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烟蒂
昏黄的路灯上飞满了烦人的蚊蝇，稀松的车辆诉说着此刻的时间。
街边，略带灰尘的白色轿车播放着非主流时代的情感。
车内倒是一尘不染，驾驶位被放躺下来，破个窟窿的袜子裹着微醺的大脚翘在方向盘上，开着的车窗，左手搭在窗上，指尖夹着廉价的香烟。
地上的烟蒂星散落着，被人用牙齿狠狠咬瘪的痕迹证明了它们最后的价值。
“烟有啥好抽的，天天那么晚回家，你老婆不生气才怪呢！”骑着电动车经过的阿婆忍不住絮叨，她是老师，车内躺着的油腻中年男人是她的学生。
熟悉的声音让中年人直起身来，睁开疲倦的双眼看着阿婆笑道：“死老太婆，年纪一大把了，瞎折腾啥啊，您先管好自己的身子骨啊！”
“小兔崽子，老娘才懒得管你呢，乱丢垃圾，不知道哪个老师教的。”阿婆白了一眼，突然觉得说错了啥，而后急忙蹬起脚踏车，头也不回的补充一句“快点回家。”
“哈哈，好嘞，您多注意身体啊！”中年人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冲着骑着歪歪扭扭的脚踏车的阿婆笑道。
车窗口，中年人盯着歪歪扭扭的阿婆看了很久，也笑了很久，直至阿婆消失在视野之内。
路灯下，昏黄的颜色映出了男人的肩膀，很宽，照亮男人的头发，很油，不过笑起来眯眯眼的样子倒也很是亲切。
他叫周文，很多少年都称他为文哥，一个奶茶店，一个书报刊，还有一个小卖部，规模不大，但紧紧挨着北城中学，生意倒也可以。
他是北城中学的学生，二十年前是的。
阿婆是他的班主任，不过现在已经成为学生口中的扫地老奶奶了。
北城中学算不上好的学校，但校风不错，尊老这种美德在这里很是常见。
周文看着阿婆，目光略有闪烁，想起了二十年前经常给他水喝的扫地老奶奶，那时候身为差生的他经常帮老奶奶擦高处的玻璃。
“好孩子！”老奶奶很少说谢谢，就像周文也很少说谢谢那样，亲近的人不需要，这是周文告诉老奶奶的。
前几天的葬礼上摆着老奶奶的照片，灰白色的，不好看。
周文待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就这么盯着照片看着。老奶奶是校长的母亲，校长穿着孝服跪着，他的妻子招呼着前来随礼的客人。
周文不喜欢人多，陌生的面孔下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心思，想太多对他来说是种负担。
他没随礼，不喜欢这种场合，一束粉色的百合，格格不入。
老奶奶喜欢百合，很香，粉色的少女心永远都有，白色太素，好看是好看，太素。
烦嘈的人声下淹没了周文的身影，那束粉色的百合静静躺着。
离开后，周文哭了，年过三十五岁的他哭了。
当男人哭了的时候，是他扛不住了，是真的扛不住了。
周文没有压抑，他哭了很久，本就沉沉的眼袋更是浮肿，一个丑陋的中年人。
一阵急促的改装轿跑，撕扯着嗓子将周文拉回现实。
随后将指尖燃尽的烟蒂松开，捂着左耳把身子移回车内。
“有钱真好！”周文嫉妒叹道。
是啊！有钱真好，周文不愿回家，就是那句老话“贫贱夫妻百事哀。”
前几天的葬礼本就令周文伤心，昨日又私自给了离婚了的妈妈八百块钱，就这个事情，令周文的妻子火冒三丈。
“房子的按揭，店面的房租，孩子的基金，你一个大男人，能做什么。”
这是周文妻子的话，是气话，也是实话。
他们没孩子，周文的妻子坚持不要孩子，没钱，这是最最重要的原因，说是等给孩子存够了成长基金后，就考虑要孩子，但这一考虑就是十年。
老人都喜欢小孩，本来在周文店里帮忙的妈妈也就是因为孩子和妻子大吵一架，随后回了老家。
家，成家了，妻子是第一继承人，周文深刻知道这个道理。
许多时候他选择沉默，但每个人都会有爆发的时候，前几天的葬礼是周文心底压抑很久的导火线，他破口而出，不记得说了什么，挥拳重击，石膏墙破了个洞，墙里的钉子划伤了拳头，不疼，但忘不掉，他只记得妻子哭了，沉默的哭泣，这是第一次。
她独自的抹眼泪，今日的奶茶店也因她没开门。
“文哥又做错事儿了，哈哈哈。”北城中学的学生们嬉笑着打趣调侃，女生倒是很抱怨，文哥的奶茶店确实好喝。
这也是周文不愿回去的原因，如何面对，偌大的房子沉默无声，本就被生活压迫到喘不过气的周文哪有心情好好哄哄。
唉，一声叹息，嚓，打火机亮起。
又是一支，何时回去，怎么回去，回去干嘛！
过了七年之痒，这十年的疲惫伤痛又怎么委曲求全。
男人也要人疼啊！唉！
周文叹口气，随后深深的吸上一口。
汽车档位处的空台上放着破旧的安卓手机，一直灰暗的状态让周文不敢伸手触碰，信息指示的蓝色小灯迟迟不闪，他知道什么意思，可还是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打开手机，没有密码，也没有他人的信息，再打开微信，置顶的微信号没有提示，习惯性的打开妻子的朋友圈，空白的像极了他的口袋。
风景，美食，购物……
那些俗气的，令人向往的生活都没发生过，这十几年来没有再发生过。
妻子没错，是啊！自己的生活都没过好，又怎么去给孩子美好的生活呢！
就像手中廉价的香烟，也只会像自己这样的人夹着，但生活就是生活呀！
“我享受了你的青春，没能给你想要的生活，除了抱歉，只剩下我还爱你！”这是周文心里的话，也是想了一天的话，或许管用，又或许不管用，但他想不到其他浪漫的举动，鲜花对妻子来说已经是种烂草，浪费。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睡着，周文又躺了下来，破了洞的袜子继续熏陶着自己硕大的鼻孔。
渐渐的，渐渐的，香烟燃尽，仅剩烟蒂夹在指头。
……
“小兔崽子，你也不怕摔死，一个破摩托突突突的。”
一个咒骂的声音很是洪亮，周文闻声醒来，从摩托上摔了下来，而后赶忙起身，盯着眼前记忆深处的面孔，昨晚最后一次见面的阿婆，准确的来说是阿婆年轻时候的样子，三十岁的样子，还有那辆三十年前的脚踏车。
她就这么侧着身，蹬着脚踏车骂着，却不知眼前的这个十几岁的稚嫩少年是如此的疑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多么的想拥抱自己，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啊！
周文盯着眼前班主任的面容看了很久，竟让她有些不太自在。
而后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肥硕的衣服，那是中年人的积累。
抬起手，指尖的烟蒂还在，那熟悉的香烟名称还在。
街边，略带灰尘的白色轿车播放着非主流时代的情感。
车内倒是一尘不染，驾驶位被放躺下来，破个窟窿的袜子裹着微醺的大脚翘在方向盘上，开着的车窗，左手搭在窗上，指尖夹着廉价的香烟。
地上的烟蒂星散落着，被人用牙齿狠狠咬瘪的痕迹证明了它们最后的价值。
“烟有啥好抽的，天天那么晚回家，你老婆不生气才怪呢！”骑着电动车经过的阿婆忍不住絮叨，她是老师，车内躺着的油腻中年男人是她的学生。
熟悉的声音让中年人直起身来，睁开疲倦的双眼看着阿婆笑道：“死老太婆，年纪一大把了，瞎折腾啥啊，您先管好自己的身子骨啊！”
“小兔崽子，老娘才懒得管你呢，乱丢垃圾，不知道哪个老师教的。”阿婆白了一眼，突然觉得说错了啥，而后急忙蹬起脚踏车，头也不回的补充一句“快点回家。”
“哈哈，好嘞，您多注意身体啊！”中年人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冲着骑着歪歪扭扭的脚踏车的阿婆笑道。
车窗口，中年人盯着歪歪扭扭的阿婆看了很久，也笑了很久，直至阿婆消失在视野之内。
路灯下，昏黄的颜色映出了男人的肩膀，很宽，照亮男人的头发，很油，不过笑起来眯眯眼的样子倒也很是亲切。
他叫周文，很多少年都称他为文哥，一个奶茶店，一个书报刊，还有一个小卖部，规模不大，但紧紧挨着北城中学，生意倒也可以。
他是北城中学的学生，二十年前是的。
阿婆是他的班主任，不过现在已经成为学生口中的扫地老奶奶了。
北城中学算不上好的学校，但校风不错，尊老这种美德在这里很是常见。
周文看着阿婆，目光略有闪烁，想起了二十年前经常给他水喝的扫地老奶奶，那时候身为差生的他经常帮老奶奶擦高处的玻璃。
“好孩子！”老奶奶很少说谢谢，就像周文也很少说谢谢那样，亲近的人不需要，这是周文告诉老奶奶的。
前几天的葬礼上摆着老奶奶的照片，灰白色的，不好看。
周文待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就这么盯着照片看着。老奶奶是校长的母亲，校长穿着孝服跪着，他的妻子招呼着前来随礼的客人。
周文不喜欢人多，陌生的面孔下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心思，想太多对他来说是种负担。
他没随礼，不喜欢这种场合，一束粉色的百合，格格不入。
老奶奶喜欢百合，很香，粉色的少女心永远都有，白色太素，好看是好看，太素。
烦嘈的人声下淹没了周文的身影，那束粉色的百合静静躺着。
离开后，周文哭了，年过三十五岁的他哭了。
当男人哭了的时候，是他扛不住了，是真的扛不住了。
周文没有压抑，他哭了很久，本就沉沉的眼袋更是浮肿，一个丑陋的中年人。
一阵急促的改装轿跑，撕扯着嗓子将周文拉回现实。
随后将指尖燃尽的烟蒂松开，捂着左耳把身子移回车内。
“有钱真好！”周文嫉妒叹道。
是啊！有钱真好，周文不愿回家，就是那句老话“贫贱夫妻百事哀。”
前几天的葬礼本就令周文伤心，昨日又私自给了离婚了的妈妈八百块钱，就这个事情，令周文的妻子火冒三丈。
“房子的按揭，店面的房租，孩子的基金，你一个大男人，能做什么。”
这是周文妻子的话，是气话，也是实话。
他们没孩子，周文的妻子坚持不要孩子，没钱，这是最最重要的原因，说是等给孩子存够了成长基金后，就考虑要孩子，但这一考虑就是十年。
老人都喜欢小孩，本来在周文店里帮忙的妈妈也就是因为孩子和妻子大吵一架，随后回了老家。
家，成家了，妻子是第一继承人，周文深刻知道这个道理。
许多时候他选择沉默，但每个人都会有爆发的时候，前几天的葬礼是周文心底压抑很久的导火线，他破口而出，不记得说了什么，挥拳重击，石膏墙破了个洞，墙里的钉子划伤了拳头，不疼，但忘不掉，他只记得妻子哭了，沉默的哭泣，这是第一次。
她独自的抹眼泪，今日的奶茶店也因她没开门。
“文哥又做错事儿了，哈哈哈。”北城中学的学生们嬉笑着打趣调侃，女生倒是很抱怨，文哥的奶茶店确实好喝。
这也是周文不愿回去的原因，如何面对，偌大的房子沉默无声，本就被生活压迫到喘不过气的周文哪有心情好好哄哄。
唉，一声叹息，嚓，打火机亮起。
又是一支，何时回去，怎么回去，回去干嘛！
过了七年之痒，这十年的疲惫伤痛又怎么委曲求全。
男人也要人疼啊！唉！
周文叹口气，随后深深的吸上一口。
汽车档位处的空台上放着破旧的安卓手机，一直灰暗的状态让周文不敢伸手触碰，信息指示的蓝色小灯迟迟不闪，他知道什么意思，可还是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打开手机，没有密码，也没有他人的信息，再打开微信，置顶的微信号没有提示，习惯性的打开妻子的朋友圈，空白的像极了他的口袋。
风景，美食，购物……
那些俗气的，令人向往的生活都没发生过，这十几年来没有再发生过。
妻子没错，是啊！自己的生活都没过好，又怎么去给孩子美好的生活呢！
就像手中廉价的香烟，也只会像自己这样的人夹着，但生活就是生活呀！
“我享受了你的青春，没能给你想要的生活，除了抱歉，只剩下我还爱你！”这是周文心里的话，也是想了一天的话，或许管用，又或许不管用，但他想不到其他浪漫的举动，鲜花对妻子来说已经是种烂草，浪费。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睡着，周文又躺了下来，破了洞的袜子继续熏陶着自己硕大的鼻孔。
渐渐的，渐渐的，香烟燃尽，仅剩烟蒂夹在指头。
……
“小兔崽子，你也不怕摔死，一个破摩托突突突的。”
一个咒骂的声音很是洪亮，周文闻声醒来，从摩托上摔了下来，而后赶忙起身，盯着眼前记忆深处的面孔，昨晚最后一次见面的阿婆，准确的来说是阿婆年轻时候的样子，三十岁的样子，还有那辆三十年前的脚踏车。
她就这么侧着身，蹬着脚踏车骂着，却不知眼前的这个十几岁的稚嫩少年是如此的疑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多么的想拥抱自己，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啊！
周文盯着眼前班主任的面容看了很久，竟让她有些不太自在。
而后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肥硕的衣服，那是中年人的积累。
抬起手，指尖的烟蒂还在，那熟悉的香烟名称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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