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下）
坐在后排思绪万千的年轻辅导老师忽然被这么一问，结结巴巴得答到：“还好，还好。王同学学习态度还好，就是有点心思不在学习上。还有就是可能上课时间有点晚了，王同学有点困。这也不能怪他，我也是这样到了晚上就感觉到困意，挡不住的。”
“这也确实不能怪他，上了一白天的课晚上还有许多作业，确实累的很。但是这个年纪就是该努力的时候，总不能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去发狠吧，这时候发狠也没用了。你说像我们这种小县城的人，本来学校的教育就比不过那些大城市的，我儿子以后总不能像我这样赖在县里什么事都搞不起来吧，就算他以后想回来，不想在外面呆着，怎么样也得去外面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多大才行，你说是不是？”
张星野点点头：“确实这样。人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能一直赖在一个地方，不能搞的跟一个井底之蛙一样。虽然讲回来也不错，但是现在是该努力的年纪，要对得起自己的青春。”
王父两手离开方向盘鼓掌：“张老师你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个理。其实我最怕的不是花钱花心思，我家就这么一个小宝，不管是请老师，还是接他上下学，都是我应该做的，父亲的责任。我最怕的是我这个小宝他把自己的时间浪费了，小学六年中学六年，十二年的时间就是为了一年后的高考。我也不强求小宝他能考多高的分，只是想他能考一个对的起自己的学校。”
张星野说到：“叔叔你儿女心怪重的。现在王同学最大的问题，还是精力被分散了。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叔叔你明白吧，现在王同学不是没有意识到学习多么重要，也不是高压让他产生厌学心理，就是精力被分散。千万不能让他再跑去打球了，要好好收起心思回来上课。”
王父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讲他，你也见过我家里进门冰箱上贴着的家庭条约，没有用啊，他做不到没办法啊，光靠我讲一点用没有，他妈妈在家也讲，他外公也就是校长也天天讲天天念叨，没用，他自己还是不知道，懵里懵懂的，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哎。
“张老师，你说像我们这种小县城的平凡人，除了高考也没别的路子可以走了。我也不想我家小宝以后大富大贵，高人一等，至少不能比别人家小孩差太多吧，你说是不是。”
尽管王父车开得很慢，路途总有终点。到了幸福公寓楼下，张星野下车：“叔叔回去路上慢慢开，今晚真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走前面走。”王父伸出头来摆摆手，“张老师早点休息！”
目送王父走后，张星野坐在马路牙子上点了根烟。凌晨的青阳比夜色初降时更加显得冷清，对面的路灯洒下一丝清光，映衬着灯下的合欢树略显凄凉。张星野抬头望向天顶，月亮如同一块明镜高悬夜空，又想苍天睁开一只巨大无比的眼，要看清人世间所有的因果。
幸福公寓二楼一家灯火忽然亮了起来，闪了一下张星野的眼睛，把这位思绪纷飞的年轻辅导老师从天上拉回到地下。张星野揉了揉眼，转身看向灯火大亮的人家。原来是一位熬夜冲锋的小孩被自己妈妈叫去睡觉。
“虽是人间火，敢与月争辉。”
张星野丢了烟头，转身上楼。明天还得早起教课来，自己不管怎么讲也算是华夏人民精神建设的搬砖工，得早点睡觉了。
最让人感到烦躁的莫过于清晨响个不停的闹钟，而更令人感到烦躁的则是好不容易被闹钟吵醒，看时间已经是九点二十。张星野摸了一把脸：“我焯！”随即反应过来，打电话给校长：“校长，麻烦你给张维东讲一下，今天的课程把一小时放到明天来上。对，明天考试，今天上课时间改成十点到十一点，明天则是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我昨晚就准备给你讲来，昨晚回来的太晚了搞忘记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就这么讲，麻烦你给张维东那边通知一下。对，我早上睡着了。昨晚搞得太晚才回来，没事，搞来搞去也就这几天了，我都行。”
挂了校长的电话，张星野起身刷牙洗脸，下楼后开车到西门张家生煎包子店。张星野今天运气不错，刚好一锅生煎包出炉。老板娘掀起锅盖，热气往外一腾，锅中的牛肉生煎猪肉生煎在热气中若隐若现，挑逗着张星野的味蕾。张星野要了三个牛肉生煎和一碗青椒肉丝红油面。这家店本来是没有青椒肉丝这些浇头的，后来才有，可也只有青椒肉丝着一种浇头供人选择。青椒肉丝是现做现炒的，老板娘招呼帮忙的阿姨来做青椒肉丝，自己先拿来一个瓷碟子，夹起三个牛肉包子放进碗里；又丢了一把面到灶台前的大铝制锅中。张星野接过瓷碟，走进店内。店内很简单，六张桌子左右对摆，小板凳到处都是。今天来的有点晚，店内只有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张星野随便找了一张桌子，掏出手机刷起短视频。
“好久没去打英雄联盟了。天天忙得要死，哎。”张星野塞了一个牛肉包子到嘴里，咬一口滚烫的汤汁烫到了舌头，又赶紧吐了出来。想想还是不舍得丢掉，又一口一口慢慢吃起来。这一举动惹得旁边的小孩大笑，张星野撇了一眼小孩。他的妈妈赶紧拍了一下小孩的头，充满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张大嘴巴哈气的张星野。张星野摆摆手示意没事，关上手机，慢慢处理面前不冒热气但是热得要命的牛肉包子。
吃完两个牛肉包子，店员阿姨把面端了过来。张星野说了一声谢谢之后挑起面条，把下面的面拌到上面来，把青椒肉丝拌到下面去。如此往复几次，终于夹起一筷子面。张星野端详了一眼夹起的面，心想不错，还有三根青椒，就是没见肉丝。张大嘴巴嗦到嘴里，淡淡的辣味和淡淡的咸味充盈整个口腔，咬断面条，闭嘴咀嚼，面条下得时间不长，很是劲道。咽进喉咙，张星野又端起碗眯一小口汤，咸香鲜美，还有一点麻麻的刺疼。应该是放了花椒。张星野很快吃完一大碗面和剩下的一个牛肉包子，感觉有点不够又麻烦老板拿来三个牛肉包子，顺着小半碗面汤一起吃下。
吃饱喝足结过帐，张星野驾车两脚油门七拐八拐来到风荷园楼下。树荫下的车位早早的被别人占走，张星野随便找了个车位停下后便匆匆赶往张维东家。
张维东家的门是开着的，张星野也不见外，直接推门而入。脱了鞋走到坐在书房的张维东身后，瞅了一眼这位趴在桌子上专心致志看书的小孩，心想这小孩还真不错，自己没来都在家好好看书。拍了拍张维东的背，没想到后者竟然被吓的一惊：“张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吃饱的张星野心情很不错：“我刚进来。不错嘛，看书看进去了。我来了都不知道。你看的什么书？”
张维东脸上浮起一丝骄傲的神色：“我在看《史记》。看到汉高祖本纪了。老师你说刘邦真是他妈和龙生的？”
张星野有点尴尬：“这我还真不知道。应该不大可能吧，司马迁肯定是被他娘的刘邦子孙给切了，所以才编排刘邦的。不过在当时那个环境下，司马迁又不大敢直接骂上面那位茂陵刘郎，只能用这种嘲讽的形式来说刘邦是他妈被龙给那个啥了才生出来的。”
张维东点点头：“张老师你说的应该差不多吧。可惜了刘备那个伪君子，不然汉朝说不定还能再延续几百年。”
张星野摇摇头：“我倒不觉得刘备是伪君子。刘备心中有大仁义，身处乱世不自暴自弃，深陷泥潭不忘复兴汉室大业，坐拥一隅而不偏安，为人兢兢业业，使得蜀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是当时一等一的英雄。”
“那刘备对刘禅，不是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吗？赵云七进七出救出刘禅见到刘备之后，刘备把阿斗丢到地上。还有后来的白帝城托孤，和诸葛亮说什么少主不经事可取而代之。难道在蜀汉的大业面前，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管不顾吗？”张维东说着有点激动，眼眶里隐约有了一点泪水，“刘邦也是，抛下妻子儿女不管，只顾自己逃跑，你们大人就都是这么狠心？事业就一定比家庭比孩子还要重要？”
张维东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张星野站在他身后，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到：“你应该听过孟夫子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吧，生与义也是不可兼得，在生死关头要舍生取义。因为你虽然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或者你身边一位两位人的生命，换来的却是整个华夏的复兴。就比如你上过的一个课，最可爱的人，里面就有国家特级作战英雄的故事。***，张开双臂用胸膛堵住敌人的枪眼，他们在国家危险存亡的关头用生命换来了我们现在的美好生活。你说的对，刘邦自己跑路抛妻弃子，可是他也是为了汉朝大业，为了当时千万生灵免遭涂炭，穷苦百姓不受秦王暴政……”张星野说着说着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开始有点不受控制，调整了一下心态，“你昨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今天情绪这么不好？”
张维东抹了抹眼泪：“没有什么事。就是昨天下午我外婆在老家中暑了，我妈让我爸爸回来，我爸说什么自己值班走不开。后来还是我小姑回来把我外婆送到医院去的。还好没什么事，吊了个水就好了。”
“那还好没什么事。对了你爸爸是干啥的？”
“我爸爸是当警察的。”
张星野恍然大悟：“难怪了。现在这么热的天，我们这山区树木又多，特别容易引发火灾。你爸爸应该是协助森林防火工作，所以没时间回来。没事的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天再热总凉的时候。”
张维东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怪我爸，这也是他的工作嘛。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大仁大义，什么舍生取义，但是舍小家而保大家是应该的，我很佩服我爸爸。只不过他……”
张维东顿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中是张维东父亲和两位样貌相似的女子。张维东指了指其中的一位女子：“这是我妈妈。”又指了指另一位女子：“这也是我妈妈。”
张星野知道其中一位原本是张维东的小姨，只是没由来的想到了英雄联盟中劫的技能影分身，脑中响起了那首BGM：“这就是你分手的借口……”强忍住不笑，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故作惊奇：“你怎么会有两个妈妈？你爸爸是当警察的竟然犯重婚罪，这是知法犯法，这……”
张维东本来低落的情绪被张星野浮夸的表演逗乐：“不是重婚。左边这位是我的亲生母亲，右边这位是我现在的母亲，之前是我小姨。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我爸爸因为临时任务，我妈临走前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张星野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但是现如今被张维东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到了无比的震惊。这种震惊就像一块大石头凭空突兀地砸向你，你眼睛闭起，手臂抬高想挡住，却发现并为砸到你。睁开眼睛一看，一个小孩正挡在你面前。
张星野摸了摸面前这位懂事小孩的头：“那你是怎么知道你现在的妈妈是你的小姨的呢？”
张维东抬起眼睛，挣脱了张星野的手：“是她自己告诉我的。我刚开始还不敢相信，后来才知道我亲生妈妈已经……”张维东说着说着又怕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张星野拍了拍张维东的背，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这位懂事的小孩，只能坐在一旁。不过一分钟，张维东抬起头，满怀歉意的对着坐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年轻辅导老师说到：“老师，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洗个脸就过来。”
张星野淡淡地笑了笑：“好，快去快回。今天我们还要复习七年级全册的内容，明天考试。”
七年级生物全册内容张维东掌握的都很不错。张星野只是用了二十来分钟对着目录讲了讲，发现张维东对七年级全册的内容掌握的都很牢固。眼看快要下课了，张星野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情要办，于是提早和张维东说下课，匆匆忙忙得收拾好书包，换上鞋子出门。
这是张星野不长的补课生涯中第一次提前下课，只提前了五分钟。张星野下楼后赶紧上车发动，不顾车内高热的气温，匆忙打开空调，驱车而去。
“这也确实不能怪他，上了一白天的课晚上还有许多作业，确实累的很。但是这个年纪就是该努力的时候，总不能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去发狠吧，这时候发狠也没用了。你说像我们这种小县城的人，本来学校的教育就比不过那些大城市的，我儿子以后总不能像我这样赖在县里什么事都搞不起来吧，就算他以后想回来，不想在外面呆着，怎么样也得去外面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多大才行，你说是不是？”
张星野点点头：“确实这样。人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能一直赖在一个地方，不能搞的跟一个井底之蛙一样。虽然讲回来也不错，但是现在是该努力的年纪，要对得起自己的青春。”
王父两手离开方向盘鼓掌：“张老师你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个理。其实我最怕的不是花钱花心思，我家就这么一个小宝，不管是请老师，还是接他上下学，都是我应该做的，父亲的责任。我最怕的是我这个小宝他把自己的时间浪费了，小学六年中学六年，十二年的时间就是为了一年后的高考。我也不强求小宝他能考多高的分，只是想他能考一个对的起自己的学校。”
张星野说到：“叔叔你儿女心怪重的。现在王同学最大的问题，还是精力被分散了。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叔叔你明白吧，现在王同学不是没有意识到学习多么重要，也不是高压让他产生厌学心理，就是精力被分散。千万不能让他再跑去打球了，要好好收起心思回来上课。”
王父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讲他，你也见过我家里进门冰箱上贴着的家庭条约，没有用啊，他做不到没办法啊，光靠我讲一点用没有，他妈妈在家也讲，他外公也就是校长也天天讲天天念叨，没用，他自己还是不知道，懵里懵懂的，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哎。
“张老师，你说像我们这种小县城的平凡人，除了高考也没别的路子可以走了。我也不想我家小宝以后大富大贵，高人一等，至少不能比别人家小孩差太多吧，你说是不是。”
尽管王父车开得很慢，路途总有终点。到了幸福公寓楼下，张星野下车：“叔叔回去路上慢慢开，今晚真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走前面走。”王父伸出头来摆摆手，“张老师早点休息！”
目送王父走后，张星野坐在马路牙子上点了根烟。凌晨的青阳比夜色初降时更加显得冷清，对面的路灯洒下一丝清光，映衬着灯下的合欢树略显凄凉。张星野抬头望向天顶，月亮如同一块明镜高悬夜空，又想苍天睁开一只巨大无比的眼，要看清人世间所有的因果。
幸福公寓二楼一家灯火忽然亮了起来，闪了一下张星野的眼睛，把这位思绪纷飞的年轻辅导老师从天上拉回到地下。张星野揉了揉眼，转身看向灯火大亮的人家。原来是一位熬夜冲锋的小孩被自己妈妈叫去睡觉。
“虽是人间火，敢与月争辉。”
张星野丢了烟头，转身上楼。明天还得早起教课来，自己不管怎么讲也算是华夏人民精神建设的搬砖工，得早点睡觉了。
最让人感到烦躁的莫过于清晨响个不停的闹钟，而更令人感到烦躁的则是好不容易被闹钟吵醒，看时间已经是九点二十。张星野摸了一把脸：“我焯！”随即反应过来，打电话给校长：“校长，麻烦你给张维东讲一下，今天的课程把一小时放到明天来上。对，明天考试，今天上课时间改成十点到十一点，明天则是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我昨晚就准备给你讲来，昨晚回来的太晚了搞忘记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就这么讲，麻烦你给张维东那边通知一下。对，我早上睡着了。昨晚搞得太晚才回来，没事，搞来搞去也就这几天了，我都行。”
挂了校长的电话，张星野起身刷牙洗脸，下楼后开车到西门张家生煎包子店。张星野今天运气不错，刚好一锅生煎包出炉。老板娘掀起锅盖，热气往外一腾，锅中的牛肉生煎猪肉生煎在热气中若隐若现，挑逗着张星野的味蕾。张星野要了三个牛肉生煎和一碗青椒肉丝红油面。这家店本来是没有青椒肉丝这些浇头的，后来才有，可也只有青椒肉丝着一种浇头供人选择。青椒肉丝是现做现炒的，老板娘招呼帮忙的阿姨来做青椒肉丝，自己先拿来一个瓷碟子，夹起三个牛肉包子放进碗里；又丢了一把面到灶台前的大铝制锅中。张星野接过瓷碟，走进店内。店内很简单，六张桌子左右对摆，小板凳到处都是。今天来的有点晚，店内只有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张星野随便找了一张桌子，掏出手机刷起短视频。
“好久没去打英雄联盟了。天天忙得要死，哎。”张星野塞了一个牛肉包子到嘴里，咬一口滚烫的汤汁烫到了舌头，又赶紧吐了出来。想想还是不舍得丢掉，又一口一口慢慢吃起来。这一举动惹得旁边的小孩大笑，张星野撇了一眼小孩。他的妈妈赶紧拍了一下小孩的头，充满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张大嘴巴哈气的张星野。张星野摆摆手示意没事，关上手机，慢慢处理面前不冒热气但是热得要命的牛肉包子。
吃完两个牛肉包子，店员阿姨把面端了过来。张星野说了一声谢谢之后挑起面条，把下面的面拌到上面来，把青椒肉丝拌到下面去。如此往复几次，终于夹起一筷子面。张星野端详了一眼夹起的面，心想不错，还有三根青椒，就是没见肉丝。张大嘴巴嗦到嘴里，淡淡的辣味和淡淡的咸味充盈整个口腔，咬断面条，闭嘴咀嚼，面条下得时间不长，很是劲道。咽进喉咙，张星野又端起碗眯一小口汤，咸香鲜美，还有一点麻麻的刺疼。应该是放了花椒。张星野很快吃完一大碗面和剩下的一个牛肉包子，感觉有点不够又麻烦老板拿来三个牛肉包子，顺着小半碗面汤一起吃下。
吃饱喝足结过帐，张星野驾车两脚油门七拐八拐来到风荷园楼下。树荫下的车位早早的被别人占走，张星野随便找了个车位停下后便匆匆赶往张维东家。
张维东家的门是开着的，张星野也不见外，直接推门而入。脱了鞋走到坐在书房的张维东身后，瞅了一眼这位趴在桌子上专心致志看书的小孩，心想这小孩还真不错，自己没来都在家好好看书。拍了拍张维东的背，没想到后者竟然被吓的一惊：“张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吃饱的张星野心情很不错：“我刚进来。不错嘛，看书看进去了。我来了都不知道。你看的什么书？”
张维东脸上浮起一丝骄傲的神色：“我在看《史记》。看到汉高祖本纪了。老师你说刘邦真是他妈和龙生的？”
张星野有点尴尬：“这我还真不知道。应该不大可能吧，司马迁肯定是被他娘的刘邦子孙给切了，所以才编排刘邦的。不过在当时那个环境下，司马迁又不大敢直接骂上面那位茂陵刘郎，只能用这种嘲讽的形式来说刘邦是他妈被龙给那个啥了才生出来的。”
张维东点点头：“张老师你说的应该差不多吧。可惜了刘备那个伪君子，不然汉朝说不定还能再延续几百年。”
张星野摇摇头：“我倒不觉得刘备是伪君子。刘备心中有大仁义，身处乱世不自暴自弃，深陷泥潭不忘复兴汉室大业，坐拥一隅而不偏安，为人兢兢业业，使得蜀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是当时一等一的英雄。”
“那刘备对刘禅，不是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吗？赵云七进七出救出刘禅见到刘备之后，刘备把阿斗丢到地上。还有后来的白帝城托孤，和诸葛亮说什么少主不经事可取而代之。难道在蜀汉的大业面前，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管不顾吗？”张维东说着有点激动，眼眶里隐约有了一点泪水，“刘邦也是，抛下妻子儿女不管，只顾自己逃跑，你们大人就都是这么狠心？事业就一定比家庭比孩子还要重要？”
张维东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张星野站在他身后，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到：“你应该听过孟夫子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吧，生与义也是不可兼得，在生死关头要舍生取义。因为你虽然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或者你身边一位两位人的生命，换来的却是整个华夏的复兴。就比如你上过的一个课，最可爱的人，里面就有国家特级作战英雄的故事。***，张开双臂用胸膛堵住敌人的枪眼，他们在国家危险存亡的关头用生命换来了我们现在的美好生活。你说的对，刘邦自己跑路抛妻弃子，可是他也是为了汉朝大业，为了当时千万生灵免遭涂炭，穷苦百姓不受秦王暴政……”张星野说着说着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开始有点不受控制，调整了一下心态，“你昨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今天情绪这么不好？”
张维东抹了抹眼泪：“没有什么事。就是昨天下午我外婆在老家中暑了，我妈让我爸爸回来，我爸说什么自己值班走不开。后来还是我小姑回来把我外婆送到医院去的。还好没什么事，吊了个水就好了。”
“那还好没什么事。对了你爸爸是干啥的？”
“我爸爸是当警察的。”
张星野恍然大悟：“难怪了。现在这么热的天，我们这山区树木又多，特别容易引发火灾。你爸爸应该是协助森林防火工作，所以没时间回来。没事的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天再热总凉的时候。”
张维东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怪我爸，这也是他的工作嘛。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大仁大义，什么舍生取义，但是舍小家而保大家是应该的，我很佩服我爸爸。只不过他……”
张维东顿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中是张维东父亲和两位样貌相似的女子。张维东指了指其中的一位女子：“这是我妈妈。”又指了指另一位女子：“这也是我妈妈。”
张星野知道其中一位原本是张维东的小姨，只是没由来的想到了英雄联盟中劫的技能影分身，脑中响起了那首BGM：“这就是你分手的借口……”强忍住不笑，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故作惊奇：“你怎么会有两个妈妈？你爸爸是当警察的竟然犯重婚罪，这是知法犯法，这……”
张维东本来低落的情绪被张星野浮夸的表演逗乐：“不是重婚。左边这位是我的亲生母亲，右边这位是我现在的母亲，之前是我小姨。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我爸爸因为临时任务，我妈临走前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张星野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但是现如今被张维东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到了无比的震惊。这种震惊就像一块大石头凭空突兀地砸向你，你眼睛闭起，手臂抬高想挡住，却发现并为砸到你。睁开眼睛一看，一个小孩正挡在你面前。
张星野摸了摸面前这位懂事小孩的头：“那你是怎么知道你现在的妈妈是你的小姨的呢？”
张维东抬起眼睛，挣脱了张星野的手：“是她自己告诉我的。我刚开始还不敢相信，后来才知道我亲生妈妈已经……”张维东说着说着又怕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张星野拍了拍张维东的背，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这位懂事的小孩，只能坐在一旁。不过一分钟，张维东抬起头，满怀歉意的对着坐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年轻辅导老师说到：“老师，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洗个脸就过来。”
张星野淡淡地笑了笑：“好，快去快回。今天我们还要复习七年级全册的内容，明天考试。”
七年级生物全册内容张维东掌握的都很不错。张星野只是用了二十来分钟对着目录讲了讲，发现张维东对七年级全册的内容掌握的都很牢固。眼看快要下课了，张星野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情要办，于是提早和张维东说下课，匆匆忙忙得收拾好书包，换上鞋子出门。
这是张星野不长的补课生涯中第一次提前下课，只提前了五分钟。张星野下楼后赶紧上车发动，不顾车内高热的气温，匆忙打开空调，驱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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