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湖畔舞蝶
卢睿暴毙兴武城牢狱之中，东阳的群众纷纷自行上街为这改善他们生活的官老爷悼念，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大家只觉得许是这卢大人过于体恤民情被小人所害，然后开始埋怨朝廷，埋怨一切，倒是忘了游街的初衷。短暂的悲痛终究还是会被新事物所冲散，于平民百姓而言，他们更关心的只是粮食收成，只要能吃饱饭，什么都无所谓。
凌段彬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他抖了抖还未浸湿衣衫的露珠，将胸口放置的手帕随意系在了自己的衣冠冢之上，然后低头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子将上面的名字划花，拍拍手漫无目的的走向了蝶思县。
“凌段彬又活了。”
可惜身为卢睿的时候他有妻子、有朋友、有忠心的手下，但是身为凌段彬，他只有残破不堪的自己。摸着口袋里有一锭银子，估计是程忠临走前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积蓄都掏给他了，他走进了年少时最喜欢的一家茶铺，冲了一碗散茶，这茶要比他近些年喝过的都要苦上几分，可他却觉得无比香甜，周身的人因为他毁掉的容貌都避而远之，就像当年他穷困潦倒时一样，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父亲还在世时，只是当时满心都是傲气而现在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凌段彬放下茶碗，走到了曾经和凌轼居住过的郊外小屋，这片土地他想过无数次站在这的情景，只是他一次也不敢踏足，如今他也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反而没有那么多牵绊，他坐在空地之上，闭着眼睛想象着自打记事起屋内的样子，哪里是灶台、哪里是土炕、哪里是小院、哪里是水缸...
兜兜转转了一整天，最后他还是停在了小钱府的门前，照比上一次来，钱府的门匾有些歪了，门前的石墩子也积了不少灰，早就过了头七的日子，门把手上依然挂着白布，凌段彬鞠了一躬聊表歉意，但他却并没有后悔，虽然是错认了杀人凶手，但是他犯下的诸多案件倒也值得一死。
他拿着一坛掺过水的女儿红，伴着逐渐垂落的夕阳，倚靠在路边的歪柳树上，慵懒的抬起胳膊，也不管这壶嘴是否正对，只顾着往下倾泻便是了。
一束红光突然从夕阳的对面升起，紧接着府内开始传来嘈杂的声音，凌段彬离得太远，倒也听不见什么，只觉得府中人很着急，怕是走水了，他左顾顾、右盼盼并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事，喝掉了最后一口酒，看着面前的景象。
随着天色逐渐变暗，小钱府的红光便越来越明显，那蹭蹭跃起的火苗映在凌段彬的眼中，他仿佛看见了几年前那场他错过的大火，火苗逐渐蔓延全府，烧坏的房梁逐渐坍塌，女子的呼喊与男子的挣扎，房屋内的一切都被吞噬其中，所有的希望尽在眼前毁灭，他们把手伸向前方，伸向天空，伸向能够被救赎的所有方向，可最后无论选择什么都一样会化成灰烬。
“爹，那天你也很痛吧。”凌段彬看着这大火，丢下了手中的酒坛，摇摇晃晃的打开了钱府的大门，准备冲到里面与这火光一起舞至生命的尽头，大门一开，他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钱恃晨被打断的那条腿已经烧到了膝盖，他一瘸一拐的朝着叶碧屋子的方向跑去，时不时还要摔上两跤，再灰头土脸的爬起。
“碧儿，碧儿！！”钱恃晨喊破了喉咙，声音却依然被滋生的火苗吞噬，他拼了命的向叶碧房间跑去，却不知道此刻的叶碧已经冲进了青婷的房间。
“小姐，求求你，我虽然对不起你，但是你一定要救救恃晨的儿子啊。”青婷抱着孩子，跪在前来营救的叶碧面前，她并不知道叶碧过来究竟是敌是友，但是她贱命一条不值一提，可是钱良彦是钱家唯一的后，她一定要保住他。
“青婷，你在说什么。赶紧跟我走，再不走就真的出不去了。”叶碧着急，一把抱起孩子，拉着跪在地上的青婷就要往外冲，谁料这时火焰突然随风喷了一下，叶碧刚要向后躲，青婷一把将面前的两人推出门外，这力度之大，让叶碧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青婷！”看着被火蔓延的屋子，叶碧大声的呼喊，但是屋内从再没有传来一点回应。
“小姐，一定要好好善待良彦。”青婷含着泪，却是笑着消失在火焰之中。
看着逐渐肆虐的火，叶碧咬咬牙，哄着怀中啼哭不断的孩子向外跑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头顶掉落的木棍，刚刚赶到的钱恃晨飞身一扑，将叶碧和孩子救了下来，自己却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见到此情此景的凌段彬也放弃作客上观，前去扶起叶碧，对着昔日的对手施以救援之手，只可惜这木棍过于沉重，凌段彬抬得很吃力，绷紧了双臂依然难以抬起。
钱恃晨看着焦急的叶碧，不停啼哭的儿子最终还是把目光锁定在了营救自己的仇人身上，他歪着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朝着凌段彬扯出了一个不甘心的笑容。
“那日我在论诗大会上将碧儿输给了你，现在也是时候还给你了。咳咳。”
“恃晨。”
“碧儿，你别说话。咳咳，凌段彬，过往的仇恨我不再与你计较，现在我只有一件事情放不下。”
“叶碧和孩子吧。”凌段彬放下了抬木桩的手，认真的看向努力说话的钱恃晨。
“孩子倒是无关紧要，咳咳，只是碧儿，她跟我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如果可以，希望你余生能照顾好她。”
“恃晨！！！你在胡说什么，我们能一起出去的。”
“碧儿，我的脊柱应该是断了，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是极限了，就算我活着又能怎么样呢，也不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你不同，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弹着古筝，自信优雅的女子，你应该拥有更好地生活，而不是在我身边活不出自己。”叶碧流着泪，抚摸着满是灰尘的脸，钱恃晨也很舒服的贴在她的手心，就这样过了几秒，凌段彬拉起叶碧朝着府外跑去。
不过顷刻，小钱府轰然坍塌，浓烟四起。
叶碧跪在府外，久久不能平静，她看着周遭的景象，痛恨自己为什么喜欢这静谧的郊外，为什么不住在人多的地方，为什么要遣散府内的侍从，为什么，为什么临死都没有跟钱恃晨表达过一次爱意，哪怕就一次。
叶碧跪着哭了许久，天已经黑透了，凌段彬摇晃着手中的孩子，这孩子倒是不怕生，伸手够着他脸上的疤痕，然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你是凌段彬，还是卢睿。”许是哭累了，叶碧站起身接过了孩子望向对方。
“卢睿已经暴毙在牢房之中，我自然是凌段彬。”
“但不是我认识的凌段彬。”叶碧自顾自的向着蝶思亭走去，如今的她身无分文除了那里她又该去哪里。
凌段彬看出了叶碧的意图却并没有跟上来，他将手里所有的银两掏出，敲着还未熄灯的门户买了几床被褥、四五个白面馒头和一些柴火，随后才回到蝶思亭中。
“天冷，吃点东西盖好被子。”这声音中透出的温柔让本人都惊了一下，但看对方却丝毫没有感谢之意。
“不必。”叶碧侧过身去，并不想接受这好意。
“于公，我承诺了钱恃晨的遗言，于私，你是我心上之人。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你们娘俩的，你不用心怀芥蒂。”凌段彬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白面馒头。
许久没听到叶碧的回应，再一抬头就发现这一大一小已经睡着了，他悄悄的给这二人盖上了被子，看着日思夜想的脸此刻就在面前，他伸出食指，用指腹从眉心轻滑至鼻尖再到上唇，然后收回手点了自己的下唇，这触感冰凉，却弄得人心痒。
想着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他便不再贪婪这指尖的香甜，自顾自的坐在湖边看起了月色，突然有两只异色的蝴蝶飞到湖面之上，两蝶你追我赶欢快无比，凌段彬笑着看向身后的二人，想起了很多年前风靡的传说。
“如果相恋的两个人在蝶思湖畔看见了一对戏水蝴蝶，那么两个人无论经历多少困难险阻，最后也会长相厮守。”
凌段彬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他抖了抖还未浸湿衣衫的露珠，将胸口放置的手帕随意系在了自己的衣冠冢之上，然后低头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子将上面的名字划花，拍拍手漫无目的的走向了蝶思县。
“凌段彬又活了。”
可惜身为卢睿的时候他有妻子、有朋友、有忠心的手下，但是身为凌段彬，他只有残破不堪的自己。摸着口袋里有一锭银子，估计是程忠临走前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积蓄都掏给他了，他走进了年少时最喜欢的一家茶铺，冲了一碗散茶，这茶要比他近些年喝过的都要苦上几分，可他却觉得无比香甜，周身的人因为他毁掉的容貌都避而远之，就像当年他穷困潦倒时一样，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父亲还在世时，只是当时满心都是傲气而现在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凌段彬放下茶碗，走到了曾经和凌轼居住过的郊外小屋，这片土地他想过无数次站在这的情景，只是他一次也不敢踏足，如今他也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反而没有那么多牵绊，他坐在空地之上，闭着眼睛想象着自打记事起屋内的样子，哪里是灶台、哪里是土炕、哪里是小院、哪里是水缸...
兜兜转转了一整天，最后他还是停在了小钱府的门前，照比上一次来，钱府的门匾有些歪了，门前的石墩子也积了不少灰，早就过了头七的日子，门把手上依然挂着白布，凌段彬鞠了一躬聊表歉意，但他却并没有后悔，虽然是错认了杀人凶手，但是他犯下的诸多案件倒也值得一死。
他拿着一坛掺过水的女儿红，伴着逐渐垂落的夕阳，倚靠在路边的歪柳树上，慵懒的抬起胳膊，也不管这壶嘴是否正对，只顾着往下倾泻便是了。
一束红光突然从夕阳的对面升起，紧接着府内开始传来嘈杂的声音，凌段彬离得太远，倒也听不见什么，只觉得府中人很着急，怕是走水了，他左顾顾、右盼盼并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事，喝掉了最后一口酒，看着面前的景象。
随着天色逐渐变暗，小钱府的红光便越来越明显，那蹭蹭跃起的火苗映在凌段彬的眼中，他仿佛看见了几年前那场他错过的大火，火苗逐渐蔓延全府，烧坏的房梁逐渐坍塌，女子的呼喊与男子的挣扎，房屋内的一切都被吞噬其中，所有的希望尽在眼前毁灭，他们把手伸向前方，伸向天空，伸向能够被救赎的所有方向，可最后无论选择什么都一样会化成灰烬。
“爹，那天你也很痛吧。”凌段彬看着这大火，丢下了手中的酒坛，摇摇晃晃的打开了钱府的大门，准备冲到里面与这火光一起舞至生命的尽头，大门一开，他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钱恃晨被打断的那条腿已经烧到了膝盖，他一瘸一拐的朝着叶碧屋子的方向跑去，时不时还要摔上两跤，再灰头土脸的爬起。
“碧儿，碧儿！！”钱恃晨喊破了喉咙，声音却依然被滋生的火苗吞噬，他拼了命的向叶碧房间跑去，却不知道此刻的叶碧已经冲进了青婷的房间。
“小姐，求求你，我虽然对不起你，但是你一定要救救恃晨的儿子啊。”青婷抱着孩子，跪在前来营救的叶碧面前，她并不知道叶碧过来究竟是敌是友，但是她贱命一条不值一提，可是钱良彦是钱家唯一的后，她一定要保住他。
“青婷，你在说什么。赶紧跟我走，再不走就真的出不去了。”叶碧着急，一把抱起孩子，拉着跪在地上的青婷就要往外冲，谁料这时火焰突然随风喷了一下，叶碧刚要向后躲，青婷一把将面前的两人推出门外，这力度之大，让叶碧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青婷！”看着被火蔓延的屋子，叶碧大声的呼喊，但是屋内从再没有传来一点回应。
“小姐，一定要好好善待良彦。”青婷含着泪，却是笑着消失在火焰之中。
看着逐渐肆虐的火，叶碧咬咬牙，哄着怀中啼哭不断的孩子向外跑去，全然没有注意到头顶掉落的木棍，刚刚赶到的钱恃晨飞身一扑，将叶碧和孩子救了下来，自己却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见到此情此景的凌段彬也放弃作客上观，前去扶起叶碧，对着昔日的对手施以救援之手，只可惜这木棍过于沉重，凌段彬抬得很吃力，绷紧了双臂依然难以抬起。
钱恃晨看着焦急的叶碧，不停啼哭的儿子最终还是把目光锁定在了营救自己的仇人身上，他歪着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朝着凌段彬扯出了一个不甘心的笑容。
“那日我在论诗大会上将碧儿输给了你，现在也是时候还给你了。咳咳。”
“恃晨。”
“碧儿，你别说话。咳咳，凌段彬，过往的仇恨我不再与你计较，现在我只有一件事情放不下。”
“叶碧和孩子吧。”凌段彬放下了抬木桩的手，认真的看向努力说话的钱恃晨。
“孩子倒是无关紧要，咳咳，只是碧儿，她跟我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如果可以，希望你余生能照顾好她。”
“恃晨！！！你在胡说什么，我们能一起出去的。”
“碧儿，我的脊柱应该是断了，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是极限了，就算我活着又能怎么样呢，也不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你不同，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弹着古筝，自信优雅的女子，你应该拥有更好地生活，而不是在我身边活不出自己。”叶碧流着泪，抚摸着满是灰尘的脸，钱恃晨也很舒服的贴在她的手心，就这样过了几秒，凌段彬拉起叶碧朝着府外跑去。
不过顷刻，小钱府轰然坍塌，浓烟四起。
叶碧跪在府外，久久不能平静，她看着周遭的景象，痛恨自己为什么喜欢这静谧的郊外，为什么不住在人多的地方，为什么要遣散府内的侍从，为什么，为什么临死都没有跟钱恃晨表达过一次爱意，哪怕就一次。
叶碧跪着哭了许久，天已经黑透了，凌段彬摇晃着手中的孩子，这孩子倒是不怕生，伸手够着他脸上的疤痕，然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你是凌段彬，还是卢睿。”许是哭累了，叶碧站起身接过了孩子望向对方。
“卢睿已经暴毙在牢房之中，我自然是凌段彬。”
“但不是我认识的凌段彬。”叶碧自顾自的向着蝶思亭走去，如今的她身无分文除了那里她又该去哪里。
凌段彬看出了叶碧的意图却并没有跟上来，他将手里所有的银两掏出，敲着还未熄灯的门户买了几床被褥、四五个白面馒头和一些柴火，随后才回到蝶思亭中。
“天冷，吃点东西盖好被子。”这声音中透出的温柔让本人都惊了一下，但看对方却丝毫没有感谢之意。
“不必。”叶碧侧过身去，并不想接受这好意。
“于公，我承诺了钱恃晨的遗言，于私，你是我心上之人。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你们娘俩的，你不用心怀芥蒂。”凌段彬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白面馒头。
许久没听到叶碧的回应，再一抬头就发现这一大一小已经睡着了，他悄悄的给这二人盖上了被子，看着日思夜想的脸此刻就在面前，他伸出食指，用指腹从眉心轻滑至鼻尖再到上唇，然后收回手点了自己的下唇，这触感冰凉，却弄得人心痒。
想着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他便不再贪婪这指尖的香甜，自顾自的坐在湖边看起了月色，突然有两只异色的蝴蝶飞到湖面之上，两蝶你追我赶欢快无比，凌段彬笑着看向身后的二人，想起了很多年前风靡的传说。
“如果相恋的两个人在蝶思湖畔看见了一对戏水蝴蝶，那么两个人无论经历多少困难险阻，最后也会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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