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涩的告白
涅兰推开酒馆的门，喧闹的声音铺面而来，夜晚的酒馆生意一向很好，本地的村民自不必说，一天繁重的工作结束后总有人喜欢来这喝上两杯，因为打猎，或者其他原因而准备进入阿迪尔山脉的旅人一样也会在酒馆停留，吃吃喝喝补充能量，顺便和熟悉山中情况的本地人交换一下情报，酒馆老板克兰和吧女们会保证每个人的酒杯都满满当当，当然，前提是你还能掏的出钱。
涅兰牵着艾娜的小手在大厅里穿梭，不少客人注意到了这对年轻的男女，喝了酒后的人扯着大嗓门开始起哄。
“呦，看看这是谁来了。”
“村里的小帅哥带着自己的小媳妇儿来吃东西了，小孩子别点酒哦。”
“你可闭嘴吧，人家年轻人的事轮得到你管？”
“男欢女爱，情投意合，一点小酒那不是正好？”
“你少说两句，把小艾娜惹哭了，不怕葛莲妲收拾你吗？”
众人哄堂大笑，涅兰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下艾娜，女孩低着头抿着嘴，显然是很不好意思。
不过醉鬼们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对年轻人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大厅又恢复了七嘴八舌的喧嚣，涅兰带着艾娜来到吧台前，克兰从吧台后面探出头来。
酒馆老板膀大腰圆，皮肤晒成深棕色，鹅蛋一样光亮的头顶上反射着天花板上烛台吊灯的光，八字胡下的嘴咧开笑着，露出两排牙齿。
“涅兰跟艾娜，真是稀客啊，来吃饭吗？”
“嗯，一个大份苹果派，一碗炖羊肉，艾娜你想吃什么？”涅兰回头问道。
艾娜左右看了看，大概是觉得酒馆太吵闹，探头把嘴放在涅兰耳边，低声对他说：“一份奶油蘑菇汤。”
涅兰楞了一下，艾娜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女孩儿幽香的气息传进他的鼻子，让他有点恍惚。
点完餐后，涅兰带着艾娜径直来到酒馆的二楼，一楼大厅太过吵闹，不适合两个人吃饭，二楼则是隔离出来的一个个雅间，用来和艾娜就餐刚好。
隔间的装修只能说一般，毕竟是村里的酒馆，一张圆形的木质餐桌，桌子上一个木质烛台，餐桌底下铺着一张红色的地毯，两张椅子摆在桌子两边，涅兰和艾娜分别落座，烛光闪烁，涅兰和艾娜盯着彼此的在烛光中飘忽不定的面庞，一时无言。
涅兰调整了一下呼吸，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觉得很奇妙，本来之前犹豫不决，思虑万千，现在真的把艾娜约出来了，倒也没那么紧张了；而且他发现，虽然艾娜平日对他都是大大咧咧当作弟弟一样看待，但是今天的艾娜不知道为什么也显得有些拘谨，甚至有点娇羞，这让涅兰觉得她更加可爱。
其实涅兰有所不知，就如同沃兰所说，十几岁的妙龄少女，正处于含苞待放懵懵懂懂的时期；艾娜平日里很少有跟涅兰单独相处的时间，涅兰也在有意无意的避开女孩，所以在涅兰家大部分时候都是祖孙三人在一起的时光。这种情况下女孩很难察觉自己的感情，但是今晚涅兰主动提出邀约，再加上母亲让艾娜盛装打扮，一下就把这场本来随意的“请客吃饭”，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场暧昧的“约会”，当艾娜站在家里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装扮，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妙龄女子的时候，心思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总的来说，原来只是涅兰单方面的意识到自己对艾娜的感情，但是现在，艾娜对涅兰那份朦胧暧昧的感觉也开始萌芽，少男少女笼罩在青春特有的酸甜氛围中，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家里的事情，真的谢谢你了。”涅兰开口打破了沉默。
“都说了我们之间不要说什么你家我家了，爷爷小时候就很照顾我，我们又经常一起玩，我怎么会让爷爷一个人干所有的辛苦活。”艾娜有点不高兴。
涅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对艾娜的感激之情是真的，但是显然每次他这么说，艾娜就觉得生分，“那我以后不说了，请你吃东西就好。”猎人说道。
艾娜捂着嘴笑了，“那好啊，每次你打猎回来，都来我家找我，请我吃好吃的。”涅兰使劲点头。
沉默一被打破，氛围就热了起来，其实本来二人对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说，涅兰平日在山里打猎，艾娜也忙着学习裁缝和帮忙打点家务，积累了不少话题和趣事；一旦话匣子打开，两个人滔滔不绝，可能说个三天三夜也不会腻。
很快，吧女就端上来了热菜和饮料，苹果派腾腾的冒着热气，蘑菇汤在烛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诱人的光芒，两个人边聊边吃，话题从两个人的年幼一直聊到涅兰在山中打猎的种种趣事，之前那种紧张暧昧的氛围已经不翼而飞，两个人又和以前一样熟络要好了。
终于，最后一块苹果派被涅兰吞下肚子，猎人明显比刚开始放松的多，靠在椅背上隔着衣服摸着自己的肚子，对面的艾娜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着涅兰的样子发笑。
“你可真能吃。”女孩这句话不假，一大份苹果派，加上一碗炖羊肉，以及艾娜点的奶油蘑菇汤，苹果派和炖羊肉至少九成都是涅兰吃掉的，还喝了一碗蘑菇汤，艾娜只在开始吃了很少的一点，后面都在慢慢喝汤。
“啊，没办法，真的很饿，克兰叔家的派和羊肉都太好吃了。”涅兰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知道啦，你打猎才回来一天，白天还跟爷爷去田里务农了吧，几天没吃好的，回来又在忙，是会很饿的。”女孩儿点点头。
“你吃这些够吗，感觉你们女生吃东西怎么越吃越少，晚上不会饿肚子吗？”涅兰不解的问道。
“不会啊，女生胃口怎么能跟你们男生比，一个个跟牛似的，而且我们也要保持身材的，长胖了很麻烦的。”艾娜耐心的跟涅兰解释。
“哦，那是有点辛苦啊，我好像从来没担心过这些。”涅兰说的是实话，他运动量巨大，无论怎么吃，都不太可能长胖。
“哦，那可真是羡慕你啊。”艾娜端着汤，搁着桌子冷冷的看着涅兰，年轻人踩雷而不自知。
等艾娜喝完汤，二人又小坐了一会儿后，便出了酒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挂在半空，喧嚣和吵闹跟酒馆一并抛在身后，只剩下草丛里的蟋蟀和林中的夜禽在鸣叫。
二人都很高兴，久违的和昔日的朋友尽兴聊天，涅兰意犹未尽，提议去伦因河边散散步，顺便消食，女孩欣然同意，涅兰便带着女孩先回家拿上了弓和匕首，然后向河边走去。
二人离开村庄，虽说已是夜晚，这大山底下的偏远村庄，倒也不存在什么治安问题，稍大些的野兽，也不大可能出现在离村庄如此近的地方，况且涅兰是村里的猎人，武器在身，真有什么状况，他也有自信保艾娜周全。
确认过附近没有新鲜的野兽踪迹，涅兰带着艾娜快速穿过树林，月光下，伦因河自西向东汩汩流动，水面上投射着月亮晃动的光影。
艾娜显然是很久没出来玩了，事实上两年前开始，葛莲妲就有意无意的阻止女孩儿继续和其他的孩子没日没夜的疯耍，一来艾娜到了学习技艺的年纪，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玩乐，二来她的母亲认为女孩儿到了岁数就应该学会矜持，再像以前一样没有大体的疯玩成何体统。
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十几岁的少女看见清澈的河水双眼放光，脱掉了鞋子卷起裤子就跑到河边下水，冰冷的河水刺激到女孩洁白的脚丫子，艾娜又叫又笑。
涅兰坐在不远处石滩上的一颗枯树边上，帮艾娜看着衣服，顺便观察四周的动静，虽然村庄附近大抵是安全的，但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
夜晚的伦因河上刮起阵阵微风，女孩的裙角被清亮的河水濡湿，风将艾娜身上的长裙吹的紧贴身子，衬托出柔美的曲线，女孩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脚踩河水，溅起朵朵浪花。
涅兰看着艾娜，那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又涌上心头。
尤其是今晚，开怀大吃，两个人又尽情畅聊，之前有点遥远的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又被拉近了，对艾娜的感情此刻又比之前更强烈的袭来，将他填满。
少年有点开始恍惚，他看着在月下戏水的艾娜，想着他们的童年，想着他第一次看见艾娜身穿纱衣在夕阳下翩翩起舞的样子，又想起他今晚惊艳的装扮，想起他在自己家里帮沃兰收拾家务的身影。
如果她能一直在我们家，那该有多好啊。
突然闪过的这个念头，像火一样在涅兰的心里燃烧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他喜欢这个女孩，他想让这个女孩变成自己真正的家人，他想和她每天早上起来互道早安，他想看着她给他准备早饭，他想欣赏她在厨房忙碌时的背影。
他想抱着她看天上的点点繁星。
这种强烈的情感填满了他的胸腔，涅兰感到热血上涌，他已经明白他应该要做些什么了，之前困扰他的犹豫和担忧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感的冲击下消失无踪，他静静的坐在石滩树下，等着女孩归来。
过了一会儿，艾娜显然是玩累了，从河边走了上来，乱石滩扎脚的石头不少，少女小心翼翼的避开河滩上的碎石，踮起脚尖慢慢的向涅兰这边靠近。
走到枯树下，艾娜一屁股坐在涅兰身边，用手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撩到身后，嘴里还在喘气，双眼盯着河水出神，显然是意犹未尽。涅兰也不言语，默默盯着艾娜，一时间只听到流水声和树林中的沙沙声。
“好累，不过好开心。”艾娜笑着对涅兰说。
涅兰没说话，静静盯着艾娜。
“以后如果能多几次这样的机会就好了。”
涅兰仍然默默不语，艾娜觉得有点尴尬，便盯着河滩假装发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涅兰突然对艾娜说：“艾娜，老爷子白天和我聊了一些事情。”
“嗯，什么事？”艾娜双手抱着膝盖，歪着头问道。
“他说他老了，身子不像以前那样利索了，催我赶紧找媳妇儿。”涅兰不动声色的说。
“啊，真的吗？”艾娜显然很惊讶，她还没意识到涅兰为什么突然会和她说这些。
“真的，他还问我有没有看上的女孩儿。”涅兰继续说道。
“哦，那你有吗。”
“有的。”涅兰说完这两个字，不说了，继续盯着艾娜。
“喔，是谁啊。”艾娜小声问道，她感觉氛围不太对劲，涅兰一直盯着自己，眼睛里闪烁着光，似乎和平时的那个少年不大一样，而且听说涅兰有喜欢的女孩，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涅兰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风有点大了，吹碎了河面上的月亮，枯树的树枝呀呀作响。
他缓缓的开口：“这个女孩儿，从小就和我一起玩到大，本来是两小无猜，关系亲密的朋友，可是后来两个人渐渐长大，我成为了一名猎人，要承担家庭的责任，时不时就要去山里打猎，一去就是几天，女孩也开始学习缝纫，二人见面的时间渐渐变少了。”涅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女孩脸上表情的变化，此刻他已进入状态，非常冷静，就一如他狩猎时那样。
“但是我对她的感情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一天我打猎归来，看着那个女孩在夕阳下穿着母亲给他织好的新衣，翩翩起舞，我几乎呆住了，原来在跟自己疯玩的小孩，已经变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美丽少女。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办法像曾经一样无所谓一般的和她开玩笑，互相打闹，因为我已经意识到，只要这个女孩出现，我就脸红心跳，完全没有办法正常思考，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可是女孩仍然经常帮助我们家的农务和大小事情，仍然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着我，这让我内心既感到开心，又感到难受，开心是因为我知道在她心里我是个重要的人，难过则是因为她始终把我当作一个亲人，而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涅兰滔滔不绝，他继续盯着艾娜，女孩头低了下去，脸颊绯红。
“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自己内心的感情逐渐清晰，越来越清楚自己对这个女孩身上产生的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想和她看着大山的日出日落，想和她互相道早安，想牵着她的手去逛村里的集会，想和她在夕阳的河畔互相依偎紧紧相拥，所以我鼓起了勇气，约她出来请她吃饭，带她到村口的河边看着流淌的河水和明亮的月光，你知道吗，艾娜————”
“啊，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艾娜慌慌张张站起身，随手拿起身边的帽子戴在头上，扭头就准备离开，慌的甚至连自己的小包都忘记拿，此刻她的心里已经乱如黄麻，再迟钝的女孩，涅兰这一番话下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说的是谁，不过女孩在感情上还是比少年懵懂一些，自己确实对涅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可是她自己尚未明了，这下被涅兰单方面的告白一股脑全部点透，害羞慌张到了极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应，情急之下只想赶紧先离开这里。
她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可是没走两步，她就走不动了，她的手腕被涅兰牢牢抓住，年轻的猎人甚至都没起身。
“涅兰，你放手。。。。。。”艾娜挣扎了几下，可是柔弱的女子又怎么挣脱的了天天在大山里捕猎的猎人的手掌呢？
涅兰起身，攥着女孩的手腕，走到女孩身前，另一只手抓住女孩的另一只手，看着艾娜，女孩早就埋下了头，这样一对比起来，二人的身高差就很明显了，涅兰毕竟是男生，还是比艾娜高了一个头，女生现在头再一埋，这对比就更加明显。
“艾娜，我喜欢你。”男孩把头微微靠向前，躬下身子，轻声的说道。
女孩听到男生的告白浑身一颤，可是仍然不敢抬头，呆呆的盯着两个人的脚和河滩上的碎石，她早已心乱如麻，完全忘记了回应。
涅兰看着眼前娇羞可人如同兔子一般的女孩，更激起内心的强烈情感，他松开攥着艾娜两个手腕的手，温柔但有力的捏住艾娜的肩膀，女孩一激灵，本能的抬头看着涅兰，眼睛里泪光闪烁。
“我喜欢你，艾娜。”男孩再一次轻声的说道，然后他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女孩的答复。
“嗯。。。。。。嗯。”不知过了多久，女孩近乎呢喃的回应道。
“你答应了？”涅兰惊喜的问道。
“可。。。。。。可以试一试。。。。。。。交往。”女孩把脸扭到一边，她实在不好意思正视男孩的正脸，“但是！结。。。。。。结婚什么的，还是太早了。。。。。。”
“艾娜！”涅兰大声唤出自己青梅竹马的名字，紧紧的抱住她，一瞬间，压抑的所有感情如同决堤一般喷涌释放，涅兰不自主的流下眼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这大概就是喜极而泣吧。
“涅兰，你放手。。。。。。”艾娜突然被抱住，一阵慌乱，但是听到涅兰低声啜泣的声音，她又忍不住笑了，“被告白的是我，你哭什么。”
涅兰回过神，松开艾娜，腼腆的笑了，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开心。”
其实艾娜的眼眶也湿润了，原因和涅兰一样，迸发出来的感情和羞涩的少女心让他忍不住想哭泣，这其实是人在丰富的情感下都会产生的反应。
涅兰松开艾娜的肩膀，深情的盯着艾娜，女孩感觉到炽热的目光，害羞的低下头，两手背在身后，默默的反复踮着脚尖。
江风明月，二人一时无言。
“回去吧，很晚了，叔叔阿姨该担心了。”涅兰最终打破了沉默，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嗯，回去吧。”女孩看着他，露出微笑。
涅兰牵着艾娜的手穿过森林，手心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心里充斥着喜悦和快乐；而艾娜的内心，原先纷乱的情绪也早已经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甜蜜，想到二人以后的关系即将发生变化，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天真单纯的朋友，她感到有点不安，但更多的是幸福和期待。
回到村庄，涅兰把艾娜送回了家，艾娜的父母早就站在家门口等候，显然是有点担心自己的女儿出事，涅兰向二人道歉，并和艾娜道别之后，看着女孩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像自己家里走去，他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进一步意识到，今夜之后，二人的关系就再也不是单单的青梅竹马了。
河滩边的水仙，迎着晚风，静静地绽放。
涅兰牵着艾娜的小手在大厅里穿梭，不少客人注意到了这对年轻的男女，喝了酒后的人扯着大嗓门开始起哄。
“呦，看看这是谁来了。”
“村里的小帅哥带着自己的小媳妇儿来吃东西了，小孩子别点酒哦。”
“你可闭嘴吧，人家年轻人的事轮得到你管？”
“男欢女爱，情投意合，一点小酒那不是正好？”
“你少说两句，把小艾娜惹哭了，不怕葛莲妲收拾你吗？”
众人哄堂大笑，涅兰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下艾娜，女孩低着头抿着嘴，显然是很不好意思。
不过醉鬼们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对年轻人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大厅又恢复了七嘴八舌的喧嚣，涅兰带着艾娜来到吧台前，克兰从吧台后面探出头来。
酒馆老板膀大腰圆，皮肤晒成深棕色，鹅蛋一样光亮的头顶上反射着天花板上烛台吊灯的光，八字胡下的嘴咧开笑着，露出两排牙齿。
“涅兰跟艾娜，真是稀客啊，来吃饭吗？”
“嗯，一个大份苹果派，一碗炖羊肉，艾娜你想吃什么？”涅兰回头问道。
艾娜左右看了看，大概是觉得酒馆太吵闹，探头把嘴放在涅兰耳边，低声对他说：“一份奶油蘑菇汤。”
涅兰楞了一下，艾娜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女孩儿幽香的气息传进他的鼻子，让他有点恍惚。
点完餐后，涅兰带着艾娜径直来到酒馆的二楼，一楼大厅太过吵闹，不适合两个人吃饭，二楼则是隔离出来的一个个雅间，用来和艾娜就餐刚好。
隔间的装修只能说一般，毕竟是村里的酒馆，一张圆形的木质餐桌，桌子上一个木质烛台，餐桌底下铺着一张红色的地毯，两张椅子摆在桌子两边，涅兰和艾娜分别落座，烛光闪烁，涅兰和艾娜盯着彼此的在烛光中飘忽不定的面庞，一时无言。
涅兰调整了一下呼吸，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觉得很奇妙，本来之前犹豫不决，思虑万千，现在真的把艾娜约出来了，倒也没那么紧张了；而且他发现，虽然艾娜平日对他都是大大咧咧当作弟弟一样看待，但是今天的艾娜不知道为什么也显得有些拘谨，甚至有点娇羞，这让涅兰觉得她更加可爱。
其实涅兰有所不知，就如同沃兰所说，十几岁的妙龄少女，正处于含苞待放懵懵懂懂的时期；艾娜平日里很少有跟涅兰单独相处的时间，涅兰也在有意无意的避开女孩，所以在涅兰家大部分时候都是祖孙三人在一起的时光。这种情况下女孩很难察觉自己的感情，但是今晚涅兰主动提出邀约，再加上母亲让艾娜盛装打扮，一下就把这场本来随意的“请客吃饭”，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场暧昧的“约会”，当艾娜站在家里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装扮，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妙龄女子的时候，心思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总的来说，原来只是涅兰单方面的意识到自己对艾娜的感情，但是现在，艾娜对涅兰那份朦胧暧昧的感觉也开始萌芽，少男少女笼罩在青春特有的酸甜氛围中，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家里的事情，真的谢谢你了。”涅兰开口打破了沉默。
“都说了我们之间不要说什么你家我家了，爷爷小时候就很照顾我，我们又经常一起玩，我怎么会让爷爷一个人干所有的辛苦活。”艾娜有点不高兴。
涅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对艾娜的感激之情是真的，但是显然每次他这么说，艾娜就觉得生分，“那我以后不说了，请你吃东西就好。”猎人说道。
艾娜捂着嘴笑了，“那好啊，每次你打猎回来，都来我家找我，请我吃好吃的。”涅兰使劲点头。
沉默一被打破，氛围就热了起来，其实本来二人对彼此都有很多话想说，涅兰平日在山里打猎，艾娜也忙着学习裁缝和帮忙打点家务，积累了不少话题和趣事；一旦话匣子打开，两个人滔滔不绝，可能说个三天三夜也不会腻。
很快，吧女就端上来了热菜和饮料，苹果派腾腾的冒着热气，蘑菇汤在烛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诱人的光芒，两个人边聊边吃，话题从两个人的年幼一直聊到涅兰在山中打猎的种种趣事，之前那种紧张暧昧的氛围已经不翼而飞，两个人又和以前一样熟络要好了。
终于，最后一块苹果派被涅兰吞下肚子，猎人明显比刚开始放松的多，靠在椅背上隔着衣服摸着自己的肚子，对面的艾娜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着涅兰的样子发笑。
“你可真能吃。”女孩这句话不假，一大份苹果派，加上一碗炖羊肉，以及艾娜点的奶油蘑菇汤，苹果派和炖羊肉至少九成都是涅兰吃掉的，还喝了一碗蘑菇汤，艾娜只在开始吃了很少的一点，后面都在慢慢喝汤。
“啊，没办法，真的很饿，克兰叔家的派和羊肉都太好吃了。”涅兰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知道啦，你打猎才回来一天，白天还跟爷爷去田里务农了吧，几天没吃好的，回来又在忙，是会很饿的。”女孩儿点点头。
“你吃这些够吗，感觉你们女生吃东西怎么越吃越少，晚上不会饿肚子吗？”涅兰不解的问道。
“不会啊，女生胃口怎么能跟你们男生比，一个个跟牛似的，而且我们也要保持身材的，长胖了很麻烦的。”艾娜耐心的跟涅兰解释。
“哦，那是有点辛苦啊，我好像从来没担心过这些。”涅兰说的是实话，他运动量巨大，无论怎么吃，都不太可能长胖。
“哦，那可真是羡慕你啊。”艾娜端着汤，搁着桌子冷冷的看着涅兰，年轻人踩雷而不自知。
等艾娜喝完汤，二人又小坐了一会儿后，便出了酒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挂在半空，喧嚣和吵闹跟酒馆一并抛在身后，只剩下草丛里的蟋蟀和林中的夜禽在鸣叫。
二人都很高兴，久违的和昔日的朋友尽兴聊天，涅兰意犹未尽，提议去伦因河边散散步，顺便消食，女孩欣然同意，涅兰便带着女孩先回家拿上了弓和匕首，然后向河边走去。
二人离开村庄，虽说已是夜晚，这大山底下的偏远村庄，倒也不存在什么治安问题，稍大些的野兽，也不大可能出现在离村庄如此近的地方，况且涅兰是村里的猎人，武器在身，真有什么状况，他也有自信保艾娜周全。
确认过附近没有新鲜的野兽踪迹，涅兰带着艾娜快速穿过树林，月光下，伦因河自西向东汩汩流动，水面上投射着月亮晃动的光影。
艾娜显然是很久没出来玩了，事实上两年前开始，葛莲妲就有意无意的阻止女孩儿继续和其他的孩子没日没夜的疯耍，一来艾娜到了学习技艺的年纪，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玩乐，二来她的母亲认为女孩儿到了岁数就应该学会矜持，再像以前一样没有大体的疯玩成何体统。
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十几岁的少女看见清澈的河水双眼放光，脱掉了鞋子卷起裤子就跑到河边下水，冰冷的河水刺激到女孩洁白的脚丫子，艾娜又叫又笑。
涅兰坐在不远处石滩上的一颗枯树边上，帮艾娜看着衣服，顺便观察四周的动静，虽然村庄附近大抵是安全的，但也不能完全掉以轻心。
夜晚的伦因河上刮起阵阵微风，女孩的裙角被清亮的河水濡湿，风将艾娜身上的长裙吹的紧贴身子，衬托出柔美的曲线，女孩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脚踩河水，溅起朵朵浪花。
涅兰看着艾娜，那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又涌上心头。
尤其是今晚，开怀大吃，两个人又尽情畅聊，之前有点遥远的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又被拉近了，对艾娜的感情此刻又比之前更强烈的袭来，将他填满。
少年有点开始恍惚，他看着在月下戏水的艾娜，想着他们的童年，想着他第一次看见艾娜身穿纱衣在夕阳下翩翩起舞的样子，又想起他今晚惊艳的装扮，想起他在自己家里帮沃兰收拾家务的身影。
如果她能一直在我们家，那该有多好啊。
突然闪过的这个念头，像火一样在涅兰的心里燃烧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他喜欢这个女孩，他想让这个女孩变成自己真正的家人，他想和她每天早上起来互道早安，他想看着她给他准备早饭，他想欣赏她在厨房忙碌时的背影。
他想抱着她看天上的点点繁星。
这种强烈的情感填满了他的胸腔，涅兰感到热血上涌，他已经明白他应该要做些什么了，之前困扰他的犹豫和担忧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感的冲击下消失无踪，他静静的坐在石滩树下，等着女孩归来。
过了一会儿，艾娜显然是玩累了，从河边走了上来，乱石滩扎脚的石头不少，少女小心翼翼的避开河滩上的碎石，踮起脚尖慢慢的向涅兰这边靠近。
走到枯树下，艾娜一屁股坐在涅兰身边，用手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撩到身后，嘴里还在喘气，双眼盯着河水出神，显然是意犹未尽。涅兰也不言语，默默盯着艾娜，一时间只听到流水声和树林中的沙沙声。
“好累，不过好开心。”艾娜笑着对涅兰说。
涅兰没说话，静静盯着艾娜。
“以后如果能多几次这样的机会就好了。”
涅兰仍然默默不语，艾娜觉得有点尴尬，便盯着河滩假装发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涅兰突然对艾娜说：“艾娜，老爷子白天和我聊了一些事情。”
“嗯，什么事？”艾娜双手抱着膝盖，歪着头问道。
“他说他老了，身子不像以前那样利索了，催我赶紧找媳妇儿。”涅兰不动声色的说。
“啊，真的吗？”艾娜显然很惊讶，她还没意识到涅兰为什么突然会和她说这些。
“真的，他还问我有没有看上的女孩儿。”涅兰继续说道。
“哦，那你有吗。”
“有的。”涅兰说完这两个字，不说了，继续盯着艾娜。
“喔，是谁啊。”艾娜小声问道，她感觉氛围不太对劲，涅兰一直盯着自己，眼睛里闪烁着光，似乎和平时的那个少年不大一样，而且听说涅兰有喜欢的女孩，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涅兰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风有点大了，吹碎了河面上的月亮，枯树的树枝呀呀作响。
他缓缓的开口：“这个女孩儿，从小就和我一起玩到大，本来是两小无猜，关系亲密的朋友，可是后来两个人渐渐长大，我成为了一名猎人，要承担家庭的责任，时不时就要去山里打猎，一去就是几天，女孩也开始学习缝纫，二人见面的时间渐渐变少了。”涅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女孩脸上表情的变化，此刻他已进入状态，非常冷静，就一如他狩猎时那样。
“但是我对她的感情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一天我打猎归来，看着那个女孩在夕阳下穿着母亲给他织好的新衣，翩翩起舞，我几乎呆住了，原来在跟自己疯玩的小孩，已经变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美丽少女。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办法像曾经一样无所谓一般的和她开玩笑，互相打闹，因为我已经意识到，只要这个女孩出现，我就脸红心跳，完全没有办法正常思考，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可是女孩仍然经常帮助我们家的农务和大小事情，仍然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着我，这让我内心既感到开心，又感到难受，开心是因为我知道在她心里我是个重要的人，难过则是因为她始终把我当作一个亲人，而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涅兰滔滔不绝，他继续盯着艾娜，女孩头低了下去，脸颊绯红。
“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自己内心的感情逐渐清晰，越来越清楚自己对这个女孩身上产生的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想和她看着大山的日出日落，想和她互相道早安，想牵着她的手去逛村里的集会，想和她在夕阳的河畔互相依偎紧紧相拥，所以我鼓起了勇气，约她出来请她吃饭，带她到村口的河边看着流淌的河水和明亮的月光，你知道吗，艾娜————”
“啊，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艾娜慌慌张张站起身，随手拿起身边的帽子戴在头上，扭头就准备离开，慌的甚至连自己的小包都忘记拿，此刻她的心里已经乱如黄麻，再迟钝的女孩，涅兰这一番话下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说的是谁，不过女孩在感情上还是比少年懵懂一些，自己确实对涅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可是她自己尚未明了，这下被涅兰单方面的告白一股脑全部点透，害羞慌张到了极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应，情急之下只想赶紧先离开这里。
她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可是没走两步，她就走不动了，她的手腕被涅兰牢牢抓住，年轻的猎人甚至都没起身。
“涅兰，你放手。。。。。。”艾娜挣扎了几下，可是柔弱的女子又怎么挣脱的了天天在大山里捕猎的猎人的手掌呢？
涅兰起身，攥着女孩的手腕，走到女孩身前，另一只手抓住女孩的另一只手，看着艾娜，女孩早就埋下了头，这样一对比起来，二人的身高差就很明显了，涅兰毕竟是男生，还是比艾娜高了一个头，女生现在头再一埋，这对比就更加明显。
“艾娜，我喜欢你。”男孩把头微微靠向前，躬下身子，轻声的说道。
女孩听到男生的告白浑身一颤，可是仍然不敢抬头，呆呆的盯着两个人的脚和河滩上的碎石，她早已心乱如麻，完全忘记了回应。
涅兰看着眼前娇羞可人如同兔子一般的女孩，更激起内心的强烈情感，他松开攥着艾娜两个手腕的手，温柔但有力的捏住艾娜的肩膀，女孩一激灵，本能的抬头看着涅兰，眼睛里泪光闪烁。
“我喜欢你，艾娜。”男孩再一次轻声的说道，然后他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女孩的答复。
“嗯。。。。。。嗯。”不知过了多久，女孩近乎呢喃的回应道。
“你答应了？”涅兰惊喜的问道。
“可。。。。。。可以试一试。。。。。。。交往。”女孩把脸扭到一边，她实在不好意思正视男孩的正脸，“但是！结。。。。。。结婚什么的，还是太早了。。。。。。”
“艾娜！”涅兰大声唤出自己青梅竹马的名字，紧紧的抱住她，一瞬间，压抑的所有感情如同决堤一般喷涌释放，涅兰不自主的流下眼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这大概就是喜极而泣吧。
“涅兰，你放手。。。。。。”艾娜突然被抱住，一阵慌乱，但是听到涅兰低声啜泣的声音，她又忍不住笑了，“被告白的是我，你哭什么。”
涅兰回过神，松开艾娜，腼腆的笑了，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开心。”
其实艾娜的眼眶也湿润了，原因和涅兰一样，迸发出来的感情和羞涩的少女心让他忍不住想哭泣，这其实是人在丰富的情感下都会产生的反应。
涅兰松开艾娜的肩膀，深情的盯着艾娜，女孩感觉到炽热的目光，害羞的低下头，两手背在身后，默默的反复踮着脚尖。
江风明月，二人一时无言。
“回去吧，很晚了，叔叔阿姨该担心了。”涅兰最终打破了沉默，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嗯，回去吧。”女孩看着他，露出微笑。
涅兰牵着艾娜的手穿过森林，手心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心里充斥着喜悦和快乐；而艾娜的内心，原先纷乱的情绪也早已经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甜蜜，想到二人以后的关系即将发生变化，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天真单纯的朋友，她感到有点不安，但更多的是幸福和期待。
回到村庄，涅兰把艾娜送回了家，艾娜的父母早就站在家门口等候，显然是有点担心自己的女儿出事，涅兰向二人道歉，并和艾娜道别之后，看着女孩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像自己家里走去，他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进一步意识到，今夜之后，二人的关系就再也不是单单的青梅竹马了。
河滩边的水仙，迎着晚风，静静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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