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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未雨绸缪

    “既然公子想将他收归己用,那又何必处处刁难。过犹不及可是大忌”竹儿走后,心中按捺不住的萧影随后紧跟了上去。

    这样一来,亭中又只剩他们二人。至于梅菊二女,自然识趣的各自离去。

    “如果把萧影比作一把刚铸好的宝剑,锋芒太盛却不知内敛。这时就要有人来挫一挫它的锐气,隐于形,藏于势才能真正做到一击必杀”没有了桃花酥,难得端起茶杯的罗艺轻抿一口“过犹不及,只能说明他还不够”

    琴声悠扬,卷起清风徐徐,就在他窝在兰儿身边半梦半醒之际。琴风突变,由缓变急如疾风骤雨。滚滚杀机,竟是一曲十面埋伏。

    哗啦!突兀响起的落水惊的兰儿身形一颤,借势欲挡却反被轻轻一推。“嗖”的轻响,一枚弩箭便狠狠刺穿了两人身前不过半尺的琴案。

    “这双弹琴的手用来拿剑,还真叫人不忍心呢!”心知对方所想,只见罗艺单手一推,那琴匣便已经从她手边滑过。等兰儿再想去追回,梅已经拖着个将自己包裹在夜行衣里的男人走进凉亭。

    “启禀公子,除了此人,其他的都已服毒自尽。只留下了这个”

    “暗武卫?”接过令牌,一个大大的“暗”字让罗艺眉头一挑。原以为自己一切做的足够隐秘,没想到还是被这些家伙嗅到了味道,既然爪子已经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那就实在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当下将令牌往桌上一丢,不动声色的看了梅一眼。后者会意,手掌在黑衣人颈间轻轻一划,那人从此便成了这知鱼池底的一架枯骨。

    “原本修这知鱼池,不过是圆了老庄之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只是如今朝堂暗涌,天下局势更是波云诡谲。就是不知以后这知鱼池里又要多出几缕冤魂,埋下几具枯骨”望着眼前这深不见底的知鱼池,他手中握着的暗武卫令牌在熠熠反光。

    其实这次刺杀纯属意外,并非因他而起。只是这群暗武卫在苏杭一带发现了萧影踪迹,对于这前朝余孽自然宁肯错杀也不放过,这才一路尾随进了左监门将军府。偏偏好巧不巧的被他碰上了而已

    “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人能靠近罗艺而不让他有所防备,大概就只有这一身轻衣而自带脱尘气息的女子了。这一点,是其他三女远远所不能及的。

    见黄衣女孩走进凉亭,案前兰儿自觉抱起长琴悄然离去。并非她大度,只是因为她懂分寸,知进退。至于梅,似乎从来都只是公子的侍卫。

    “青茗”未曾转身只是听了声音便已经道出是谁,不像其他三女,这次是叫了名字的。

    后者听闻,身子一晃却并没有做出回应。只是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那双凤眸间有泪光闪动。

    诸葛青茗,是她早已忘记的名字。生于世家大族,自幼便是被冠以“诸葛家百年来第一人”的天才。喜下棋,擅长借苍生万物为子,以天下大势布局。但随着诸葛氏成了政治博弈的牺牲品,族人四分五裂,她这身份尊贵的少主也便从此入了乐营,有了贱籍,失了自由身。

    罗艺的出现或许是个意外,却也是她阴暗人生里不可缺少的一抹光亮。

    院子偏隅却足以容身,还有她那盘刚刚落子的棋局。

    “看来今晚注定不能睡个安稳觉喽”无奈一叹,随即冲着远处招了招手。

    果然,见这边有了动静,院门处守候许久的小厮赶忙上前,一揖到底。

    “启禀公子,前院来了客人,将军让您过去”

    客人?两人略做对视,就见诸葛青茗笑而不语,实在被他盯得烦了就只好伸出手指了指天。

    天?莫非?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见他顿悟,后者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没做回应,但眼中也是带了一抹担忧之色。

    等到两人前后脚的离开,诸葛青茗却是缓步走上小楼。

    楼上房间宽敞却只是放了一双桌椅,摆了一座巨大沙盘。

    桌上有棋盘,分黑白二子。如今黑子独占半壁江山,白子却只是落下一二。

    厅中沙盘摆了大半间房屋,其中疆域甚广,南至波斯,暹罗。北达突厥,瓦剌。涵盖了山川河流,沟岭平原。可以说天下若十分,这沙盘已是网罗八九,可谓细思极恐。

    “看来呀!你终究还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有趣,实在是有趣”绕着沙盘小驻片刻,只见她素手一挥,一面黑色小旗倏地插在一处。近看才发现,上面赫然写着二虎相争的字样。

    果然如诸葛青茗料想那样,今夜的左监门将军府那是格外热闹。临近二更还是灯火通明,不仅是端茶倒水的下人们胆战心惊。就连正堂里的罗氏父子也是如坐针毡,究其原因皆是因为堂里正顾着品茶的年轻男子。

    对于这个晋王,罗艺并不陌生。毕竟整个都城里谁不知道“南罗北晋”的名号,罗是混世魔王罗艺,至于这晋嘛!便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可留的晋王杨晃。

    时隔多日,再见这晋王。罗艺倒是有些觉得陌生了许多,以前的他油头粉面,纸醉金迷好似除了政事以外斗鸡,斗狗,摔跤其他的样样精通。全然没了当初统帅兵马,南征北战时的雄心壮志。为此,朝里一众支持他的老臣不知在晋王府前的石狮子上活活撞死过几人。

    而今日所见的晋王,好像重新洗髓伐筋脱胎换骨了一般。锦绣华服身上穿,头戴束发紫金冠。面若冠玉目如炬,颇有一番帝王风姿。见罗艺一直盯着他看,倒是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怎样?罗将军,可考虑清楚了?”

    “晋...晋王殿下,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如今圣上在朝,即便...还有太子监国”原本对晋王杨晃深夜造访就心神忐忑,如今又知晓了这泼天秘密,罗荣的心算是悬到了嗓子眼。

    “早闻罗将军对太子赤胆忠心,如今一见倒所言非虚。只是你那以命相护的主子要是知道你私藏前朝余孽,会不会像本王一样来做提醒可就难说了”杨晃的话看似随意,实则对罗荣而言却是绵里藏针。萧影到罗府时不过是午后,才短短几个时辰就已经传进晋王耳朵里。

    如此一来,这条贼船怕是他想上也得上,不想上也得上了。毕竟,正如杨晃所说,收留乱党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可以死,但是这偌大的将军府,上百条性命可全在他一念之间。

    “千金易得,明主难求。如今太子才智平庸,党同伐异,实在德不配位。承蒙晋王不弃,我等父子愿誓死拥戴晋王”父亲的迟疑全被罗艺看在眼中,紧要关头却是突然起身轰然拜下。字字铿锵,句句坠地,别说晋王杨晃,就连他爹罗荣也是一脸错愕。

    短暂的寂静过后却是换来一阵朗口大笑,再次打量眼前这屈膝跪地且目光坚决的少年。杨晃赞叹“哈哈,果然是虎父无犬子。罗将军,有子如此,是你的福气”

    “殿下说笑了,说笑了”晋王大喜倒是让罗荣狠狠松了一口气,虽然心中还是有些责备罗艺行事鲁莽,但终归结果还算是有惊无险。

    “好了,既然以后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好再做打扰。告辞”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杨晃也不再多做逗留。只是临近出门却对身旁一侍卫装扮的男子问道“你怎么看?”

    “话锋内敛,进退有度。若是善加利用,他日必是王爷手中的一把利剑。倘若生了二心,将来必是劲敌”

    杨晃离去,罗府书房內两父子却在挑灯夜谈。

    “艺儿,方才你不该就那样答应晋王。朝内皆知为父属太子一派,如今投靠晋王是为不忠。倘若因此事而纠连族亲无端受累,是为不孝。晋王争权,必定手足相残,此举不仁。昔日袍泽弟兄,我却为富贵而背弃誓言,是为不义。你这一番冲动,却让为父背上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

    “父亲虽说的在理却只说对了一半,如今圣上老来昏庸,行事多疑,早已不复当年风采。而太子仁德却城府尚浅,空有治国之才却手中无实权。这一点想必父亲也是清楚的”

    屋内仅剩父子,也就没了规矩。一向不受拘束的罗艺大咧咧往凳子上一躺,接口说道“朝中武将大多战功赫赫怕早就引起当今圣上猜忌,削权流放也只是早晚得事儿。至于文臣嘛!氏族做大,党争难平,能自保就不错了,谁还会在意最后执掌天下的是谁”

    “如你所说,太子必输无疑?”

    “也不尽然”迎着父亲略显疲惫的目光,罗艺缓缓摇了摇头“纵然晋王实掌军权,但此地为何?京城。外将无诏不得入京,而这显然也是他不惜深夜也要来会见父亲的原因。”

    话虽然说的模棱两可,但有些事他是万万不可说的。就比如太子被废,晋王逼宫篡位。这就是历史,无法改变的事实。

    罗荣听完豁然明了,自古皇子夺嫡大多取决于禁军的控制权,而如今对方不惜自降身段来他这左监门将军府,想来也是不想在最后一步因为他而功亏一篑。这未雨绸缪也实在有些骇人的紧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这晋王果然比太子更具备一颗帝王心”想到这里,罗荣已然开始有些后怕。如果不是有了罗艺点拨,怕是罗家这上下一百余口早已被自己的顽固不化送上了断头台。

    难得父子相聚没有吵闹倒是引得罗家下人们颇为好奇,灯烛亮了一夜,两人也是就着当前局势讨论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亮时分,这才放他回了小院。不知何时归来的萧影在凉亭中睡的正香,脸上带着干涸的血污,双眼紧闭。脊背挺得笔直,坐在那如石像般一动不动。听到身边有了声响,霍然睁眼,见到是他这才又重新闭上。

    “看来,是受到打击了?”

    “有些吧!倒是竹儿那丫头回来时嘟囔了句以后再有这种麻烦事别找她”吃吃一笑,梅儿拿起手帕递给他用来擦手,而她自己却是端起凉透的茶壶走出了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