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选择
直到后来，张烁才想明白，当时在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的力量与速度会突然大增。
胡亚楠把【魔怔单推人】的唯一支持目标，给他了......
而且，是最大的支持力度......
【魔怔单推人】：你可以指定一个目标，提供生命力回复速度提升、攻击力提升、速度提升三种永久支持，但加持后，你自身的防御力永久下降。提升幅度与下降幅度，均根据你对目标的支持力度而定。你无法变更指定目标，你可以变更支持力度。
这就是原本还能坚持几分钟的胡亚楠，提前断气的原因——她的防御力骤然下降，内出血情况急剧恶化，直接带走了她的生命......
张烁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
他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胡亚楠在生命即将终结之际，没把支持目标设定为程宇恒，而是设定给了他......
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在追星方面有多么疯狂、多么病态，为了程宇恒而觉醒【魔怔单推人】，纯粹的“燃烧自己奉献他人”的法则能力，她都魔怔到这地步了。
这样的狂热者，居然会在临终之际，将最大的加持，交给了程宇恒之外的其他人？
张烁不明白胡亚楠那时候的心理变化，他只记得，她望向自己露出了复杂的眼神，以及凄美的微笑......
直到胡亚楠的葬礼上，张烁与胡亚楠的闺蜜、程神粉丝团的二号人物、前文跟胡亚楠一起出场过的那名身材高挑的眼镜女生何雅聊过之后，他才完全明白这一切。
胡亚楠的狂热追星，是有原因的。
在她尚不知事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
一开始她被判给父亲抚养，小孩子的她，对父亲十分崇拜。
有一次，四岁半的她，跟父亲撒娇，逼着父亲读完白雪公主的绘本故事后，她说：“我将来要嫁给白马王子！”
父亲笑了：“要是找不到白马王子呢？”
“那就嫁给爸爸，因为爸爸就是最伟大的人。”
她的父亲情绪崩溃，抱着她嚎啕大哭。
没过多久，她的父亲因参与银行抢劫案事发败露，被抓捕判刑了。
其实胡亚楠的父亲，一直在赌博，欠了很多钱，已经彻底无法翻身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利用自己银行小职员的身份，与一些不法犯罪分子合作，他们盯上了银行，打算抢一票大的。
他们的犯罪活动很快就暴露了，他们锒铛入狱。
父亲没了，胡亚楠被母亲接去，改由母亲抚养。
但是这时候，多年未见的母亲早已组建新的家庭，母女俩之间的感情也平淡如水，胡亚楠在母亲的家中，非常不自在。
她的母亲、后爸以及弟弟，并没有虐待她、欺负她，只是......
客客气气。
如同对待客人一般。
疏远得可怕。
胡亚楠只觉得度日如年。
此时的她仍然年幼，她幻想着父亲能来接走她，回归那个让她觉得幸福的家里面。
她还抱着绘本幻想着：或者，换成白马王子来救我也可以呀！像童话故事里面那样，英雄救美的时候已经到了。
再大一点，十岁以后，她知道了真相，知道了父亲是重刑犯。
她心中完美的父亲形象崩溃了，她的幻想也破灭了：父亲来不了了。
但是，半大孩子的她，并没有因此而步入现实，她心中另一个幻想，开始占据了她的心：
白马王子......只有你能来了......带我走吧......
一般的女孩子，都比男孩子要更快早熟，她们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开始知事，十二岁左右的时候就有可能情窦初开，但胡亚楠没有，几年过去，青春期来临，她也仍然如孩童时期一样，幻想着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
而且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形象，越来越完美了：
他英俊潇洒，温柔体贴，充满知性，富有爱心，文成武就，聪敏过人......
她没有一日不在幻想着各种桥段，剧情都大同小异：
白马王子出现在我的眼前，带着我离开，“从此以后两人一直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再后来，胡亚楠到高中了，现实对她的侵蚀越来越重，逐渐撕扯着她内心中的幻想外衣。
她不愿意承认，可她的内心告诉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白马王子。”
于是胡亚楠得了抑郁症，她的人生失去了目标，她对现实失去了兴趣。
她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自杀......
就在这种情况下，她考入了大学，见到了程宇恒。
可能是胡亚楠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作祟吧，她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颗稻草那样，将程宇恒与内心深处多年构建的完美的白马王子形象重叠了。
他英俊潇洒，充满知性，富有爱心，文成武就，聪敏过人......
于是胡亚楠开始了她的狂热追星之旅，白马王子曾经是她逃避现实的心灵寄托，可是白马王子一直没出现，内心摇摇欲坠的她，不由自主地将程宇恒视为新的心灵寄托。
一向内向的她，居然带头组建粉丝团了，她就是这么跟何雅等人认识的。
何雅她们也喜欢程宇恒，但都没有胡亚楠这么夸张，于是头号粉丝的名头，就落到了胡亚楠身上。
其实胡亚楠也知道，程宇恒算不上完美的白马王子，至少他从来没有对自己“温柔体贴”过。
但是她的潜意识帮她掩盖了这一点：都要死的人了，先别管那么多，度过这个坎儿再说吧，“霸道总裁”也不是不行......
胡亚楠忽略了程宇恒身上一切不符合白马王子形象的特征，甚至包括最关键的一点：
程宇恒完全不爱她。
程宇恒对胡亚楠不感兴趣，甚至十分反感这位狂热的自来粉打扰了自己平静的生活。
胡亚楠将程宇恒的疏远和不耐烦看在眼里，于是她的潜意识明白，必须采取措施了。
一旦幻想再次破灭，支离破碎的心恐怕会彻底崩溃。
她的潜意识，开始潜移默化地修正幻想的内容，让她只将程宇恒当成心灵寄托，不再去想“从此以后两人一直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她开始把程宇恒当成美好而遥不可及的存在，就像神明那样。
她进一步美化程宇恒的美好，催眠自己“生命就是这么美好”，从而找回现实对自己的吸引力，无意识中避开自杀倾向。
所以她跟李一栗吵架的时候，才会抛出这样的观点：
“崇拜神一样的人，可不是妄图成为他的另一半，那是对神明的亵渎。”
她更加狂热了，更加魔怔了，颇有些宗教崇拜的意味了。
就在这时候，张烁闯入了她的世界。
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跟牛皮糖一样甩不掉啊......胡亚楠非常头疼，她终于知道被自己缠着的程宇恒是什么感受了。
张烁一直死缠烂打，即便她明显表示拒绝，对方仍然毫不泄气，又会凑上来嘘寒问暖......
好闺蜜何雅打趣道：“你就从了他呗，程神是镜中花水中月，人家张烁对你的好，却是实打实的呀！”
胡亚楠对此嗤之以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很清楚自己有多么扭曲：
我的内心城墙高筑、城门紧闭，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攻下的？
三个月后，城门告破，名为张烁的大军涌入，胡亚楠的内心丢盔弃甲。
——破开壁障之后，她的内心比一般人还要脆弱，还要更加渴望爱。
然而胡亚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并不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的变化，她只以为，自己是在烦不胜烦之下，不得不虚与委蛇，暂且与张烁“谈谈试试”罢了。
她不认为这场恋爱是认真的。
她与张烁订立了各种不平等条约：别说拥抱接吻了，拉手都不允许。
张烁满口答应下来，但很快，这混蛋就违约了：他软磨硬磨好些日子，成功牵起了她的手。
后来到了登山踏青那天，张烁更是变本加厉，恬不知耻地继续进攻，成功实现了拥抱和接吻......
胡亚楠感叹“不是我军不努力，实是敌军太狡猾”。
她其实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彻底沦陷了。
等她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她意识到自己将死，于是她不顾吐血，硬是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看程宇恒，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又看了看张烁，自己心中“死皮赖脸的混账家伙”。
她笑了。
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
从何雅那儿，得知胡亚楠的家庭背景，以及胡亚楠向何雅倾诉过的心理历程，张烁终于读懂了胡亚楠临死前看向他的眼神，也读懂了她的微笑。
他抱头痛哭，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葬礼上最为伤心之人。
......
且不提未来张烁的痛苦，回到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体力量增强、速度变快的原因，只是他立马抓住了这个难得的好时机，挣脱开来，一个过肩摔将肖楚光摔到地上，又一拳怼其面庞。
肖楚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明白张烁为什么突然就变强了好多，发动【裸衣】的自己根本就压制不住这小子。
肖楚光面门中拳，顿时便鼻血直流，他的脑袋也嗡嗡作响，完全被打懵了。
张烁没有继续攻击，他如同一阵风一般，飞快地冲向已经没有声息的胡亚楠。
与此同时，魔女迟倩琳，以及程宇恒，一左一右冲上来，制住了倒地的肖楚光。
迟倩琳手中突兀出现一卷厚厚的胶带——正是中洲队曾经用来捆绑伏雷队，限制他们的行动以及封住他们的嘴时，所使用的那种特制胶带——迅速将肖楚光缠成了木乃伊。
这时候，被肖楚光丢在一旁的外套里，突然冒出了三只纸鹤，其中一只还是红色的，它们拼命地向外逃窜。
迟倩琳冷哼一声，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三只纸鹤瞬间被定在空中，动弹不得。
程宇恒注意到迟倩琳的手掌虚握，掌心中似乎有着莫名的存在。
他知道，这就是魔力了。
程宇恒成为觉醒者之后，已经能感知到这样的能量了。
迟倩琳是用魔力定住了纸鹤，并将它们缓缓地拉到了跟前。
程宇恒这才注意到，那只红色的纸鹤，分明是被鲜血染红的！
它就是杀死李一栗的那只纸鹤！
证据确凿！
迟倩琳撕开一截特制胶带，将纸鹤的翅膀黏在上头，令它们无法动弹。
彻底控制局面了，她才望向肖楚光，怒不可遏：“混蛋！你找死！”
她没有回头查看胡亚楠的情况——掌握着魔力感知的她，非常清楚，那个女生已经死了。
迟倩琳心中颇感后悔：要是直接飞过来，在肖楚光反应过来之前就制住他，那就好了。
她已经明白过来，是一起同行的小警察的表情，暴露了一切，让肖楚光抢了个先手。
其实很多时候，聪明人就是这样，想得太多，瞻前顾后，反而会坏事。
如果迟倩琳不考虑那么细，不想着等小刘过来再同步行动，而是直接飞过来抓肖楚光，肖楚光根本得不到暴起伤人的机会。
胡亚楠也不会死。
迟倩琳明白，这个重大失误，绝对要算到自己的头上。
她捏紧了拳头，悔恨不已：
“都怪我，我不应该等人支援，应该直接拿下这个汉奸......”
程宇恒闻言，低头沉默了几秒。
他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迟倩琳的肩膀安慰道：
“我也有责任，我们都有错。”
此时的他，心中也充满了悔恨、内疚之情。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老实说，之前哪怕亲临生死战场，旁观中洲队、暗影队跟伏雷队死斗，他也只将其当成了“游戏的一环”，从游戏的思维角度，寻找破局之法。
【草丛隐身】给了他安全旁观的权力，他从没有真正地参与到战斗之中。
他只是在旁观而已。
这种旁观，也不是没有好处，它能让程宇恒更加冷静地思考，所以他才能迅速分析战况，甚至在十来分钟内，就想好战后的复活方案。
但是这种旁观，也没有让程宇恒意识到战斗的残酷，甚至没有让他意识到生命的易逝。
谈不上大意、谈不上轻佻，可程宇恒的确没把觉醒者、冒险者的身份当回事，没有好好理解刀头舐血的真正含义。
就连他在电话中，劝慰母亲说自己“会很安全”的时候，那也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感受，他真的没摆正心态、正视生死存亡。
他太“飘”了。
现在，胡亚楠惨死在他面前，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深深地冲击了他的心灵。
他终于明白，战斗不是儿戏！
他终于明白，生命如此脆弱！
他终于捡起了谨小慎微的性格，终于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他终于成熟了。
转念间，程宇恒想了很多，最后郑重地对迟倩琳说道：
“倩琳姐，不要否定自己——你我这次，错就错在没有思考更多，而不是不应该思考太多！
“我们都是所谓的聪明人，总是想得太多，有时候没有当机立断，反而会酿成大错。
“但是，想得太多，是我们的性格，是我们的长处，我们改不了，我们也根本莽不起来。
“我们没办法废掉自己的长处，逼迫自己滞留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以短击长。
“有些人靠直觉做事、从不深入思考，他们是够果断了，是能保证自己不会错失良机了，可那种做事方式，更容易出现纰漏，赌错一次，就满盘皆输。
“那不是我们的风格。
“想得太多不是错，想得还不够周全、不够缜密，才是我们的错！
“这一次，我们错就错在，没注意细节——我们不应该带着那名警察一起回来！
“而不是错在我们选择暂缓行动、等待支援的战术方案上！
“当时，我们从屋后走回来的过程里面，明明有好几分钟，可以继续思考，可以完善细节漏洞，可是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这，才是我们的错！”
迟倩琳怔怔地看着程宇恒，良久，她才点了点头。
她刚刚的确钻牛角尖了。
聪明人容易瞻前顾后，这是个很大的毛病，但这个毛病改掉的话，聪明人也就不算是聪明人了。
对聪明人来说，放弃思考，就等于自毁城墙。
想太多不是错，想得不够周全、缜密，才是错。
程宇恒说得一点都没错。
克服负面情绪影响之后，迟倩琳聪明的大脑也立刻就会意了。
她品出程宇恒言语中的宽慰之意了：
他一口一个“我们的错”，是在帮我分担心理上的愧疚感啊......
但是这根本怪不得他啊，他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而已，他的表现，已经超出预期，他做得已经够好的了。
还是都怪我啊......
迟倩琳站起身，走向怀抱着胡亚楠尸体，正一脸木然的张烁，在他面前蹲下来，面色黯然，沉重地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失职害了她......”
张烁没有回应，他呆呆地望着怀中的胡亚楠，望着她的微笑......
这将是他铭记一生的笑容。
胡亚楠把【魔怔单推人】的唯一支持目标，给他了......
而且，是最大的支持力度......
【魔怔单推人】：你可以指定一个目标，提供生命力回复速度提升、攻击力提升、速度提升三种永久支持，但加持后，你自身的防御力永久下降。提升幅度与下降幅度，均根据你对目标的支持力度而定。你无法变更指定目标，你可以变更支持力度。
这就是原本还能坚持几分钟的胡亚楠，提前断气的原因——她的防御力骤然下降，内出血情况急剧恶化，直接带走了她的生命......
张烁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
他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胡亚楠在生命即将终结之际，没把支持目标设定为程宇恒，而是设定给了他......
他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在追星方面有多么疯狂、多么病态，为了程宇恒而觉醒【魔怔单推人】，纯粹的“燃烧自己奉献他人”的法则能力，她都魔怔到这地步了。
这样的狂热者，居然会在临终之际，将最大的加持，交给了程宇恒之外的其他人？
张烁不明白胡亚楠那时候的心理变化，他只记得，她望向自己露出了复杂的眼神，以及凄美的微笑......
直到胡亚楠的葬礼上，张烁与胡亚楠的闺蜜、程神粉丝团的二号人物、前文跟胡亚楠一起出场过的那名身材高挑的眼镜女生何雅聊过之后，他才完全明白这一切。
胡亚楠的狂热追星，是有原因的。
在她尚不知事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
一开始她被判给父亲抚养，小孩子的她，对父亲十分崇拜。
有一次，四岁半的她，跟父亲撒娇，逼着父亲读完白雪公主的绘本故事后，她说：“我将来要嫁给白马王子！”
父亲笑了：“要是找不到白马王子呢？”
“那就嫁给爸爸，因为爸爸就是最伟大的人。”
她的父亲情绪崩溃，抱着她嚎啕大哭。
没过多久，她的父亲因参与银行抢劫案事发败露，被抓捕判刑了。
其实胡亚楠的父亲，一直在赌博，欠了很多钱，已经彻底无法翻身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利用自己银行小职员的身份，与一些不法犯罪分子合作，他们盯上了银行，打算抢一票大的。
他们的犯罪活动很快就暴露了，他们锒铛入狱。
父亲没了，胡亚楠被母亲接去，改由母亲抚养。
但是这时候，多年未见的母亲早已组建新的家庭，母女俩之间的感情也平淡如水，胡亚楠在母亲的家中，非常不自在。
她的母亲、后爸以及弟弟，并没有虐待她、欺负她，只是......
客客气气。
如同对待客人一般。
疏远得可怕。
胡亚楠只觉得度日如年。
此时的她仍然年幼，她幻想着父亲能来接走她，回归那个让她觉得幸福的家里面。
她还抱着绘本幻想着：或者，换成白马王子来救我也可以呀！像童话故事里面那样，英雄救美的时候已经到了。
再大一点，十岁以后，她知道了真相，知道了父亲是重刑犯。
她心中完美的父亲形象崩溃了，她的幻想也破灭了：父亲来不了了。
但是，半大孩子的她，并没有因此而步入现实，她心中另一个幻想，开始占据了她的心：
白马王子......只有你能来了......带我走吧......
一般的女孩子，都比男孩子要更快早熟，她们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开始知事，十二岁左右的时候就有可能情窦初开，但胡亚楠没有，几年过去，青春期来临，她也仍然如孩童时期一样，幻想着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
而且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形象，越来越完美了：
他英俊潇洒，温柔体贴，充满知性，富有爱心，文成武就，聪敏过人......
她没有一日不在幻想着各种桥段，剧情都大同小异：
白马王子出现在我的眼前，带着我离开，“从此以后两人一直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再后来，胡亚楠到高中了，现实对她的侵蚀越来越重，逐渐撕扯着她内心中的幻想外衣。
她不愿意承认，可她的内心告诉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白马王子。”
于是胡亚楠得了抑郁症，她的人生失去了目标，她对现实失去了兴趣。
她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自杀......
就在这种情况下，她考入了大学，见到了程宇恒。
可能是胡亚楠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作祟吧，她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颗稻草那样，将程宇恒与内心深处多年构建的完美的白马王子形象重叠了。
他英俊潇洒，充满知性，富有爱心，文成武就，聪敏过人......
于是胡亚楠开始了她的狂热追星之旅，白马王子曾经是她逃避现实的心灵寄托，可是白马王子一直没出现，内心摇摇欲坠的她，不由自主地将程宇恒视为新的心灵寄托。
一向内向的她，居然带头组建粉丝团了，她就是这么跟何雅等人认识的。
何雅她们也喜欢程宇恒，但都没有胡亚楠这么夸张，于是头号粉丝的名头，就落到了胡亚楠身上。
其实胡亚楠也知道，程宇恒算不上完美的白马王子，至少他从来没有对自己“温柔体贴”过。
但是她的潜意识帮她掩盖了这一点：都要死的人了，先别管那么多，度过这个坎儿再说吧，“霸道总裁”也不是不行......
胡亚楠忽略了程宇恒身上一切不符合白马王子形象的特征，甚至包括最关键的一点：
程宇恒完全不爱她。
程宇恒对胡亚楠不感兴趣，甚至十分反感这位狂热的自来粉打扰了自己平静的生活。
胡亚楠将程宇恒的疏远和不耐烦看在眼里，于是她的潜意识明白，必须采取措施了。
一旦幻想再次破灭，支离破碎的心恐怕会彻底崩溃。
她的潜意识，开始潜移默化地修正幻想的内容，让她只将程宇恒当成心灵寄托，不再去想“从此以后两人一直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她开始把程宇恒当成美好而遥不可及的存在，就像神明那样。
她进一步美化程宇恒的美好，催眠自己“生命就是这么美好”，从而找回现实对自己的吸引力，无意识中避开自杀倾向。
所以她跟李一栗吵架的时候，才会抛出这样的观点：
“崇拜神一样的人，可不是妄图成为他的另一半，那是对神明的亵渎。”
她更加狂热了，更加魔怔了，颇有些宗教崇拜的意味了。
就在这时候，张烁闯入了她的世界。
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跟牛皮糖一样甩不掉啊......胡亚楠非常头疼，她终于知道被自己缠着的程宇恒是什么感受了。
张烁一直死缠烂打，即便她明显表示拒绝，对方仍然毫不泄气，又会凑上来嘘寒问暖......
好闺蜜何雅打趣道：“你就从了他呗，程神是镜中花水中月，人家张烁对你的好，却是实打实的呀！”
胡亚楠对此嗤之以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很清楚自己有多么扭曲：
我的内心城墙高筑、城门紧闭，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攻下的？
三个月后，城门告破，名为张烁的大军涌入，胡亚楠的内心丢盔弃甲。
——破开壁障之后，她的内心比一般人还要脆弱，还要更加渴望爱。
然而胡亚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并不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的变化，她只以为，自己是在烦不胜烦之下，不得不虚与委蛇，暂且与张烁“谈谈试试”罢了。
她不认为这场恋爱是认真的。
她与张烁订立了各种不平等条约：别说拥抱接吻了，拉手都不允许。
张烁满口答应下来，但很快，这混蛋就违约了：他软磨硬磨好些日子，成功牵起了她的手。
后来到了登山踏青那天，张烁更是变本加厉，恬不知耻地继续进攻，成功实现了拥抱和接吻......
胡亚楠感叹“不是我军不努力，实是敌军太狡猾”。
她其实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彻底沦陷了。
等她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她意识到自己将死，于是她不顾吐血，硬是微微抬起头来，看了看程宇恒，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又看了看张烁，自己心中“死皮赖脸的混账家伙”。
她笑了。
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
从何雅那儿，得知胡亚楠的家庭背景，以及胡亚楠向何雅倾诉过的心理历程，张烁终于读懂了胡亚楠临死前看向他的眼神，也读懂了她的微笑。
他抱头痛哭，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葬礼上最为伤心之人。
......
且不提未来张烁的痛苦，回到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体力量增强、速度变快的原因，只是他立马抓住了这个难得的好时机，挣脱开来，一个过肩摔将肖楚光摔到地上，又一拳怼其面庞。
肖楚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明白张烁为什么突然就变强了好多，发动【裸衣】的自己根本就压制不住这小子。
肖楚光面门中拳，顿时便鼻血直流，他的脑袋也嗡嗡作响，完全被打懵了。
张烁没有继续攻击，他如同一阵风一般，飞快地冲向已经没有声息的胡亚楠。
与此同时，魔女迟倩琳，以及程宇恒，一左一右冲上来，制住了倒地的肖楚光。
迟倩琳手中突兀出现一卷厚厚的胶带——正是中洲队曾经用来捆绑伏雷队，限制他们的行动以及封住他们的嘴时，所使用的那种特制胶带——迅速将肖楚光缠成了木乃伊。
这时候，被肖楚光丢在一旁的外套里，突然冒出了三只纸鹤，其中一只还是红色的，它们拼命地向外逃窜。
迟倩琳冷哼一声，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三只纸鹤瞬间被定在空中，动弹不得。
程宇恒注意到迟倩琳的手掌虚握，掌心中似乎有着莫名的存在。
他知道，这就是魔力了。
程宇恒成为觉醒者之后，已经能感知到这样的能量了。
迟倩琳是用魔力定住了纸鹤，并将它们缓缓地拉到了跟前。
程宇恒这才注意到，那只红色的纸鹤，分明是被鲜血染红的！
它就是杀死李一栗的那只纸鹤！
证据确凿！
迟倩琳撕开一截特制胶带，将纸鹤的翅膀黏在上头，令它们无法动弹。
彻底控制局面了，她才望向肖楚光，怒不可遏：“混蛋！你找死！”
她没有回头查看胡亚楠的情况——掌握着魔力感知的她，非常清楚，那个女生已经死了。
迟倩琳心中颇感后悔：要是直接飞过来，在肖楚光反应过来之前就制住他，那就好了。
她已经明白过来，是一起同行的小警察的表情，暴露了一切，让肖楚光抢了个先手。
其实很多时候，聪明人就是这样，想得太多，瞻前顾后，反而会坏事。
如果迟倩琳不考虑那么细，不想着等小刘过来再同步行动，而是直接飞过来抓肖楚光，肖楚光根本得不到暴起伤人的机会。
胡亚楠也不会死。
迟倩琳明白，这个重大失误，绝对要算到自己的头上。
她捏紧了拳头，悔恨不已：
“都怪我，我不应该等人支援，应该直接拿下这个汉奸......”
程宇恒闻言，低头沉默了几秒。
他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迟倩琳的肩膀安慰道：
“我也有责任，我们都有错。”
此时的他，心中也充满了悔恨、内疚之情。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老实说，之前哪怕亲临生死战场，旁观中洲队、暗影队跟伏雷队死斗，他也只将其当成了“游戏的一环”，从游戏的思维角度，寻找破局之法。
【草丛隐身】给了他安全旁观的权力，他从没有真正地参与到战斗之中。
他只是在旁观而已。
这种旁观，也不是没有好处，它能让程宇恒更加冷静地思考，所以他才能迅速分析战况，甚至在十来分钟内，就想好战后的复活方案。
但是这种旁观，也没有让程宇恒意识到战斗的残酷，甚至没有让他意识到生命的易逝。
谈不上大意、谈不上轻佻，可程宇恒的确没把觉醒者、冒险者的身份当回事，没有好好理解刀头舐血的真正含义。
就连他在电话中，劝慰母亲说自己“会很安全”的时候，那也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感受，他真的没摆正心态、正视生死存亡。
他太“飘”了。
现在，胡亚楠惨死在他面前，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深深地冲击了他的心灵。
他终于明白，战斗不是儿戏！
他终于明白，生命如此脆弱！
他终于捡起了谨小慎微的性格，终于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他终于成熟了。
转念间，程宇恒想了很多，最后郑重地对迟倩琳说道：
“倩琳姐，不要否定自己——你我这次，错就错在没有思考更多，而不是不应该思考太多！
“我们都是所谓的聪明人，总是想得太多，有时候没有当机立断，反而会酿成大错。
“但是，想得太多，是我们的性格，是我们的长处，我们改不了，我们也根本莽不起来。
“我们没办法废掉自己的长处，逼迫自己滞留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以短击长。
“有些人靠直觉做事、从不深入思考，他们是够果断了，是能保证自己不会错失良机了，可那种做事方式，更容易出现纰漏，赌错一次，就满盘皆输。
“那不是我们的风格。
“想得太多不是错，想得还不够周全、不够缜密，才是我们的错！
“这一次，我们错就错在，没注意细节——我们不应该带着那名警察一起回来！
“而不是错在我们选择暂缓行动、等待支援的战术方案上！
“当时，我们从屋后走回来的过程里面，明明有好几分钟，可以继续思考，可以完善细节漏洞，可是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这，才是我们的错！”
迟倩琳怔怔地看着程宇恒，良久，她才点了点头。
她刚刚的确钻牛角尖了。
聪明人容易瞻前顾后，这是个很大的毛病，但这个毛病改掉的话，聪明人也就不算是聪明人了。
对聪明人来说，放弃思考，就等于自毁城墙。
想太多不是错，想得不够周全、缜密，才是错。
程宇恒说得一点都没错。
克服负面情绪影响之后，迟倩琳聪明的大脑也立刻就会意了。
她品出程宇恒言语中的宽慰之意了：
他一口一个“我们的错”，是在帮我分担心理上的愧疚感啊......
但是这根本怪不得他啊，他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而已，他的表现，已经超出预期，他做得已经够好的了。
还是都怪我啊......
迟倩琳站起身，走向怀抱着胡亚楠尸体，正一脸木然的张烁，在他面前蹲下来，面色黯然，沉重地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失职害了她......”
张烁没有回应，他呆呆地望着怀中的胡亚楠，望着她的微笑......
这将是他铭记一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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