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噩耗
“你，是谁？”
由于赶了太久的路，尽染风尘，所以魁梧汉子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如果不是五官轮廓颇为几分熟悉，这一时半会的罗荣还真想不起来。
“罗大将军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可曾记得建康城下死于你手的北陈守将萧摩柯。我是萧摩柯之子，萧影”看完这幕表演，魁梧汉子踏步上前，一把扯下左肩的的衣袖。一个大大的“萧”字印在肩头，显然是个家族徽记。
听到“萧摩柯”三个字，罗荣心尖猛的一颤。脑中难免浮起一丝苦涩，时隔多年，那道不算挺拔却在死后仍傲立风中久久不倒的男人如同梦魇一般，十几年间时不时还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为成就一统大业，当初晋王挥师五十万攻打陈国。作为先锋的罗荣更是长驱直入，一路打到当时的陈国都城建康脚下。也是那时，他遇到了生命中的宿敌，陈国右路军骠骑将军萧摩柯。
两人笑看沙场，对酒当歌，若非立场不同倒真不失为一双挚友。可生不逢时却又各为其主，最终只得拔刀相向。
城破前，萧摩柯于建康城头迎风激战十几个昼夜。一身盔甲染血，手握长剑戮天。微微颔首，两行血泪抛落。
“左手弯繁弱，右手挥龙渊。
顾瞻望宫阙，俯仰御飞轩。
烈烈悲风起，泠泠涧水流。
去家日已远，安知存与亡。罢了，罢了，临别前能有你来送我，也算全了兄弟之情”眼睁睁看着建康城被隋兵攻破，萧摩柯悲情一笑。脚踏初升血日，终是在城头最高处纵身一跃。
“你要答应我，护一城百姓周全”
瞧他神情百般变化却从始至终不为自己辩解一句，萧影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当下双臂一震，千斤巨钟霍的腾空飞起。毫不拖沓，直接砸向众人。
“都给我记住，罗荣欠下的债，便要你们来还”
巨钟腾空，力道何止千斤，擦之则死，碰之必伤。眼看罗荣就要葬身钟下却只见他不退反进，背负的双手骤而横展，似乎想凭一己之力将铜钟拦下。
只是万万没料到，萧影的全力一击力道何止万钧。人过知命而不知命，才是可悲。尽管暂时将巨钟的势头减弱，却还是令他心中气血一阵翻涌。
“给我停下来”即便已经输了气势，但骨子里的傲气让他瞬间忘却一切。虎目圆睁，双脚猛踏，双臂如虬龙环绕般硬生生将千斤巨钟拦到了怀里。
一步，两步，三步，咚！
铜钟落地，引得众侍卫喝彩声一片。男儿生来七尺之躯，就该顶天立地。
萧影震惊，心知报仇无望，正要转身离去却骤然被身后惊呼唤回心神，猛然回头，只见沉钟落地的罗荣身形一趔趄，再也压制不住的气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就如枯风落叶般向后倒了下去。
将军受伤引起波动不小，当一众护卫七手八脚把人抬进府内医治时，并不起眼的罗艺却是独自留了下来。
“不怕我杀了你？毕竟，比起罗荣，你还是太弱了”打量着眼前这个明明心里害怕却佯装镇定的少年，萧影心中难免泛起一丝好奇。毕竟从他如何对待梅来看，所表现出来的无论心智还是手段都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应该能做到的。
“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况且我知道，你不会的”
“哦？为什么？”对方说的越是肯定，越是引起萧影的好奇。毕竟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孩子表现得实在太过平静。
“城东的糖人和桃花酥做的很好吃，你去给我买一包。最好初月前回来，不然府内会有宵禁的”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随手抛出枚铜板后，罗艺有些自顾自的说道。
贴近掌心的那枚铜板还带着一丝余温，却让萧影犯了嘀咕。先不说那糖人和桃花酥是否真能买到，只是还剩半边的落日和罗府那群虎视眈眈的侍卫，他就心知这趟生意铁定不会好做。
“少爷，你就不怕他完不成任务而自行离开？”
“他不会，如果真是那样，又何必大费周章来府上闹这一出。好一招投石问路，只是可惜了老头子白白吐的几大口血”进了将军府，罗艺并不急于去看自家老子伤势如何，反倒带着梅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院内清幽静雅，小桥流水旁琴音袅袅，似人间仙境。亭下团坐三女，一女穿白衣，素手抚琴。一女着黄装，沉于茶道。一女披绿纱，手掬溪水，正玩的不亦乐乎。
“拜见公子”眼见罗艺归来，三女起身施礼。同为佳人，却又各有千秋。不施粉黛，已属人间绝色。由此可以看得出，他看人的眼光很是毒辣。
“竹儿，去拿药箱来，我要给公子上药”四人当中，梅的话似乎颇有威严。她一开口，那位穿绿纱的女孩便洒下手里的溪水，快步向主楼跑去。
“流雪刃？是你伤了公子？”瞧着掌心处那窄而极深的伤口，白衣女孩轻皱秀眉，就连看向梅的眼神也是愈发变冷。
见她如此，随侍在侧的梅显得有些尴尬。正要开口解释却被罗艺抢了过去“无妨，小伤，不必大惊小怪。反倒是兰儿，性子愈发冷了呢”
白衣兰儿并没有作出回应，只是再次拨动了琴弦。随着余音袅袅，先前离开的竹儿正费力的拎着个大药箱在往回走。
“呼，梅姐姐，下次再有这种事差你让兰姐姐去好了。都快被那老色胚给气死了”药箱一落地，竹儿便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好像在罗艺面前她总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想往外倒。
“怎么？那老家伙哪只手不老实了？我去帮你剁了它”脾气向来沉稳的黄衣女孩听到此处，不知从哪来的火气，秀眉一挑往小楼掠去。不多时，便传来一阵阵痛哭哀嚎。
“其...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我太瘦，应该多...多吃点木瓜”黄衣女孩的举动让竹儿有些不知所措，犹豫半天，才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小声嘟囔了几句。
“这...”她的话让其余三人很是无奈，只是误会已经结下，怪就只怪楼里的人话说的时机不对。既然说错了时机，这顿打挨得也就不冤。
嗯，就是这样！三女心中都是这样想的。
临近傍晚，半裹着狐皮大氅的罗艺慵懒躺在榻上，听着琴声心有所动。
“做我豢养的金丝雀，兰儿可曾后悔过？”
嘣！琴音立止，断了的琴弦从兰儿指尖划过，留下道浅浅血痕。片刻之后，迎来一声微微叹息。“天下之大，能容兰儿栖身之所不过公子给的一方小院罢了，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她虽是前朝遗珠，地位尊贵却在北周城破时眼睁睁看着母妃在眼前受尽欺凌。当时，她六识未开，唯有母妃临死前的嘶声呐喊刻在心头。经年流转，以琴技冠绝秦淮。多少商门富贾为求一面不惜豪掷千金，又有多少王孙贵胄曾因她拔刀相向。
自诩红颜祸水却被眼前这十七八岁的少年迷了心智，甘愿放下国仇家恨，伴他左右，做一只笼中雀鸟。
对于他，她是托付了真心的。至于这真心值了多少，说实话，她是不敢猜的。就像那黄衣女孩，深陷而不自知。
咔嚓！瓦片轻响挑起兰儿紧绷的神经，只见她身形轻晃，抚琴的手猛拍琴案。长琴翻转，还未落下一柄幽兰剑就已经被她提在了手中。
“别慌，自己人”听着这番动静，罗艺微微示意。向着紧随而来的竹菊二女伸手一指，那人真就自己显出了身形，赫然是去城东替他买糖人和桃花酥的萧影。
只不过，如今的萧影显得很是狼狈。凌乱的头发不知被什么东西烧焦了一片，全身上下也是遍布伤痕。唯独那双完好无损的手，此刻也是被糖人和桃花酥所占满。
“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可你迟到了”搭眼往桌上随意一扫，罗艺说的毫不客气。
“半个时辰要赶到城东，还要时刻提防，躲避不下二十次围追堵截。想要我的性命替你老子报仇，直接来取便是，何必弄这些弯弯绕”似乎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以为被戏耍的萧影怒火上头，一对鹰眼好似马上要喷出火来。
“很难吗？还是...”夜风微凉，忍不住缩了缩狐皮大氅的罗艺却陡然换了副口气“还是你太过无能”
“你...”一时语塞，萧影却是轰然挥出了拳头想来是气极了的。而亭中唯一能让他出气的物件不过是那一方石桌，拳风所过，石桌轰然炸裂，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败家子，十足的败家子。我一个月才能吃一回的桃花酥啊...”眼睁睁看着萧影历经千辛万苦买来的桃花酥沾满了尘土，他就好一阵肉疼。毕竟除了吃不到以外，买东西的钱可都是他自己掏腰包的。
“既然答应你的已经做完，告辞”原本还对他抱有想法的萧影见状，心底不由冷笑，略一抱拳转身就要离去。哪曾想还未走出凉亭，就被“懦夫”二字再度点燃了怒火。
“你在说谁？”骤然转身，一双铁拳呼啸而去。这双拳头究竟蕴涵着多少力量外人说不准，但能轻易拍起青铜大钟想来不会差的。而此时此刻，它所要面对的不过仅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罢了。
拳风将至，那张稚气未消的娃娃脸上却瞧不见一丝怯意。如水般的眼眸微微荡起一丝波纹，很自然的勾勒出些许笑意。这一幕，和下午初见时恍若两人。
他在笑，强敌当前他在笑。命悬一线，他还在笑。
“怎么？下不去手？废物”拳风止，砂锅大的拳头遮去他大半张脸。眼眸中的那丝戏谑之色更盛，像千针万刺般一遍遍戳在萧影的心上。
“你找死”几次三番被对方奚落，早已经让他处在暴怒的边缘，可那裹了风的拳头却似乎重了千斤，始终迟迟没能落下。
这一瞬间，萧影心里很是清楚，自己，输了，彻彻底底输给了一个少年。原本以为自己精心谋划好一切可以轻松得到罗荣的赏识，谋个锦绣前程。可万万没想到，原来早就被对方一眼看穿。
“既然你觉得不可能，那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人定胜天”与初来时的意气风发相比，现在的萧影有些颓然。可在罗艺看来，时机刚刚好。于是在他的授意下，绿衣竹儿轻步走来。
“这...”原本还有些浑不在意，哪曾想看到了款款而来的是个绿纱少女，这莽汉竟然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也难怪他会如此，竹儿这丫头小小年纪长得却恬静素雅。由于常年垂墨丹青，久而久之便给人一种书中璞玉画中仙子的感觉。举手投足间的这一颦一笑，又哪是寻常人能抵挡得了的。
可如果觉得她貌美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你就会因为见到绽放在地狱里的曼陀罗花而悔不当初。
“竹儿，我手下最不成器的丫头。这次呢！就让她去代替你，完成那个你认为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起初听到被自家公子称作“最不成器”竹儿还有些不服，可当她看到随侍在罗艺身侧的梅兰菊三女，顿时没了脾气。只得狠狠瞪了萧影一眼，将头扭向了一边。
“什么？她？”瞧着脸带青涩还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小丫头，这莽撞汉子一时竟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旁的竹儿已经没了耐性，纵身一跃融了夜色。许久才传来一句，“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傻愣愣的大个子”
由于赶了太久的路，尽染风尘，所以魁梧汉子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如果不是五官轮廓颇为几分熟悉，这一时半会的罗荣还真想不起来。
“罗大将军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可曾记得建康城下死于你手的北陈守将萧摩柯。我是萧摩柯之子，萧影”看完这幕表演，魁梧汉子踏步上前，一把扯下左肩的的衣袖。一个大大的“萧”字印在肩头，显然是个家族徽记。
听到“萧摩柯”三个字，罗荣心尖猛的一颤。脑中难免浮起一丝苦涩，时隔多年，那道不算挺拔却在死后仍傲立风中久久不倒的男人如同梦魇一般，十几年间时不时还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为成就一统大业，当初晋王挥师五十万攻打陈国。作为先锋的罗荣更是长驱直入，一路打到当时的陈国都城建康脚下。也是那时，他遇到了生命中的宿敌，陈国右路军骠骑将军萧摩柯。
两人笑看沙场，对酒当歌，若非立场不同倒真不失为一双挚友。可生不逢时却又各为其主，最终只得拔刀相向。
城破前，萧摩柯于建康城头迎风激战十几个昼夜。一身盔甲染血，手握长剑戮天。微微颔首，两行血泪抛落。
“左手弯繁弱，右手挥龙渊。
顾瞻望宫阙，俯仰御飞轩。
烈烈悲风起，泠泠涧水流。
去家日已远，安知存与亡。罢了，罢了，临别前能有你来送我，也算全了兄弟之情”眼睁睁看着建康城被隋兵攻破，萧摩柯悲情一笑。脚踏初升血日，终是在城头最高处纵身一跃。
“你要答应我，护一城百姓周全”
瞧他神情百般变化却从始至终不为自己辩解一句，萧影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当下双臂一震，千斤巨钟霍的腾空飞起。毫不拖沓，直接砸向众人。
“都给我记住，罗荣欠下的债，便要你们来还”
巨钟腾空，力道何止千斤，擦之则死，碰之必伤。眼看罗荣就要葬身钟下却只见他不退反进，背负的双手骤而横展，似乎想凭一己之力将铜钟拦下。
只是万万没料到，萧影的全力一击力道何止万钧。人过知命而不知命，才是可悲。尽管暂时将巨钟的势头减弱，却还是令他心中气血一阵翻涌。
“给我停下来”即便已经输了气势，但骨子里的傲气让他瞬间忘却一切。虎目圆睁，双脚猛踏，双臂如虬龙环绕般硬生生将千斤巨钟拦到了怀里。
一步，两步，三步，咚！
铜钟落地，引得众侍卫喝彩声一片。男儿生来七尺之躯，就该顶天立地。
萧影震惊，心知报仇无望，正要转身离去却骤然被身后惊呼唤回心神，猛然回头，只见沉钟落地的罗荣身形一趔趄，再也压制不住的气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就如枯风落叶般向后倒了下去。
将军受伤引起波动不小，当一众护卫七手八脚把人抬进府内医治时，并不起眼的罗艺却是独自留了下来。
“不怕我杀了你？毕竟，比起罗荣，你还是太弱了”打量着眼前这个明明心里害怕却佯装镇定的少年，萧影心中难免泛起一丝好奇。毕竟从他如何对待梅来看，所表现出来的无论心智还是手段都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应该能做到的。
“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况且我知道，你不会的”
“哦？为什么？”对方说的越是肯定，越是引起萧影的好奇。毕竟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孩子表现得实在太过平静。
“城东的糖人和桃花酥做的很好吃，你去给我买一包。最好初月前回来，不然府内会有宵禁的”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随手抛出枚铜板后，罗艺有些自顾自的说道。
贴近掌心的那枚铜板还带着一丝余温，却让萧影犯了嘀咕。先不说那糖人和桃花酥是否真能买到，只是还剩半边的落日和罗府那群虎视眈眈的侍卫，他就心知这趟生意铁定不会好做。
“少爷，你就不怕他完不成任务而自行离开？”
“他不会，如果真是那样，又何必大费周章来府上闹这一出。好一招投石问路，只是可惜了老头子白白吐的几大口血”进了将军府，罗艺并不急于去看自家老子伤势如何，反倒带着梅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院内清幽静雅，小桥流水旁琴音袅袅，似人间仙境。亭下团坐三女，一女穿白衣，素手抚琴。一女着黄装，沉于茶道。一女披绿纱，手掬溪水，正玩的不亦乐乎。
“拜见公子”眼见罗艺归来，三女起身施礼。同为佳人，却又各有千秋。不施粉黛，已属人间绝色。由此可以看得出，他看人的眼光很是毒辣。
“竹儿，去拿药箱来，我要给公子上药”四人当中，梅的话似乎颇有威严。她一开口，那位穿绿纱的女孩便洒下手里的溪水，快步向主楼跑去。
“流雪刃？是你伤了公子？”瞧着掌心处那窄而极深的伤口，白衣女孩轻皱秀眉，就连看向梅的眼神也是愈发变冷。
见她如此，随侍在侧的梅显得有些尴尬。正要开口解释却被罗艺抢了过去“无妨，小伤，不必大惊小怪。反倒是兰儿，性子愈发冷了呢”
白衣兰儿并没有作出回应，只是再次拨动了琴弦。随着余音袅袅，先前离开的竹儿正费力的拎着个大药箱在往回走。
“呼，梅姐姐，下次再有这种事差你让兰姐姐去好了。都快被那老色胚给气死了”药箱一落地，竹儿便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好像在罗艺面前她总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想往外倒。
“怎么？那老家伙哪只手不老实了？我去帮你剁了它”脾气向来沉稳的黄衣女孩听到此处，不知从哪来的火气，秀眉一挑往小楼掠去。不多时，便传来一阵阵痛哭哀嚎。
“其...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我太瘦，应该多...多吃点木瓜”黄衣女孩的举动让竹儿有些不知所措，犹豫半天，才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小声嘟囔了几句。
“这...”她的话让其余三人很是无奈，只是误会已经结下，怪就只怪楼里的人话说的时机不对。既然说错了时机，这顿打挨得也就不冤。
嗯，就是这样！三女心中都是这样想的。
临近傍晚，半裹着狐皮大氅的罗艺慵懒躺在榻上，听着琴声心有所动。
“做我豢养的金丝雀，兰儿可曾后悔过？”
嘣！琴音立止，断了的琴弦从兰儿指尖划过，留下道浅浅血痕。片刻之后，迎来一声微微叹息。“天下之大，能容兰儿栖身之所不过公子给的一方小院罢了，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她虽是前朝遗珠，地位尊贵却在北周城破时眼睁睁看着母妃在眼前受尽欺凌。当时，她六识未开，唯有母妃临死前的嘶声呐喊刻在心头。经年流转，以琴技冠绝秦淮。多少商门富贾为求一面不惜豪掷千金，又有多少王孙贵胄曾因她拔刀相向。
自诩红颜祸水却被眼前这十七八岁的少年迷了心智，甘愿放下国仇家恨，伴他左右，做一只笼中雀鸟。
对于他，她是托付了真心的。至于这真心值了多少，说实话，她是不敢猜的。就像那黄衣女孩，深陷而不自知。
咔嚓！瓦片轻响挑起兰儿紧绷的神经，只见她身形轻晃，抚琴的手猛拍琴案。长琴翻转，还未落下一柄幽兰剑就已经被她提在了手中。
“别慌，自己人”听着这番动静，罗艺微微示意。向着紧随而来的竹菊二女伸手一指，那人真就自己显出了身形，赫然是去城东替他买糖人和桃花酥的萧影。
只不过，如今的萧影显得很是狼狈。凌乱的头发不知被什么东西烧焦了一片，全身上下也是遍布伤痕。唯独那双完好无损的手，此刻也是被糖人和桃花酥所占满。
“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可你迟到了”搭眼往桌上随意一扫，罗艺说的毫不客气。
“半个时辰要赶到城东，还要时刻提防，躲避不下二十次围追堵截。想要我的性命替你老子报仇，直接来取便是，何必弄这些弯弯绕”似乎一不小心扯动了伤口，以为被戏耍的萧影怒火上头，一对鹰眼好似马上要喷出火来。
“很难吗？还是...”夜风微凉，忍不住缩了缩狐皮大氅的罗艺却陡然换了副口气“还是你太过无能”
“你...”一时语塞，萧影却是轰然挥出了拳头想来是气极了的。而亭中唯一能让他出气的物件不过是那一方石桌，拳风所过，石桌轰然炸裂，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败家子，十足的败家子。我一个月才能吃一回的桃花酥啊...”眼睁睁看着萧影历经千辛万苦买来的桃花酥沾满了尘土，他就好一阵肉疼。毕竟除了吃不到以外，买东西的钱可都是他自己掏腰包的。
“既然答应你的已经做完，告辞”原本还对他抱有想法的萧影见状，心底不由冷笑，略一抱拳转身就要离去。哪曾想还未走出凉亭，就被“懦夫”二字再度点燃了怒火。
“你在说谁？”骤然转身，一双铁拳呼啸而去。这双拳头究竟蕴涵着多少力量外人说不准，但能轻易拍起青铜大钟想来不会差的。而此时此刻，它所要面对的不过仅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罢了。
拳风将至，那张稚气未消的娃娃脸上却瞧不见一丝怯意。如水般的眼眸微微荡起一丝波纹，很自然的勾勒出些许笑意。这一幕，和下午初见时恍若两人。
他在笑，强敌当前他在笑。命悬一线，他还在笑。
“怎么？下不去手？废物”拳风止，砂锅大的拳头遮去他大半张脸。眼眸中的那丝戏谑之色更盛，像千针万刺般一遍遍戳在萧影的心上。
“你找死”几次三番被对方奚落，早已经让他处在暴怒的边缘，可那裹了风的拳头却似乎重了千斤，始终迟迟没能落下。
这一瞬间，萧影心里很是清楚，自己，输了，彻彻底底输给了一个少年。原本以为自己精心谋划好一切可以轻松得到罗荣的赏识，谋个锦绣前程。可万万没想到，原来早就被对方一眼看穿。
“既然你觉得不可能，那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人定胜天”与初来时的意气风发相比，现在的萧影有些颓然。可在罗艺看来，时机刚刚好。于是在他的授意下，绿衣竹儿轻步走来。
“这...”原本还有些浑不在意，哪曾想看到了款款而来的是个绿纱少女，这莽汉竟然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也难怪他会如此，竹儿这丫头小小年纪长得却恬静素雅。由于常年垂墨丹青，久而久之便给人一种书中璞玉画中仙子的感觉。举手投足间的这一颦一笑，又哪是寻常人能抵挡得了的。
可如果觉得她貌美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你就会因为见到绽放在地狱里的曼陀罗花而悔不当初。
“竹儿，我手下最不成器的丫头。这次呢！就让她去代替你，完成那个你认为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起初听到被自家公子称作“最不成器”竹儿还有些不服，可当她看到随侍在罗艺身侧的梅兰菊三女，顿时没了脾气。只得狠狠瞪了萧影一眼，将头扭向了一边。
“什么？她？”瞧着脸带青涩还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小丫头，这莽撞汉子一时竟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旁的竹儿已经没了耐性，纵身一跃融了夜色。许久才传来一句，“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傻愣愣的大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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