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旧的新世界（一）
“你是东边来的？”老人一脸严肃地问我。
我反应了一下，呆呆地点了点头。
东边？我确实是从东边来的。
他摘下眼镜，开始认真地和我交谈。
“那边除了你还有别人吗？”老人问我。
“有，有很多。但是现在那边情况特别糟糕，我……”我有点急了，一说到我们那边的情况。
“慢慢说。”老人很和蔼。
我仿佛看到了人类的希望，日子过得像他们一样的一定不是少数，那么亚洲还有更多人，甚至单单是中国就有足够多的人，足以挽救民族，挽救地球。
“我们没有食物，只有营养针剂，除了极少量的土豆。”
“你是指哪一个片区？”他似乎感到惊讶，他的惊讶意味着他们这里的人口数量是庞大的。
“从我来的地方一直到你们这儿，路上几乎没有人，至少我一个都没看到过。哦，对了，我是从上海来的。”我和他解释。
“东边是死亡大陆，我们这儿有两百多米高的围墙，昨天你晕倒的地方就是环城高速，环城高速绕着城市，沿线有五百多公里。”老人和我说。
我深受震撼，居然有那么大的地方仍处于现代社会的状态。
“这么说围墙也有五百多公里？”我问他。
“的确如此。”他慢条斯理地和我说。
“那么高的城墙是怎么建起来的？”我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可是五百公里的高墙，同长城都有得比了。
“年轻人，两百年啊，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一年一个人一块砖那也该建好了，实际上我们只花了一年。”老人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让我感觉自己好像蹉跎了好多的光阴，最终来到了这里。
整整两百年啊，我们研究所的人又做了什么呢？现在看来，我们只是重新研发了制氧剂和开发了营养针剂——这些原本人类根本不会用上的东西，除非是在外太空。我们苟延残喘，第一任务只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我又做了什么呢？口口声声说要拯救地球，可实际上呢，我什么也没做成，每天都像是在闹着玩。
真羡慕这里的人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两百年前他们又是怎么和东边的人分割开的呢？
“这堵墙是为什么而建的？”脑子里想了太多东西，我现在连话都说不清了。
老人低下头，他迷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随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都是些死人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只是徒增怨恨和悲哀，没有任何好事。”老人劝我，我大概知道真相或许会让我无法心平气和地和他交谈。
我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心里急得要命，我噗通一下给他跪下了，哽咽着说：“求您告诉我。”他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举止给吓到了，连忙叫我起来。
我跪在地上不肯动，老人扶不动我这个青壮年，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抬头迫切地看着他。
“大概是一百八十年前，东边出了事……”他开始讲述那一段往事。
大概一百八十年前开始，东边通报了新物种，随后，电视机上陆陆续续出现了更多的新物种，随后，东边的信号断了。当时飞往那边的飞机全部失联，送上高铁的人再也没有归家，音讯全无，之后所有去那边寻人的也再没有回来。
一百八十年前的一个夜晚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预计于二十三点飞往上海的航班即将起飞，请还没有登机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到……”语音播报很清晰，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是标准的普通话。
机场里向来是很安静的，大家几乎都在看自己的手机，口罩把人们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刘奇珍独一份儿的响亮声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妈，我知道，我的胆子多大你还不知道吗？”
“谁会来打劫我啊，又没钱又没色的，打劫我这不是倒贴吗。”
“好了，你别担心了，等到了学校我再给你回电话。好吧就这样……嗯……拜拜……嗯嗯……嗯……再见。”
刘奇珍挂掉了电话，对着玻璃门比了一个大大的耶，终于要离开家了，从此要干什么他们都管不着了。此时此刻，自由的感觉压倒了所有的惶恐。
机场的天花板很高，也不知道设计得这么高是干什么，节约几个楼板吗。中间空那么大块儿是为了装空气吗？
刘奇珍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登机了。他将要乘坐的航班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播音员的口中，关于飞机即将到达的消息让他的心都跟着一声嗡嗡的巨响颤起来了。可是“嗡嗡嗡”的声音过后出现了不同寻常的情况。
第一时间对这个状况做出反应的是机场的警报，警报低闷的声响注定是灾难的代名词，带着耳机的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他们等来的不是飞机抵达的消息，只是猛烈的撞击声，地面猛地一震，感觉就像是体验离自己一百公里不到的地方发生了大地震的那种摇晃。大家都坐不住了，因为坚固的玻璃窗外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所有人的脸庞，众人都傻眼了，纷纷朝安全出口跑。分不清方向的人到处乱窜，在原地等待大人的一个孩子哭着要找爸爸妈妈，刘奇珍顺势把他抱走了。
刘奇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甲状腺素和肾上腺素都在快速升高，他的身体热起来，整张脸都胀红了，也许是外面烧得和房子差不多高的大火已经影响到室内的温度才这么热的吧。
大家乱成了一锅粥，行李到处滚，很多小朋友被吓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大人拽着他们死劲儿地往出口逃。
这时候广播里开始播报，告知呆在机场的旅客往安全出口跑，迅速离开事故现场，因为燃烧的机身很可能发生连续多次爆炸，一旦爆炸发生，无人生还。
“砰”地一声砸进人的耳朵里，玻璃碎裂的声音是尖锐的，离开了玻璃的隔音作用，火焰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飞机里面的人是怎样的命运，可想而知。
刘奇珍就快要到出口了，这时候妈妈正巧打视频电话过来，因为环境过于嘈杂，刘奇珍并不知道老妈来了电话，只是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这时，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正对着事发现场。
刘奇珍本来已经出去了，一回头发现坐得离窗户近的人中有几个已经倒下了，另外还有几个手腕、脖子处正在喷着鲜血的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人，刘奇珍又挤进去了。
他的手机是用挂绳挂在胸前的，因此另一边的母亲一直看着这边的景象，但因为太吵了，无论她吼得多大声刘奇珍都听不见。
他冲过去把还活着的人拖到门这边，他的身上很快就染上了殷红的血液。
“来帮忙啊，把他们拖出去！”刘奇珍已经拖了七八个人出去了，大家还是不断地再往外面挤，没有人会理他，可是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最后已经没有逃走的人出现在视线中了，只有几个已经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人仰着或者趴着，安静地在那里，不知道是晕倒了还是已经咽气了。刘奇珍稍微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下，他忽然感觉有一阵风在向他靠近，那些人的身体不知道是怎么了，“嘭”地一声被刮到墙上，但是这又不像是风的力，风的力量不至于把人硬生生地按到墙上不动了。
刘奇珍瞳孔骤缩，他的心里感到极度不适导致他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如果他刚才没有停下来，现在那些人里也有他一个。对不起，哥们儿，没救着你，真对不起。
在听这些血腥恐怖的故事时我一点也不震惊，因为这样的场景我经常见到，很多时候突如其来的，刚才还给你打招呼开玩笑的人就不在了，而且他走的时候并不好看。
老人继续说他的，我继续听。
“当时我躲过了那一阵邪风，熬到了消防员进来找到我，我们前脚刚撤离，后脚飞机就爆炸了。直到今天，没有一个人知道飞机坠落的真相。”老人说。那个叫做刘奇珍的年轻人就是他，他，也跟院长一样，活了将近两百年。原因是什么，我至今都无法解释。
当时老人手机里的视频通话是这起事件的最直接清晰的证据。
至今人们普遍相信那是一阵邪风引起的。老人说他是绝对不相信的，他说他当时亲眼看见那几个倒地的人是怎么死的，绝不可能是强风，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掌把人给拍上去的。
对于这个，我也是不信。或许我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了，巨大的压力，能把人牢牢拍在墙上，而那东西又像是风一样是看不见的，不是霾细磁兽又是什么呢。
我又想到了杀千刀的狗日“欣喜若狂”，拳头又硬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了，可千万别是出来追杀我了，我不寒而栗。
我反应了一下，呆呆地点了点头。
东边？我确实是从东边来的。
他摘下眼镜，开始认真地和我交谈。
“那边除了你还有别人吗？”老人问我。
“有，有很多。但是现在那边情况特别糟糕，我……”我有点急了，一说到我们那边的情况。
“慢慢说。”老人很和蔼。
我仿佛看到了人类的希望，日子过得像他们一样的一定不是少数，那么亚洲还有更多人，甚至单单是中国就有足够多的人，足以挽救民族，挽救地球。
“我们没有食物，只有营养针剂，除了极少量的土豆。”
“你是指哪一个片区？”他似乎感到惊讶，他的惊讶意味着他们这里的人口数量是庞大的。
“从我来的地方一直到你们这儿，路上几乎没有人，至少我一个都没看到过。哦，对了，我是从上海来的。”我和他解释。
“东边是死亡大陆，我们这儿有两百多米高的围墙，昨天你晕倒的地方就是环城高速，环城高速绕着城市，沿线有五百多公里。”老人和我说。
我深受震撼，居然有那么大的地方仍处于现代社会的状态。
“这么说围墙也有五百多公里？”我问他。
“的确如此。”他慢条斯理地和我说。
“那么高的城墙是怎么建起来的？”我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可是五百公里的高墙，同长城都有得比了。
“年轻人，两百年啊，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一年一个人一块砖那也该建好了，实际上我们只花了一年。”老人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让我感觉自己好像蹉跎了好多的光阴，最终来到了这里。
整整两百年啊，我们研究所的人又做了什么呢？现在看来，我们只是重新研发了制氧剂和开发了营养针剂——这些原本人类根本不会用上的东西，除非是在外太空。我们苟延残喘，第一任务只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我又做了什么呢？口口声声说要拯救地球，可实际上呢，我什么也没做成，每天都像是在闹着玩。
真羡慕这里的人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两百年前他们又是怎么和东边的人分割开的呢？
“这堵墙是为什么而建的？”脑子里想了太多东西，我现在连话都说不清了。
老人低下头，他迷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随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都是些死人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只是徒增怨恨和悲哀，没有任何好事。”老人劝我，我大概知道真相或许会让我无法心平气和地和他交谈。
我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心里急得要命，我噗通一下给他跪下了，哽咽着说：“求您告诉我。”他显然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举止给吓到了，连忙叫我起来。
我跪在地上不肯动，老人扶不动我这个青壮年，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抬头迫切地看着他。
“大概是一百八十年前，东边出了事……”他开始讲述那一段往事。
大概一百八十年前开始，东边通报了新物种，随后，电视机上陆陆续续出现了更多的新物种，随后，东边的信号断了。当时飞往那边的飞机全部失联，送上高铁的人再也没有归家，音讯全无，之后所有去那边寻人的也再没有回来。
一百八十年前的一个夜晚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预计于二十三点飞往上海的航班即将起飞，请还没有登机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到……”语音播报很清晰，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是标准的普通话。
机场里向来是很安静的，大家几乎都在看自己的手机，口罩把人们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刘奇珍独一份儿的响亮声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妈，我知道，我的胆子多大你还不知道吗？”
“谁会来打劫我啊，又没钱又没色的，打劫我这不是倒贴吗。”
“好了，你别担心了，等到了学校我再给你回电话。好吧就这样……嗯……拜拜……嗯嗯……嗯……再见。”
刘奇珍挂掉了电话，对着玻璃门比了一个大大的耶，终于要离开家了，从此要干什么他们都管不着了。此时此刻，自由的感觉压倒了所有的惶恐。
机场的天花板很高，也不知道设计得这么高是干什么，节约几个楼板吗。中间空那么大块儿是为了装空气吗？
刘奇珍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登机了。他将要乘坐的航班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播音员的口中，关于飞机即将到达的消息让他的心都跟着一声嗡嗡的巨响颤起来了。可是“嗡嗡嗡”的声音过后出现了不同寻常的情况。
第一时间对这个状况做出反应的是机场的警报，警报低闷的声响注定是灾难的代名词，带着耳机的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他们等来的不是飞机抵达的消息，只是猛烈的撞击声，地面猛地一震，感觉就像是体验离自己一百公里不到的地方发生了大地震的那种摇晃。大家都坐不住了，因为坚固的玻璃窗外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所有人的脸庞，众人都傻眼了，纷纷朝安全出口跑。分不清方向的人到处乱窜，在原地等待大人的一个孩子哭着要找爸爸妈妈，刘奇珍顺势把他抱走了。
刘奇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甲状腺素和肾上腺素都在快速升高，他的身体热起来，整张脸都胀红了，也许是外面烧得和房子差不多高的大火已经影响到室内的温度才这么热的吧。
大家乱成了一锅粥，行李到处滚，很多小朋友被吓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大人拽着他们死劲儿地往出口逃。
这时候广播里开始播报，告知呆在机场的旅客往安全出口跑，迅速离开事故现场，因为燃烧的机身很可能发生连续多次爆炸，一旦爆炸发生，无人生还。
“砰”地一声砸进人的耳朵里，玻璃碎裂的声音是尖锐的，离开了玻璃的隔音作用，火焰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飞机里面的人是怎样的命运，可想而知。
刘奇珍就快要到出口了，这时候妈妈正巧打视频电话过来，因为环境过于嘈杂，刘奇珍并不知道老妈来了电话，只是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这时，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正对着事发现场。
刘奇珍本来已经出去了，一回头发现坐得离窗户近的人中有几个已经倒下了，另外还有几个手腕、脖子处正在喷着鲜血的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的人，刘奇珍又挤进去了。
他的手机是用挂绳挂在胸前的，因此另一边的母亲一直看着这边的景象，但因为太吵了，无论她吼得多大声刘奇珍都听不见。
他冲过去把还活着的人拖到门这边，他的身上很快就染上了殷红的血液。
“来帮忙啊，把他们拖出去！”刘奇珍已经拖了七八个人出去了，大家还是不断地再往外面挤，没有人会理他，可是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最后已经没有逃走的人出现在视线中了，只有几个已经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人仰着或者趴着，安静地在那里，不知道是晕倒了还是已经咽气了。刘奇珍稍微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下，他忽然感觉有一阵风在向他靠近，那些人的身体不知道是怎么了，“嘭”地一声被刮到墙上，但是这又不像是风的力，风的力量不至于把人硬生生地按到墙上不动了。
刘奇珍瞳孔骤缩，他的心里感到极度不适导致他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如果他刚才没有停下来，现在那些人里也有他一个。对不起，哥们儿，没救着你，真对不起。
在听这些血腥恐怖的故事时我一点也不震惊，因为这样的场景我经常见到，很多时候突如其来的，刚才还给你打招呼开玩笑的人就不在了，而且他走的时候并不好看。
老人继续说他的，我继续听。
“当时我躲过了那一阵邪风，熬到了消防员进来找到我，我们前脚刚撤离，后脚飞机就爆炸了。直到今天，没有一个人知道飞机坠落的真相。”老人说。那个叫做刘奇珍的年轻人就是他，他，也跟院长一样，活了将近两百年。原因是什么，我至今都无法解释。
当时老人手机里的视频通话是这起事件的最直接清晰的证据。
至今人们普遍相信那是一阵邪风引起的。老人说他是绝对不相信的，他说他当时亲眼看见那几个倒地的人是怎么死的，绝不可能是强风，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掌把人给拍上去的。
对于这个，我也是不信。或许我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了，巨大的压力，能把人牢牢拍在墙上，而那东西又像是风一样是看不见的，不是霾细磁兽又是什么呢。
我又想到了杀千刀的狗日“欣喜若狂”，拳头又硬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了，可千万别是出来追杀我了，我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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