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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毛发

    “选择关卡”界面,厨房照片已然被血液染红,表示达到了开启条件。

    周以生抬手轻点。

    断头跪地的女人忽地站了起来,她捡起了滚落的脑袋放在肚子前,杂乱的头发盖住了整张脸庞,但却给人一种在注视眼睛的感觉,震耳欲聋的狞笑声在耳边响起。

    她抓起手上的菜刀一下又一下地挥砍身体,直到变成一条没有四肢的人棍。

    一行血字一笔一划地刻在照片的右下角。

    “背叛就像一盘美味的佳肴,诡异犹如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寻觅上门,它是无实体的存在,人类的眼睛就是摆设,你看不见它,它却能够触碰你,唯独掌握灵魂的力量,才能清除污秽的象征。”

    这是否等于在委婉地说,我现在弱小到不足以对付1309的脏东西?

    青蛙感知情绪的能力似乎还夹杂了一点读心术的影子,它用力地撑开上下颌说。

    “你想的没错,自从进入了这间看似人畜无害的房子,我的皮肤每隔几分钟就莫名地一阵刺痛,像是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窥伺着我们,但我不停地环顾四周,却始终也没有发现那双躲藏的眼睛。”

    “可我亲手烧死了长脖子尸体,还利用太阳消灭了附身在婴儿上的诡异。”

    青蛙对此不以为然。

    “这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也许你现阶段能够对付实体的诡异,但非实体的存在必须使用到灵魂的力量,类似于物理与魔法的区别,你总不能用一把长剑去对付法师的火球。”

    “也就是俗话中的一物降一物?”

    “大概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了解那么多东西?”他问。

    青蛙忽地一愣,“顺口就说出来了,仿佛某种肌肉记忆。”

    “所以我该如何掌握灵魂的力量?”

    “我不知道。”它回答。

    “那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谁让你觉得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说不定待会我们都要栽在这个地方。”

    “再说废话,晚上不给你血喝。”周以生发出禁食警告。

    一人一蛙大眼瞪小眼,两个家伙谁也不服谁。

    “看来它是到了青春的叛逆期,我要加强平时的PUA工作才行。”他想。

    “那我们现在做些什么?”青蛙拍了几下它的肚皮问。

    “你听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吗?既然已经确定了诡异在暗中窥探,而我对于如何掌握灵魂力量没有一丝头绪,那不妨先短暂地接触一下,也许在过程中,我可以领悟到一些独特的东西。”

    周以生用数豆子的方式挑选了一间卧室,而后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没来由的困意刹那间直冲大脑,他闭上了眼睛,深沉地睡了过去,浑然忘记了一只诡异藏在看不见的角落虎视眈眈。

    “你怎么了?!”

    青蛙意识到大事不妙,但不论它如何叫唤,也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是的,周以生在装睡,甚至没有提前跟青蛙打一声招呼,只有这样,人生阅历浅薄的它才能表现出最真实的反应,水面下的大鱼才会放松戒备咬住钩子上的饵料。

    “你该不会真睡着了?”青蛙听见响亮的呼噜声,不可置信地说。

    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果然不出所料,在他“入睡”后的几分钟,头顶的天花板泛起了湖波一样的涟漪,无数根黑色的头发垂了下来,作势钻进他的嘴巴、鼻孔与耳朵,束缚他的脚踝、手腕与脖颈。

    任谁也可以想到,如果诡异的计谋得逞,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周以生睁开了微眯的双眼,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猛地一沉,仿佛要把床板压坏,伴随刺激的耳鸣与巨大的眩晕感,像是有人拿铁锥往他的脑袋里钻一样。

    他的胸口一时间没法喘气却又非常鼓胀,似乎下一刻肺部就会炸掉,手脚麻痹不已无法动弹,只有模糊的意识能够目睹一切的发生,不过无法作出任何的改变。

    鬼压床!

    长发一根又一根地从天花板上脱落下来,它们犹如拥有了生命力一样踉跄地爬进了周以生的嘴巴,之后滑入了食管蜷缩在胃部,像毛线团一样缠绕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球,开始肆无忌惮地吸收他身体内的水分,似乎要把他榨成肉干为止。

    恍惚间他看见一个断头的女人站在床边,手里捧住的脑袋一直发出狞笑声。

    尽管青蛙察觉不到异常的存在,但它看见周以生这幅垂死挣扎的模样,也知晓他正在鬼门关的边缘徘徊,它“哇”地一声吐出了那把存放在肚子里的染血菜刀,生锈的锁链当即捆住了空气。

    诡异像被火烫到一样,它肢解身躯以挣脱愈发收紧的锁链,而后迅速隐没在墙壁之中。

    无能为力的不适感顷刻间从脚底褪去,周以生向床的一边滚落,痛苦地趴在地上干呕,但口腔与喉咙的干涩感挥之不去,肚子里仿佛有一颗种子在不停地生根发芽,难耐的瘙痒像致命的毒素一样传遍了全身。

    “我要喝水!”前后不过几秒,他的嘴唇已经干裂脱皮。

    周以生冲到了洗手间,青蛙在离开之际用舌头卷起了遗落在地的染血菜刀,他拧开了水龙头,不顾一切地喝了起来,此时自来水的寄生虫与细菌在诡异的毛发面前就像小儿科一样不值一提。

    但他肚子里的那团毛发却像海绵一样将喝进去的水全部吸收殆尽,而后膨胀数倍于原先的体积,他的肚子瞬间被撑起像孕妇一样。

    病急乱投医的做法不仅没有缓解几乎要命的饥渴感,反倒加快了死期的到来。

    “我真的要死了?”他的背贴住厕所的墙壁滑了下去。

    一层单薄的人皮包裹住了通往外界的房门与窗户,最后一抹灿烂的阳光透射进来。

    旋即整个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色的墙壁渗出了粘稠的鲜血,一根又一根粗壮的毛发像沼泽地的触手一样从地板长了出来。

    它们不分敌我地将沙发、木柜以及桌子拍成了碎末,破坏力毋庸置疑。

    空气中弥散开一股难闻的气味。

    周以生发觉他每呼吸一口,自杀的欲望就会在脑袋滋生蔓延,想来砍掉自己脑袋的女人同样深受其害,他知晓她并非躲藏在暗中的诡异,只是它以她死去的形象出现而已。

    而最让人绝望的是,寄生于肚子的毛发在憋气的时候,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生长,似乎氧气可以抑制它的活性,但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避免吸入能够催生自杀欲望的难闻气体。

    诡异将它所拥有的两种必死规律结合在了一起,逼迫人走进一条没有退路的死胡同。

    相较于长脖子尸体与附身鬼婴,无头女的难缠程度简直令人头皮发麻,它没有丝毫贪生怕死的犹豫,而是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机会,根本不在乎周以生试探与否。

    它也明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刚见面就使出了鬼压床的可怕手段,根本不给敌人留下一丝反击的余地,面对染血菜刀的锁链束缚,它果断地肢解了身体逃脱进入墙壁。

    “诡异就像一个又一个真正的人,而我还在小瞧它们的奸猾狡诈。”

    此时周以生的肚皮在不停地蠕动,脑袋还有一种掐死自己的冲动,这就是掉以轻心的代价。

    他手脚乏力地站了起来,待在原地无异于慢性死亡,还不如尝试寻找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尽管在他看来,目前的情况已经是近乎无解的死局。

    无论是寄生毛发还是催生欲望都可以在短暂的十几分钟内夺走他的生命,整个屋子也因为地板长出的粗壮触手以及墙壁渗出的粘稠血液而变得寸步难行。

    “我被囚禁在这里了,头上还有一个死亡倒计时。”周以生苦笑说,但他真的不想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卫生间,像他这样的大人物,至少要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闭眼安息才行。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旁边散发“香味”的抽水马桶将成为他的墓碑。

    周以生双手搀扶住洗手台,腿脚像没有骨头一样软了下去,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犹如瘾君子一样的自己,面容枯槁、颧骨凸出、脸颊凹陷、眼球布满血丝、肚子不正常地鼓起。

    “你可真丑啊...”他撇过眼神,不忍直视。

    “呱!”趴在肩膀上的青蛙大叫一声,它的嘴角还叼住一把染血菜刀。

    “你想说什么?”

    周以生只是问了一句话,肚子里的那团毛发又长大了不少,撞墙而死的念头忽地冒了出来。

    “你要放血。”它口齿不清。

    不过这次他听明白了,“它想让我放血。”

    但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还嫌弃自己活得太久了?

    青蛙感知到了空气中飘荡的困惑情绪,但它也不知晓如何解释,因为这个想法源自于内心莫名的直觉,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可以打破现如今僵硬的局面。

    “刀...可以...我记忆中...”

    它试图描述下去,可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费力地微笑抬手,示意没有关系,“我知道了。”

    难道还有比现在更棘手的情况吗?

    “既然已经一无所有,又何必害怕失去。”

    “死马当活马医治。”

    周以生在破罐子破摔的时候,经常用这两句话来说服纠结的内心。

    他挪动不听使唤的身体躺进了浴缸里,青蛙用舌头卷起染血菜刀放在了他的手边,他咬住了揉捏成团的衣服,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刀刃抬起一个小角度,对准手动脉的地方划了下去。

    血喷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短暂地压过了血管难耐的瘙痒,但随之而来的是极度可怕的休克,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从手腕流逝出去,止不住的血液染红了裤子,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像近视一样,而后所有东西都黯淡了下来,他的鼻子也彻底地停止了呼吸。

    肚子的毛发失去了抑制,仿佛癌细胞一样疯狂扩散,很快从身体的各个孔隙冒出头来,没有了任何水分的周以生皮包住了骨头,青蛙趴在马桶水箱上胆战心惊,这真的有作用吗?为什么他这幅模样就跟死透的木乃伊一样?

    在它万念俱灰之际,躺在肚皮上的染血菜刀终于发生了些许微不可察的变化。

    先是沾在生锈锁链上的血液流动起来,淌进了刀面的深灰色凹槽,而后浴缸里所有尚未凝固的鲜血就像溪流汇入了大海,被一种奇怪的牵引力吸收过去。

    直至布满刀面的凹槽内没有一丝缝隙,血红的浴缸也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染血菜刀凭空升起,锁链束缚住了周以生的双手,它就像翻脸不认人的流氓,一下砍进了他的胸膛,青蛙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吓到腿脚发软,没有一点力气站起来。

    但它很快发现,那具看似死透的尸体竟然缓慢地恢复了生机,染血菜刀上的鲜血在悄无声息间一股脑地涌入了周以生停止跳动的心脏,那是他流逝的生命力。

    他干瘪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苍白空洞的面孔竟然出现了蓬勃的生机。

    还没等到鼻子开始呼吸,他已经举起双手抓住从嘴巴冒出的毛发,拔除它的感觉就像扯动体内的五脏六腑,它的末端部分已经扎根于各个器官表面。

    但撕心裂肺的痛苦非但没有停止他的疯狂举动,反倒像鸡血一样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给老子滚出来!”周以生近乎神经质地大喊。

    在临近力竭之时,他终于将一团跟身体差不多大小的蓬松毛发从还没有一个灯泡尺寸的嘴巴里拉了出来,失去了维持生命力的寄生对象,它很快像烧焦一样融化成一滩臭不可闻的液体。

    “恶心...”他反胃地干呕了几下,而后冲到水龙头前,没有后顾之忧地喝水,像沙漠一样干涸的身体转眼间变成了美丽的绿洲,水无愧于生命之源的称呼,只希望今晚不会闹坏肚子。

    对于催生自杀欲望的味道,只需要控制好憋气的时间,周以生可以凭借坚定的意志压下脑袋冒出的邪恶念头,例如戳瞎眼睛、练就葵花宝典、吃掉手臂,其中第二个是他绝不容许发生的事情。

    总而言之,他现在可以抽出一些时间思考自己的现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