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断了的弦
临近酉时，太阳的余晖透过零星的树叶出现在了一个鬓边花白的老人脸上。老人的头发梳的干净，就连鬓角的散发都安排得当，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陡峭的眉峰，可以看出年少时应该是个俊俏的儿郎。他拿起手旁的茶杯，随后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原处，等待着对面人的开口。
“别来无恙啊，钱县令。”来人操着磁性又温柔的嗓音，嘴角带着笑意。
“你真是像极了你的母亲。”
“没想到最后也算是承了母亲的衣钵。”韩玉竹摘下了脸上的面纱，拿起桌边的一块桂花糕放入了口中。“还是那么香甜。”
“没想到游学归来的韩小姐竟然是你。”钱德跃还是拿出了怀中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拨弄起来。“我早该想到的。”
“那些都不重要。”韩玉竹将怀中的信封递给了对方。“看看吧。”
钱德跃接过信件，脸色骤变，随后拿起一杯茶痛饮了一番，这才恢复。
“宋志高这个老家伙死在了知州府？”
“虽然他们做的很是精密，但依然逃不过陆大人的手掌心。”韩玉竹上前将信件点了火，一瞬间这密信便化成了灰烬。
“可惜我与他斗了这么多年，最后不曾想却是落得个如此下场。”
“现在不是惺惺相惜的时候，叶利君已经准备投诚卢睿，现在我出现在你的府上，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对陆大人，从无二心啊！”钱德跃本就是前朝罪臣的女婿，若不是被陆仟赏识收在麾下恐怕别说这一官半职，温饱都成问题，他又怎么敢背叛呢。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清明过去了很久，小钱府的气氛不再似从前那般，佣人们也都不再谨小慎微，空气中弥漫着暧昧不清的味道，叶碧虽然还住在偏房，但偶尔会出来庭院走走，钱恃晨也不再酗酒消愁，又恢复了年少时遛鸟、蹴鞠、斗蛐蛐的爱好，偶尔二人相遇还会羞涩一笑，好像都只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如果说有些不愉快的插曲，那便是每周从东阳知州府送来的贺礼，点名道姓送给叶小姐而不是钱夫人。一开始众人还谨小慎微的供在夫人偏房的屋子里，后来看钱夫人满脸厌烦的丢掉了好几件之后，大家也都习以为常随便放置在仓库里。
这一日，钱恃晨又打算出去游山玩水，却被知州府的差使堵在了门内。
“钱公子，叶小姐呢？”差使恭敬的语气中却没有恭敬地态度。
“本公子的家事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吧。”钱恃晨一脸不悦的看向对方，明明最近叶碧对自己的态度已经逐渐好转了起来，为什么这个跟凌段彬一样的瘟神又要来招惹自己。
“我是替知州大人送来的请帖，邀请叶碧小姐前往。”
“何日？”
“今日，门外马车已经备好。”差使看见了刚从偏房走出的叶碧，转身颔首。“叶小姐，请您带上古筝，卢大人为您精心准备了宴席。”
叶碧将眼神投向了钱恃晨，这一声声的‘叶小姐’让人听得不舒服，可是又没办法。
“钱夫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梳洗准备，请稍后。”
马车走得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知州府，这一路上叶碧怀揣心事，以至于到了地方还未发现。
“请下车，叶小姐。”
映入眼帘的知州府跟其他的官府一样很是气派，但一推开大门，扑面而来的却是压抑的气息。府内庭院很大，坐落着几处假山，但是并没有涓涓细流加以点缀。路上的石子以黑色为主，周边的树木也少的可怜，唯有房檐上端三三两两的燕巢才能够让来人感受得到生机。
叶碧小心翼翼跟着差使的指引走入正厅。凌段彬身穿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此刻正端起天青色的茶壶给来人倒着茶。
“来了。”凌段彬不抬头也知道是叶碧到了，他只是慢悠悠的将茶杯倒满，然后放在了叶碧的位置上。
“参见卢大人。”
“既然是家宴便就不必多礼，夫人请坐。”
“谢过大人。”叶碧顺着指引落在了上宾之座。
“请。”
凌段彬用玉筷夹了一块豆腐放在碟中递给了叶碧。“这豆腐是清晨刚成的，钱夫人尝尝。”
“最是清廉方正客，一生知己是贫人。本官吃遍了山珍海味，可这原来的味道却是忘不掉的。夫人感觉味道如何？”
“入口即化，味道鲜美。”叶碧浅尝了一口，如实做出了评价。
“程忠，你派人送去小钱府一些。”凌段彬挥了挥手，程忠便消失在了前厅。“夫人喜欢就好。”
“卢大人无需这样。”叶碧抬头看着凌段彬，她始终不能相信为什么这么相似的一张脸做出的事情却让她无比厌烦。
一曲作罢，叫来府中弹奏的乐师和演绎的伶人退到了两旁，凌段彬抬手，远处的佣人便将叶碧的古筝放置在了中心。
“早就听闻叶员外的女儿琴技高超，上次未能有缘一听，今日务必请夫人满足本官。”
“卢大人见多识广，为何要拘泥于民妇不放。”叶碧放下了筷子，叹了一口气。
“花有清香月有阴，夫人请。”凌段彬遣散了旁人，只留他们二人。
看着凌段彬不容拒绝的态度，叶碧终究还是站起身来，她摸了摸袖口，坐到了琴前。随着叶碧的手起手落，一阵弦音腾空而起，飘忽不定，一个颤音仿佛走入了迷宫之中，蜿蜒曲折无所适从，过一会又如同深夜塌前低语在耳边娓娓道来，这一曲有欣喜，也有迷茫，有自责也有释然，正当叶碧打算结束时，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是？！”叶碧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卢睿正拿着叶子在与她合奏，不过这并非普通的树叶，而是玉石雕刻而成的乐器。
一段略有侵占意味的乐音与叶碧的琴音交融，曲罢，叶碧的汗渍也浸湿了短衫。
“衣莫如新，人莫如故，碧儿。”
凌段彬的眼神温柔似水，饱含深情，可是此刻的叶碧却慌乱不已，明明已经接受了凌段彬的死讯，明明已经想通了自己的内心所属，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死人复活了，她宁愿他永远的死了，死在那时的翩翩少年郎。
叶碧摸出了袖口中的小刀，本就打算今日断了这弦不再与轻薄自己的卢睿再有联系，而浮出水面的真相仿佛更加给了她勇气。她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将自己多年宝贝的琴弦划断，也许是这力度过大，也许是这琴弦绷得过紧，厅内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叶碧的脸也被划了好几个口子，渗出了不少血。
“碧儿！”凌段彬从未想过会是此等场景。在他的想象中，大抵都是两人痛哭流涕抱在一旁诉说着这些年身不由己的眷恋，惊讶也好，欣喜也罢，总归不是如此。
“大人，自重。”叶碧用怀中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渍，眼圈里含着泪，咬着字。
“你，不认得我了吗？”凌段彬此刻像一只低微的小狗，淋了雨轻声低吠。
“大人是高高在上的知州，小女子怎敢高攀。”叶碧捏着手心的断弦，依然没有让眼泪掉落下来。
“碧儿，你可是在责怪我这么多年没有给你音讯？”
“我已嫁作他人，请大人不要再叫民妇名字。”
“碧儿，你要知道，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是中榜之后与发妻合离，还是装成他人戏弄于我？”叶碧眼眶有泪，眼角却是笑着的，手心也因为紧紧攥着琴弦而血流不止。
“碧儿何必挖苦我，你与钱扒皮那老儿的联姻不也是被逼无奈吗！”凌段彬刚想往前走上一步，叶碧便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他只好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联姻不假，情也是真。”叶碧松开了手，琴弦也应声落地。“大人，既然你已经抛弃了凌段彬的身份，就不要以其自居了。”
“叶碧，当时在蝶思县立下誓言时，你可曾想过今日。”凌段彬侧过身去，强忍着怒意。
“卢大人，时候不早了，钱郎还在家中等我。”叶碧作揖便要离去，她已经不想跟面前这个男人再去争吵了，曾经每一个夜不能寐以泪洗面的夜晚都化作了尘烟散了去，她又能奢求什么呢？父亲把她当成了争斗的筹码，心上人把她当成了可以调戏的良家妇女，只有钱郎不顾一切将她视作宝贝，既然他未死，那么就没什么好相欠的了。
“慢着！”凌段彬一个箭步走到了叶碧的身后，左臂环住了叶碧的肩膀，右手顺着她的小臂到了手上。叶碧没有挣扎，只是闭着眼睛，将刚刚眼眶中的泪水系数落下。
抽泣了好一会，叶碧感受到禁锢身上的力量渐渐消失，凌段彬目送着远去的倩影，拿着手上沾满血渍的手帕放在了鼻尖闻了闻。
“你还会回来的。”
钱恃晨看着还未归来的叶碧，心里又是充满着无名之火，他召唤着小顺从城东头运来了十坛老酒，一碗接着一碗的在屋中大喝起来，口中还不停地辱骂着卢睿，无外乎就是说他为官不正，骚扰民女，长成一个死人样，再后来就连陪他长大的小顺都完全听不清在含糊些什么东西。小顺还是按照惯例，将府中的佣人都遣散回家站在门外候着，府内只留着青婷伺候，避免给他人留下些口舌之言。
“小姐说归我任意处置，那我拆了也没关系吧。”青婷看着屋内那些知州大人送来的礼物，还是忍不住拆了起来。
“这是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
“这是碧玉七宝玲珑玉簪？”
“这是翠玉扳指？”
青婷虽然跟自家小姐也见识过不少，但是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和衣服不由得惊呼起来，这知州大人出手未免过于阔绰了些。哪个女子能够抵御住这等诱惑，青婷趁着叶碧不在将这些衣物装扮在了自己身上，对着古铜镜子照个没完。
“啪！”
钱恃晨将手中喝完的酒坛狠狠摔向庭院，他扶着桌角缓缓站起身，一摇一晃的走出了正厅，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钱恃晨伸手阻挡阳光却不想一个重心不稳摔向后方。
“老爷！”青婷听见响声便冲出屋去，一把接住了摔倒的钱恃晨，谁想到平时纤细身条的老爷喝醉酒如此之沉，不到片刻钱恃晨就压着青婷摔倒在地。
“嗯？谁啊。”醉酒的钱恃晨好像并不知道疼痛，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摸索着压在身下的人，直到被玉簪扎了手，这才停下。
“老爷是我。”青婷笨拙的将这醉鬼扶了起来，此刻她真是希望自己是个百八十斤的胖子，这样就不会如此吃力了。
“嗯？是碧儿吗？”钱恃晨眯着眼，模模糊糊只看见碧绿色的倩影在扶着自己，用手轻轻地摸着青婷的脸。
青婷本要告诉老爷自己是谁，可是她实在难以拒绝爱慕之人的肢体接触，不想错过这个能够错当叶碧的机会。
“是我，相公。”
“别来无恙啊，钱县令。”来人操着磁性又温柔的嗓音，嘴角带着笑意。
“你真是像极了你的母亲。”
“没想到最后也算是承了母亲的衣钵。”韩玉竹摘下了脸上的面纱，拿起桌边的一块桂花糕放入了口中。“还是那么香甜。”
“没想到游学归来的韩小姐竟然是你。”钱德跃还是拿出了怀中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拨弄起来。“我早该想到的。”
“那些都不重要。”韩玉竹将怀中的信封递给了对方。“看看吧。”
钱德跃接过信件，脸色骤变，随后拿起一杯茶痛饮了一番，这才恢复。
“宋志高这个老家伙死在了知州府？”
“虽然他们做的很是精密，但依然逃不过陆大人的手掌心。”韩玉竹上前将信件点了火，一瞬间这密信便化成了灰烬。
“可惜我与他斗了这么多年，最后不曾想却是落得个如此下场。”
“现在不是惺惺相惜的时候，叶利君已经准备投诚卢睿，现在我出现在你的府上，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对陆大人，从无二心啊！”钱德跃本就是前朝罪臣的女婿，若不是被陆仟赏识收在麾下恐怕别说这一官半职，温饱都成问题，他又怎么敢背叛呢。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清明过去了很久，小钱府的气氛不再似从前那般，佣人们也都不再谨小慎微，空气中弥漫着暧昧不清的味道，叶碧虽然还住在偏房，但偶尔会出来庭院走走，钱恃晨也不再酗酒消愁，又恢复了年少时遛鸟、蹴鞠、斗蛐蛐的爱好，偶尔二人相遇还会羞涩一笑，好像都只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如果说有些不愉快的插曲，那便是每周从东阳知州府送来的贺礼，点名道姓送给叶小姐而不是钱夫人。一开始众人还谨小慎微的供在夫人偏房的屋子里，后来看钱夫人满脸厌烦的丢掉了好几件之后，大家也都习以为常随便放置在仓库里。
这一日，钱恃晨又打算出去游山玩水，却被知州府的差使堵在了门内。
“钱公子，叶小姐呢？”差使恭敬的语气中却没有恭敬地态度。
“本公子的家事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吧。”钱恃晨一脸不悦的看向对方，明明最近叶碧对自己的态度已经逐渐好转了起来，为什么这个跟凌段彬一样的瘟神又要来招惹自己。
“我是替知州大人送来的请帖，邀请叶碧小姐前往。”
“何日？”
“今日，门外马车已经备好。”差使看见了刚从偏房走出的叶碧，转身颔首。“叶小姐，请您带上古筝，卢大人为您精心准备了宴席。”
叶碧将眼神投向了钱恃晨，这一声声的‘叶小姐’让人听得不舒服，可是又没办法。
“钱夫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梳洗准备，请稍后。”
马车走得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知州府，这一路上叶碧怀揣心事，以至于到了地方还未发现。
“请下车，叶小姐。”
映入眼帘的知州府跟其他的官府一样很是气派，但一推开大门，扑面而来的却是压抑的气息。府内庭院很大，坐落着几处假山，但是并没有涓涓细流加以点缀。路上的石子以黑色为主，周边的树木也少的可怜，唯有房檐上端三三两两的燕巢才能够让来人感受得到生机。
叶碧小心翼翼跟着差使的指引走入正厅。凌段彬身穿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此刻正端起天青色的茶壶给来人倒着茶。
“来了。”凌段彬不抬头也知道是叶碧到了，他只是慢悠悠的将茶杯倒满，然后放在了叶碧的位置上。
“参见卢大人。”
“既然是家宴便就不必多礼，夫人请坐。”
“谢过大人。”叶碧顺着指引落在了上宾之座。
“请。”
凌段彬用玉筷夹了一块豆腐放在碟中递给了叶碧。“这豆腐是清晨刚成的，钱夫人尝尝。”
“最是清廉方正客，一生知己是贫人。本官吃遍了山珍海味，可这原来的味道却是忘不掉的。夫人感觉味道如何？”
“入口即化，味道鲜美。”叶碧浅尝了一口，如实做出了评价。
“程忠，你派人送去小钱府一些。”凌段彬挥了挥手，程忠便消失在了前厅。“夫人喜欢就好。”
“卢大人无需这样。”叶碧抬头看着凌段彬，她始终不能相信为什么这么相似的一张脸做出的事情却让她无比厌烦。
一曲作罢，叫来府中弹奏的乐师和演绎的伶人退到了两旁，凌段彬抬手，远处的佣人便将叶碧的古筝放置在了中心。
“早就听闻叶员外的女儿琴技高超，上次未能有缘一听，今日务必请夫人满足本官。”
“卢大人见多识广，为何要拘泥于民妇不放。”叶碧放下了筷子，叹了一口气。
“花有清香月有阴，夫人请。”凌段彬遣散了旁人，只留他们二人。
看着凌段彬不容拒绝的态度，叶碧终究还是站起身来，她摸了摸袖口，坐到了琴前。随着叶碧的手起手落，一阵弦音腾空而起，飘忽不定，一个颤音仿佛走入了迷宫之中，蜿蜒曲折无所适从，过一会又如同深夜塌前低语在耳边娓娓道来，这一曲有欣喜，也有迷茫，有自责也有释然，正当叶碧打算结束时，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是？！”叶碧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卢睿正拿着叶子在与她合奏，不过这并非普通的树叶，而是玉石雕刻而成的乐器。
一段略有侵占意味的乐音与叶碧的琴音交融，曲罢，叶碧的汗渍也浸湿了短衫。
“衣莫如新，人莫如故，碧儿。”
凌段彬的眼神温柔似水，饱含深情，可是此刻的叶碧却慌乱不已，明明已经接受了凌段彬的死讯，明明已经想通了自己的内心所属，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死人复活了，她宁愿他永远的死了，死在那时的翩翩少年郎。
叶碧摸出了袖口中的小刀，本就打算今日断了这弦不再与轻薄自己的卢睿再有联系，而浮出水面的真相仿佛更加给了她勇气。她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将自己多年宝贝的琴弦划断，也许是这力度过大，也许是这琴弦绷得过紧，厅内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叶碧的脸也被划了好几个口子，渗出了不少血。
“碧儿！”凌段彬从未想过会是此等场景。在他的想象中，大抵都是两人痛哭流涕抱在一旁诉说着这些年身不由己的眷恋，惊讶也好，欣喜也罢，总归不是如此。
“大人，自重。”叶碧用怀中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渍，眼圈里含着泪，咬着字。
“你，不认得我了吗？”凌段彬此刻像一只低微的小狗，淋了雨轻声低吠。
“大人是高高在上的知州，小女子怎敢高攀。”叶碧捏着手心的断弦，依然没有让眼泪掉落下来。
“碧儿，你可是在责怪我这么多年没有给你音讯？”
“我已嫁作他人，请大人不要再叫民妇名字。”
“碧儿，你要知道，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是中榜之后与发妻合离，还是装成他人戏弄于我？”叶碧眼眶有泪，眼角却是笑着的，手心也因为紧紧攥着琴弦而血流不止。
“碧儿何必挖苦我，你与钱扒皮那老儿的联姻不也是被逼无奈吗！”凌段彬刚想往前走上一步，叶碧便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他只好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联姻不假，情也是真。”叶碧松开了手，琴弦也应声落地。“大人，既然你已经抛弃了凌段彬的身份，就不要以其自居了。”
“叶碧，当时在蝶思县立下誓言时，你可曾想过今日。”凌段彬侧过身去，强忍着怒意。
“卢大人，时候不早了，钱郎还在家中等我。”叶碧作揖便要离去，她已经不想跟面前这个男人再去争吵了，曾经每一个夜不能寐以泪洗面的夜晚都化作了尘烟散了去，她又能奢求什么呢？父亲把她当成了争斗的筹码，心上人把她当成了可以调戏的良家妇女，只有钱郎不顾一切将她视作宝贝，既然他未死，那么就没什么好相欠的了。
“慢着！”凌段彬一个箭步走到了叶碧的身后，左臂环住了叶碧的肩膀，右手顺着她的小臂到了手上。叶碧没有挣扎，只是闭着眼睛，将刚刚眼眶中的泪水系数落下。
抽泣了好一会，叶碧感受到禁锢身上的力量渐渐消失，凌段彬目送着远去的倩影，拿着手上沾满血渍的手帕放在了鼻尖闻了闻。
“你还会回来的。”
钱恃晨看着还未归来的叶碧，心里又是充满着无名之火，他召唤着小顺从城东头运来了十坛老酒，一碗接着一碗的在屋中大喝起来，口中还不停地辱骂着卢睿，无外乎就是说他为官不正，骚扰民女，长成一个死人样，再后来就连陪他长大的小顺都完全听不清在含糊些什么东西。小顺还是按照惯例，将府中的佣人都遣散回家站在门外候着，府内只留着青婷伺候，避免给他人留下些口舌之言。
“小姐说归我任意处置，那我拆了也没关系吧。”青婷看着屋内那些知州大人送来的礼物，还是忍不住拆了起来。
“这是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
“这是碧玉七宝玲珑玉簪？”
“这是翠玉扳指？”
青婷虽然跟自家小姐也见识过不少，但是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和衣服不由得惊呼起来，这知州大人出手未免过于阔绰了些。哪个女子能够抵御住这等诱惑，青婷趁着叶碧不在将这些衣物装扮在了自己身上，对着古铜镜子照个没完。
“啪！”
钱恃晨将手中喝完的酒坛狠狠摔向庭院，他扶着桌角缓缓站起身，一摇一晃的走出了正厅，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钱恃晨伸手阻挡阳光却不想一个重心不稳摔向后方。
“老爷！”青婷听见响声便冲出屋去，一把接住了摔倒的钱恃晨，谁想到平时纤细身条的老爷喝醉酒如此之沉，不到片刻钱恃晨就压着青婷摔倒在地。
“嗯？谁啊。”醉酒的钱恃晨好像并不知道疼痛，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摸索着压在身下的人，直到被玉簪扎了手，这才停下。
“老爷是我。”青婷笨拙的将这醉鬼扶了起来，此刻她真是希望自己是个百八十斤的胖子，这样就不会如此吃力了。
“嗯？是碧儿吗？”钱恃晨眯着眼，模模糊糊只看见碧绿色的倩影在扶着自己，用手轻轻地摸着青婷的脸。
青婷本要告诉老爷自己是谁，可是她实在难以拒绝爱慕之人的肢体接触，不想错过这个能够错当叶碧的机会。
“是我，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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