化作灵体守护在身体,这也是为什么妇人之前说,“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那个鬼东西不会影响除却1309以外的地方。”

    无头女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活人在自己的地盘乱跑?

    “不过它的样子有点丑陋。”

    这是否说明了并非所有的灵体都是恶意的?

    “看来我以后还要判断它们的善恶才能决定是否痛下杀手。”

    他之前在主卧的时候想过用鬼索砍死婴儿,只是因为青蛙开口制止才避免了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