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背，“那么大了还想家，看来还是个小朋友，是小朋友就别想那么多。”
朱明本来眼角就有点儿向下，再加上他现在跟着下垂的眉毛，看起来委屈了十倍不止。
他不说话，我似乎严厉了些，小朋友想家很正常啊，加上在研究所吃不饱睡不好的，就更想家了。
“想回家去看看吗？”反正最近也没啥事儿，趁这个时间好好给孩子搞搞心理建设。
朱明抬起耷拉着的毛茸茸的脑袋，泪眼汪汪的，向我反复确认，“阿恒哥哥，你说真的吗，你说真的吗？”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看吧把你迫切的，回趟家而已，你要是开口谁还要阻拦吗？”这孩子高兴得在一旁蹦蹦跳跳跳的，一直喊着我万岁我万岁之类的。
他的家大致在很多年前的沪西一代，离研究所大概一个两三个小时的脚程，位置比研究所还要偏西，现在想来，大致是为了不被盯上才选了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地方盖别墅吧。
朱明的家我去过一次，那是一个三层的小楼房，占地面积也不小，当时还有一个喷泉。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家那个滑滑梯，那是朱明小的时候就有了的，他们家除了朱明也没有过别的孩子，等朱明长大了，那些滑滑梯啊什么的小孩子玩儿的东西一直保留着。朱明的爸爸很疼他，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以致于他到最后做了不被世界包容的事，被逐出了安全区。
我是一辈子没想过住在那样的地方，像我这种一出去就不着家的人，住得怎么样并不是需要考虑的事，有时候不太理解这些有钱人的思路，大概也是因为我没什么见识，土包子一个吧。
临近出发的时候，我和朱明准备了一些药剂，装上了两把生物药剂枪，准备出发。
“你去哪儿？”是Bliss的声音，他跟出来了。我想着他每天也没什么事儿干，什么都不在意的，就没有管他，结果他自己追出来了。
“干什么？不是要实施你的计划吗？怎么还不去？”我并不是不怕死了才和Bliss这样说话。就在前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我看见他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的，桌子上的东西全被他弄翻了。
我把灯打开的时候，他看起来更加痛苦了。他疼得快死的时候终于求了我，求我把门和灯都关掉，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却有意外之喜。他告诉我自己的能量很弱，不能长时间活动在外面，也不能接受太强的光照。
我靠，我怀疑他不是外星人而是个晒不得太阳见不得光的23世纪吸血鬼。
我看他疼成那样，都没想到可以借此机会把他噶了，以后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真后悔。
但话又说回来了，书里常常说那些幽微的、隐秘的真相往往就在这些变数之后。我长那么大，像Bliss这样开场亮外星人身份的，也算是个变数，或许从他身上我们会有新的收获，跳出这场死局。
只是现在，他似乎没有精力和我斗了，先好好待着看湖里的水吧。
Bliss没和我贫，只是提出请求：“我要去。”
我笑了，“你不是见不得光吗？跑出来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上次和我说的都是骗人的，你有阴谋？”外星人是狡猾的代名词（我乱说的），保不齐什么时候会在你后头给你一棒子，让你感觉脑瓜子嗡嗡嗡的……干这事儿干得最多的好像是我。
“没有，带我去，何恒。”Bliss的嗓子都哑了，就像一个生病的人，脸色也不怎么好。
他叫我的名字，他似乎知道这样会达到什么语言效果，我确实会更容易答应他。
朱明在旁边听了半天，如堕五里雾中，“什么见不得光？哥，为什么不让他去？你看他长得这么强壮，要是外面遇上危险的话他还可以保护我们呀。”
朱明和研究所的阿姨们一样，自从Bliss来了之后我的地位可以说是被人抢了去，偏偏Bliss那二愣子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动了我的土豆。
“行吧，自己跟上，一会儿要是晕过去了，我随便找个地方抛尸。”说完这话我才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儿无情，毕竟，现在虚弱的Bliss手无缚鸡之力，搞得我好像在欺负他一样。
他倒是会跟着瞎装装，顺从地说了声：“好。”
自从Bliss来了之后，研究所里的姑娘们、姨姨们开始围着他转了。明明以前我才是这个研究所的焦点人物，现在只能勉强算是风云人物。更气人的是，她们还给Bliss送土豆，就这，就他？凭什么这软饭让他吃，真气死我了。
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那走吧。”我没什么礼貌的样子。
他看起来晕乎乎的，扶着额头说：“好……”声音弱得我几乎听不见了，那么难受还要去，真不知道他图哪样。
朱明看不得别人遭罪，还赶紧去扶他，“你没事儿吧？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朱明现在还礼貌地能叫Bliss一声哥哥，一旦他知道Bliss是个外星人了，估计能吓得一脚把Bliss踹出去几十米远。
算了，还是不要说得好，到时候这小子给吓傻了研究所还少一个干活儿的。
目前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Bliss是外星人这件事，奇怪的是他自己也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事儿，为什么当初见到我的时候那么快就说了呢？
况且，他不是说我们人类愚蠢吗，这么到了这儿跟谁都挺好的，合着是我一个人愚蠢是吧？
“朱明，把枪拿着。”我把一把灌满了生物弹药的枪丢给了朱明，他应声接住。
“阿恒哥哥，要不我的枪给Bliss，你看他现在多虚弱，况且我拿了也反应不过来，每次都躲在你后面。”一边说着一边把枪递给Bliss。
Bliss倒是会配合，给他也不知道拒绝。
“算了，那你跟上吧，跟在他后面也不是不行，毕竟——。”毕竟他有着让装死的鱼变成真正的死鱼的力气。
“好。”Bliss又说好，又一副鬼迷日眼的样子，我又想打他了。
离开研究所之后，我们走上了去往朱明家的路。一百八十年前拔地而起的高楼，有的还没有撤掉建筑用的吊顶机就变成了一片灰黑。现在，多年前城市费尽心思请专业人员设计的城市绿化模型已经完全被颠覆，到处只剩下一种干枯的杂草，它的生命力也是真强，否则也不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生存那么久。
可是干黄的草茎一径在风中飘着，乌压压的阴空下，它还活着，让这个城市怎么看怎么荒凉。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留下了这种东西。
或许是别的物种太不能适应这样恶劣的环境了。
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有很多想的，刚才发神，差点儿都忘记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他们聊得正欢。
“哥哥，你是叫B……”朱明侧着头问Bliss，“我英文不太好，不太会念你的名字。”朱明不太好意思地说。
之前不知道催了他多少次课业，每次他都答应得好好的，不一会儿又睡着了。我拿他也没办法，在我的观点里，学习是一个塑造认知的过程，即便没学到什么，但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培养我们的专注力、耐心和细心。奈何他学不进去。
“我……咳咳咳，我叫Bliss，是你阿恒哥哥取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Bliss说起是我取的名字的时候那种说话的语调感觉好像是在笑，简直莫名其妙。
“噢，是什么意思呢？”朱明这时候知道学习的好处了吧，所以好好学习吧，不然以后别人在交流的时候你时常会感觉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子。
Bliss轻咳了一声，浅笑了一下，“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顾如梭。”Bliss说。
他不是刚来地球吗，根本就不认识两个人，哪儿来人给他取这种中文名。估计是她自己瞎编的。
我走了一会儿才有种感觉，他不会是在搞什么人格分裂的那套吧，一会儿又是阳光男孩儿又是病秧子的，还给自己的第二人格取了名字，看来是个身体和脑花上有问题的病号，得的还是大病。
“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Bliss说。
完了，他现在又变成了诗人，是不是一会儿还要变成一个厨师、教师、情感大师？
我在那儿不屑地“哼”了一声，Bliss将目光投向我，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低下了头，这下好了，我让他变成忧郁王子了。
风声沙沙作响，旅途真是漫长，一个人走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呢，听他们两个聊天听得我想睡觉。
“那你是怎么来的研究所，是阿恒带你来的？”朱明的问题真的好多，真想把他的嘴给捂上，叫他别再问了。
“对。”Bliss一直在回答朱明的问题，还一边走着。
“好了，你别问了，没看见他再说一句都要断气了吗？”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了Bliss那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我再也不想听他们说任何一句话了，我只想像吃一碗白米饭那样，在单调中走个神就到地方。
朱明看了眼Bliss，仿佛是为了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要断气了，然后还呼出一口气，好像在说：“谢天谢地，幸好我停得快，否则他就断气了。”然后也乖乖的没再问，Bliss也不是很健谈，没有主动说话，终于清静了。
朱明本来眼角就有点儿向下，再加上他现在跟着下垂的眉毛，看起来委屈了十倍不止。
他不说话，我似乎严厉了些，小朋友想家很正常啊，加上在研究所吃不饱睡不好的，就更想家了。
“想回家去看看吗？”反正最近也没啥事儿，趁这个时间好好给孩子搞搞心理建设。
朱明抬起耷拉着的毛茸茸的脑袋，泪眼汪汪的，向我反复确认，“阿恒哥哥，你说真的吗，你说真的吗？”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看吧把你迫切的，回趟家而已，你要是开口谁还要阻拦吗？”这孩子高兴得在一旁蹦蹦跳跳跳的，一直喊着我万岁我万岁之类的。
他的家大致在很多年前的沪西一代，离研究所大概一个两三个小时的脚程，位置比研究所还要偏西，现在想来，大致是为了不被盯上才选了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地方盖别墅吧。
朱明的家我去过一次，那是一个三层的小楼房，占地面积也不小，当时还有一个喷泉。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家那个滑滑梯，那是朱明小的时候就有了的，他们家除了朱明也没有过别的孩子，等朱明长大了，那些滑滑梯啊什么的小孩子玩儿的东西一直保留着。朱明的爸爸很疼他，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以致于他到最后做了不被世界包容的事，被逐出了安全区。
我是一辈子没想过住在那样的地方，像我这种一出去就不着家的人，住得怎么样并不是需要考虑的事，有时候不太理解这些有钱人的思路，大概也是因为我没什么见识，土包子一个吧。
临近出发的时候，我和朱明准备了一些药剂，装上了两把生物药剂枪，准备出发。
“你去哪儿？”是Bliss的声音，他跟出来了。我想着他每天也没什么事儿干，什么都不在意的，就没有管他，结果他自己追出来了。
“干什么？不是要实施你的计划吗？怎么还不去？”我并不是不怕死了才和Bliss这样说话。就在前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我看见他在床上疼得翻来覆去的，桌子上的东西全被他弄翻了。
我把灯打开的时候，他看起来更加痛苦了。他疼得快死的时候终于求了我，求我把门和灯都关掉，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却有意外之喜。他告诉我自己的能量很弱，不能长时间活动在外面，也不能接受太强的光照。
我靠，我怀疑他不是外星人而是个晒不得太阳见不得光的23世纪吸血鬼。
我看他疼成那样，都没想到可以借此机会把他噶了，以后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真后悔。
但话又说回来了，书里常常说那些幽微的、隐秘的真相往往就在这些变数之后。我长那么大，像Bliss这样开场亮外星人身份的，也算是个变数，或许从他身上我们会有新的收获，跳出这场死局。
只是现在，他似乎没有精力和我斗了，先好好待着看湖里的水吧。
Bliss没和我贫，只是提出请求：“我要去。”
我笑了，“你不是见不得光吗？跑出来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上次和我说的都是骗人的，你有阴谋？”外星人是狡猾的代名词（我乱说的），保不齐什么时候会在你后头给你一棒子，让你感觉脑瓜子嗡嗡嗡的……干这事儿干得最多的好像是我。
“没有，带我去，何恒。”Bliss的嗓子都哑了，就像一个生病的人，脸色也不怎么好。
他叫我的名字，他似乎知道这样会达到什么语言效果，我确实会更容易答应他。
朱明在旁边听了半天，如堕五里雾中，“什么见不得光？哥，为什么不让他去？你看他长得这么强壮，要是外面遇上危险的话他还可以保护我们呀。”
朱明和研究所的阿姨们一样，自从Bliss来了之后我的地位可以说是被人抢了去，偏偏Bliss那二愣子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动了我的土豆。
“行吧，自己跟上，一会儿要是晕过去了，我随便找个地方抛尸。”说完这话我才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儿无情，毕竟，现在虚弱的Bliss手无缚鸡之力，搞得我好像在欺负他一样。
他倒是会跟着瞎装装，顺从地说了声：“好。”
自从Bliss来了之后，研究所里的姑娘们、姨姨们开始围着他转了。明明以前我才是这个研究所的焦点人物，现在只能勉强算是风云人物。更气人的是，她们还给Bliss送土豆，就这，就他？凭什么这软饭让他吃，真气死我了。
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那走吧。”我没什么礼貌的样子。
他看起来晕乎乎的，扶着额头说：“好……”声音弱得我几乎听不见了，那么难受还要去，真不知道他图哪样。
朱明看不得别人遭罪，还赶紧去扶他，“你没事儿吧？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朱明现在还礼貌地能叫Bliss一声哥哥，一旦他知道Bliss是个外星人了，估计能吓得一脚把Bliss踹出去几十米远。
算了，还是不要说得好，到时候这小子给吓傻了研究所还少一个干活儿的。
目前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Bliss是外星人这件事，奇怪的是他自己也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事儿，为什么当初见到我的时候那么快就说了呢？
况且，他不是说我们人类愚蠢吗，这么到了这儿跟谁都挺好的，合着是我一个人愚蠢是吧？
“朱明，把枪拿着。”我把一把灌满了生物弹药的枪丢给了朱明，他应声接住。
“阿恒哥哥，要不我的枪给Bliss，你看他现在多虚弱，况且我拿了也反应不过来，每次都躲在你后面。”一边说着一边把枪递给Bliss。
Bliss倒是会配合，给他也不知道拒绝。
“算了，那你跟上吧，跟在他后面也不是不行，毕竟——。”毕竟他有着让装死的鱼变成真正的死鱼的力气。
“好。”Bliss又说好，又一副鬼迷日眼的样子，我又想打他了。
离开研究所之后，我们走上了去往朱明家的路。一百八十年前拔地而起的高楼，有的还没有撤掉建筑用的吊顶机就变成了一片灰黑。现在，多年前城市费尽心思请专业人员设计的城市绿化模型已经完全被颠覆，到处只剩下一种干枯的杂草，它的生命力也是真强，否则也不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生存那么久。
可是干黄的草茎一径在风中飘着，乌压压的阴空下，它还活着，让这个城市怎么看怎么荒凉。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留下了这种东西。
或许是别的物种太不能适应这样恶劣的环境了。
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有很多想的，刚才发神，差点儿都忘记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他们聊得正欢。
“哥哥，你是叫B……”朱明侧着头问Bliss，“我英文不太好，不太会念你的名字。”朱明不太好意思地说。
之前不知道催了他多少次课业，每次他都答应得好好的，不一会儿又睡着了。我拿他也没办法，在我的观点里，学习是一个塑造认知的过程，即便没学到什么，但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培养我们的专注力、耐心和细心。奈何他学不进去。
“我……咳咳咳，我叫Bliss，是你阿恒哥哥取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Bliss说起是我取的名字的时候那种说话的语调感觉好像是在笑，简直莫名其妙。
“噢，是什么意思呢？”朱明这时候知道学习的好处了吧，所以好好学习吧，不然以后别人在交流的时候你时常会感觉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孩子。
Bliss轻咳了一声，浅笑了一下，“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顾如梭。”Bliss说。
他不是刚来地球吗，根本就不认识两个人，哪儿来人给他取这种中文名。估计是她自己瞎编的。
我走了一会儿才有种感觉，他不会是在搞什么人格分裂的那套吧，一会儿又是阳光男孩儿又是病秧子的，还给自己的第二人格取了名字，看来是个身体和脑花上有问题的病号，得的还是大病。
“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Bliss说。
完了，他现在又变成了诗人，是不是一会儿还要变成一个厨师、教师、情感大师？
我在那儿不屑地“哼”了一声，Bliss将目光投向我，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低下了头，这下好了，我让他变成忧郁王子了。
风声沙沙作响，旅途真是漫长，一个人走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呢，听他们两个聊天听得我想睡觉。
“那你是怎么来的研究所，是阿恒带你来的？”朱明的问题真的好多，真想把他的嘴给捂上，叫他别再问了。
“对。”Bliss一直在回答朱明的问题，还一边走着。
“好了，你别问了，没看见他再说一句都要断气了吗？”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了Bliss那副气喘吁吁的模样，我再也不想听他们说任何一句话了，我只想像吃一碗白米饭那样，在单调中走个神就到地方。
朱明看了眼Bliss，仿佛是为了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要断气了，然后还呼出一口气，好像在说：“谢天谢地，幸好我停得快，否则他就断气了。”然后也乖乖的没再问，Bliss也不是很健谈，没有主动说话，终于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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