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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与现实的不同步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酆皛总是想办法躲着刘浩。十几岁的酆皛在当时没有找到制止刘浩对自己不尊重的行为的方式,自己的躲避反而让对方变本加厉。要是现在的酆皛,估计在刘浩第一次试图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就会拧住他的食指给他掰折了。

    但是现在的酆皛并不想去责怪当年的自己,人的认知总是在成长中才能慢慢成熟,从而更清楚自己的底线,以及应对冒犯合理的方式。

    在刘浩试图去掐酆皛的脸这件事儿上,最先也最直接进行阻止的是不叫酆皛老大,偏要叫小鬼的金乾。

    一次课间,酆皛到教室后方的饮水机旁接水喝时,刘浩贱兮兮地堵住酆皛的去路,还试图捏酆皛的脸。同样在喝水的金乾挡住刘浩“进攻”的手,同时对正在躲避刘浩的酆皛说:“我挡住他,你从旁边走。”

    刘浩对于金乾的举动十分不满,冲金乾嚷着“关你什么事儿啊!”。金乾毫不示弱:“你没看出来酆皛不愿意你动她吗?”。

    “她愿不愿意你都管不着!”。

    “管不管得着不是你说了算的,以后我见一次管一次。”

    这次的小摩擦以刘浩不服气地离开而告终。金乾在刘浩走开之后仗义得跟酆皛说:“小鬼,以后他再堵你,我帮你。”说完十分潇洒地离开。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有人交往边界不清晰,不懂得尊重他人,也有人原则鲜明,正义爆棚。

    刘浩这种困扰酆皛的举动,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突然消失了。那天酆皛看到刘浩,下意识想躲避的时候,发现刘浩没有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也没有了那些轻浮的举动。酆皛松了一口气,以为刘浩终于觉得这种幼稚的行为没意思了,放弃这种类似“骚扰”的行为了。但是,酆皛总觉得刘浩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在冷漠中夹杂着埋怨。

    酆皛没有多想,直到课间的时候,宋柏豪跑到酆皛旁边,一脸兴奋地问:“老大,刘浩今天没有再堵你吧?”。

    “没有啊。”酆皛不明白宋柏豪怎么这么兴奋。

    “放心吧老大,他以后也不会堵你了。”宋柏豪语气里还有些骄傲。“我们昨天晚上在宿舍跟他单独聊了,让他以后不要再堵你,你不喜欢这样。”

    “你们?”

    “对,我、班长、张哥、金乾、体委……”

    “等等,你们这么多人?”酆皛打断了正在数人的宋柏豪。

    “对啊。我们跟刘浩说让他以后不要堵你,钱郑昊看见不高兴。”

    “等会儿,什么叫钱郑昊不高兴,受困扰的是我吧!”

    酆皛突然想起前几天,宋柏豪突然跑来问酆皛以后能不能不要和刘浩玩儿,酆皛问为什么,宋柏豪说钱郑昊看见刘浩天天堵酆皛,气得牙痒痒。酆皛跟宋柏豪说,刘浩的行为确实让自己觉得不被尊重,但是这和钱郑昊没关系。

    “那你就跟刘浩说你不喜欢这样嘛。”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家本来都是关系好的朋友,说了吧好像我上纲上线,小题大做,过分敏感;不说吧,刘浩确实没什么分寸。”

    “那我帮你说。”

    “啊?”

    “没事儿。我能帮你说。”

    “好吧,那你试试?”

    好嘛,这下,本以为宋柏豪会帮忙转达一下自己的困扰,没成想演变成今天这幅局面,拉了浩浩荡荡一群同学去说。这群同学不管是出于哥们儿义气,还是正义,跟刘浩来了一场颇为正式的宿舍谈话。

    酆皛不知道那天晚上男生宿舍里具体是什么情形,也不知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从那天之后,刘浩没有再堵过自己。

    只是刘浩的态度也变得很陌生。见面不打招呼,有时会故意装没看见。甚至在餐厅排队时恰巧排到酆皛后面,也会故意隔开。别的同学问“你不和你老大一起排?”时,刘浩也会故意很冷地看向酆皛,然后转头往队伍后面走。

    酆皛知道这一定和男生们的那次谈话有关,但她一直以为,话讲清楚了,大家还是朋友,再不济也还是同学,关系不至于如此冷漠。

    周末酆皛回家,登上QQ看到刘浩签名写着“为什么女生都对我这么狠”。酆皛明白。这应该是在说自己。在那个非主流盛行的年代,QQ签名是十几岁的青少年“强说愁”的绝佳平台。这不,刘浩这么一说,酆皛仿佛成了伤害少男心灵的心狠手辣之人,纯洁的同学关系硬被夹杂了本不存在的情感纠葛。

    对于早早开始追星的酆皛来说,QQ签名就像是是追星动态的展示板,好比现在的微博。如果偶尔看到有些许矫情的文字,不是跟正主相关,就一定是新歌歌词。

    酆皛点开跟刘浩的聊天框,想解释一下,又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解释似乎都不对,更麻烦的是,酆皛也不清楚晚上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但表达的大概率不是酆皛的本意。最终,酆皛什么也没发。

    再回到学校后,赵晓慧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酆皛和刘浩之间有矛盾,跑来关心:“你和刘浩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有误会吧。我也说不清楚。”酆皛没什么兴致回答。

    但是赵晓慧却劲头很大“那我去帮你跟刘浩说。”。

    “你去说什么啊?”酆皛话音还没落,赵晓慧已经跑去找刘浩了。拦不住,那就算了,顺其自然吧。酆皛无奈地摇摇头。

    不一会儿赵晓慧回来了,语气颇为惋惜:“我跟刘浩说了你们有误会,但是他说‘知道了,无所谓’”。

    “嗯,知道了。谢谢你。”

    “没事儿,要不我再去跟他说说?”

    “不用了,其实我都不清楚那天晚上他们具体聊啥了,这说也说不清楚。”

    “我有机会再帮你说说,刘浩跟我关系不错,应该会听我的。”

    “再说吧,暂时不想聊这事儿了。”

    赵晓慧还想说什么,老肖进来赶着学生上晚自习了,大家纷纷跑回自己的位置,也切断了赵晓慧继续唠叨的机会,酆皛松了口气。对于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酆皛不愿意一直想着,与其一直被问题困扰,不如“纵一苇之所如”。

    当时正值初二上学期期末,在学校视分如命的紧张复习氛围下,学生们少了很多玩闹的心思。再加上酆皛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儿上有什么错,渐渐也没了什么解释的想法。朋友的来去,本就随缘。

    一直到学期结束,酆皛和刘浩也没再说过什么话。西舟作为刘浩的死党,和酆皛的接触也连带着少了很多。

    寒假一到,酆皛立刻躲回了自己的“安乐窝”。远离压抑的学校和复杂的同学关系,酆皛的世界和小时候一样,只剩下感兴趣的书、练琴、一起长大的伙伴。唯一和初中生活有关系的,就是2345的五位舍友和安易,尤其是关系密切的章梓萱。这一切都让酆皛觉得舒适且安心。虽然酆皛不是社交困难的人,尤其在初中和班里同学都相处的不错,但酆皛还是喜欢待在自己的安全区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在智能手机统治人类之前,切断社交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长的假期对于学生来说都是转瞬即逝。初二下学期开学,学生被学校钳制着,忍痛与假期挥泪告别。

    酆皛也一边克服着“开学综合症”,一边拾起学校生活的记忆。没什么变化的老师、管理依旧严苛的学校、长高的同学还有在假期被自己抛到脑后,但现在见了面心依旧会雀跃的西舟。对了,还有关系依旧冰封的刘浩。

    本以为和刘浩这段处于寒冬的友谊的尴尬期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事情的发展却总是处处充满了意外。

    开学没多久后的某天下午,在形同虚设的课外活动时间之后,不管是上课还是晚自习,刘浩一直没有出现在教室里。西舟同样不在。这俩讲台边的左右护法同时消失,确实有点儿显眼。

    酆皛以为这俩兄弟可己的老家上学了。

    酆皛没有想到,曾经熟悉的朋友,就这样离散了。大家在一起上学的时候,总觉得误会总有时间解开,现在不说,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戛然而止的友谊第一次让当时的酆皛感受到了人生的不确定性。

    对于现在的酆皛来说,解决这件事并不难,她只要在刘浩第一次做出让自己感觉不被尊重的行为时,严肃且认真地告诉对方“我们是朋友,但成为朋友的前提是互相尊重。现在你的行为让我不舒服,希望你可以顾及我的感受。希望我们可以成为互相尊重的真朋友。”就可以避免后面难以解释的情况。

    但在当时,仍是青少年的他们有着不够成熟的思维体系,尚未探索清楚自己在人际交往中的边界,对于自己是否被冒犯和对方行为是否逾矩的判断时常摇摆,更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才能清楚表达自己的感受并指出问题的关键。

    “我无法用现在的判断力给当时的我出谋划策,就像现在的我无法向未来的我寻求帮助以求解决目前无从下手的难题。”大四的酆皛回想完这件事,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结论。“成长的速度总是与客观现实不同步。或许这就是客观世界让存在于其中的人被动成长的方式吧。不管你主观意愿如何,在这样不同步的客观事实下,总会成长。哪怕是一直摆烂,觉得自己毫无长进的我,也在不曾预料的方面有了长进。”

    或许有时候,对于自己的不优秀,我们都不必那么焦虑,现在解决不好的问题,就让未来的我们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