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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贞观三年,元日

    贞观三年元日,契丹渠帅(首领)到长安城进贡。

    中书令房玄龄除旧职任(简称“除”)尚书左仆射;

    兵部尚书、检校侍中除尚书右仆射;

    刑部尚书、检校中书令李靖除兵部尚书;

    尚书右丞魏征升迁(简称“迁”)秘书监。

    将军周绍范屯兵并州北部,以便接应突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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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中,突利可汗部一万人马,向阴山的颉利(xili)可汗牙帐发动攻击,大败亏输。

    别说这一点兵力没有什么大用,就是双方兵力相当,突利可汗也不是颉利可汗的对手。

    但是,这件事也在突厥起了轩然大波。

    大汗与小汗公然翻脸了,各部落、各设站哪一边?

    明面上支持突利可汗的人不多,可谁知道,啥时候有人跳出来给颉利可汗来个九寸变五寸四分的“大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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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隋,定襄城。

    年年难过年年过,人人辛苦人人苦。

    虽然是元日了,从城头到城内没有多少喜色,被寒风刮过的脸庞依旧麻木。

    这种坚持,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一个个当年飞鹰走马的公子哥儿,如今跟个乞儿似的,除了手中还有兵器,几乎一无所有。

    即便是处理得不好、膻味极重的羊肉,也只有今天能敞开肚皮吃,那昔日不屑一顾的粗糙菜品,如今都觉得是美味佳肴。

    城头上,游击将军独孤莫语摸着肚皮叹息:“当年在洛阳,随阿耶吃过一顿美味,孟津的黄河鲤鱼肉质细嫩、味道鲜美……”

    宇文晶呵呵冷笑:“就算你现在投了李唐也吃不到。”

    快活的笑声在城头响起。

    唐朝皇帝姓李,避讳不吃鲤鱼,这一点众所周知。

    当然,百姓偷吃就管不了许多了。

    独孤莫语冷笑:“二十四道菜、有干有稀的水席吃过没?白马寺的素斋品过没?”

    说起水席,其实就是流水席,因汤菜较多,所以有这名称。

    白马寺的斋菜能以假乱真,素菜做出来的假肉、假鱼、假鸡,除了能蒙骗眼睛,还能蒙骗舌头。

    在场的杂号将军,不少是洛阳出身的,听到独孤莫语说吃的,馋得受不了。

    “求求你,别说了!”

    独孤莫语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

    论打仗我不行,论吃喝,你们都是田舍汉!

    知道什么叫吃鸡只吃鸡舌不?

    啥也不是!

    负着手、腆着肚,独孤莫语迈着螃蟹步,在城头上溜达,不时有军士点头哈腰。

    宇文晶的目光在独孤莫语背上滞留了好久。

    以前的独孤莫语,坏且怂,绝对没有与自己当面对抗的勇气。

    哪怕这对抗并不是正面的。

    在艰难的岁月,说起这些美味佳肴,对士气的影响是肉眼可见的。

    谁家没有阔过?

    偏偏独孤莫语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即便是说到小朝廷里,那也没法治罪,甚至连训斥都办不到。

    偏偏一些出身更低的将军、军士,就喜欢听独孤莫语摆龙门阵,哪里馋得口水直流、肚子咕咕叫也乐意。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宇文晶转头看了眼城下,几千头牲畜慢吞吞地往城门走来,要依着肚子里的鬼火,恨不能乱箭齐发,射死算毬。

    好好一个定襄城,整成了牛栏马圈,睡觉时鼻孔里飘荡的都是牛屎马粪气味!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能把牲畜放在外头,便宜了唐军吧?

    唐军!

    宇文晶才发现,在城外白杨林子里,一头头牲畜突然转了向!

    一把抓起牛角号,宇文晶鼓着腮帮子吹了起来。

    “嘟……”

    苍凉的号角响彻了不大的定襄城,惊得小皇帝杨政道身躯颤抖,太皇太后萧氏故作镇定,萧嗣业提刀向城头奔走,云师来急率二千人奔赴城门。

    问题是,不宽的街道上,晃晃悠悠的老牛才不理会逆向前进的人类,越急路就越堵。

    等到城门终于关闭时,云师来满眼的疑惑。

    敌人呢?

    宇文晶指着小树林,气急败坏地叫道:“臭不要脸的唐军,偷我们的牲畜!”

    云师来转头看了眼城外的牲畜,鼻孔里哼了一声:“那是突厥人的牲畜。”

    后隋的牲畜,角上都拴着破布条的,要不然早被无赖的康苏蜜拉去宰吃了。

    宇文晶松了口气。

    不是后隋的就好,要不然真是漏船载酒泛中流。

    白杨林中转出高阳妍硕壮的身躯,以及那狂躁的笑声:“哈哈哈!恶阳戍(shu)谢过定襄城的元日礼物!放心,不吃独食,黑驴蹄子一定分你们一个!戍主说了,能治粽子!”

    宇文晶气得想张弓射一箭,但没用,距离太远。

    康苏蜜晃着粗壮的身子,慢悠悠地上了城头,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们的牲畜被唐军劫了?”

    城头上一片死寂。

    萧嗣业面容阴沉:“康苏蜜,是你的牲畜被唐军劫了!”

    康苏蜜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哦?为什么我知道的事实不是这样?”

    云师来对着萧嗣业缓缓摇头,转头对康苏蜜道:“是哪家的,可以搁置争议。唐军还在白杨林处,吐屯看看,是不是让你的兵马会上一会?”

    萧嗣业强忍怒火,改为阴阳怪气:“不会是吐屯也不敢出战吧?”

    康苏蜜呵呵一笑:“二位觉得,我康苏蜜很像傻子么?唐军敢来定襄城挑衅,必定早有埋伏,我会傻乎乎上去送左耳?”

    不管康苏蜜是不是在偷女干耍滑,至少他的判断,与萧嗣业、云师来是一致的,都感觉唐军一定有埋伏。

    事实上,他们的感觉很正确。

    藏身于暗处的潘金凤就觉得很失望,辛辛苦苦抬一具伏远弩出来,竟然没引到大鱼上钩。

    柯斜的目光掠过树林,看到那一角飘飞的素幡。

    咳咳,柯斜根本没有打秋风的念头,现在是春天,只是跟定襄城拿了点新春礼物而已,不能说抢。

    柯某人是饱读诗书的君子,怎么可能是抢?

    哪家拜年不得拿点压岁钱——这年头叫压胜钱。

    再说,定襄城迟早是大唐的,恶阳戍也不过是提前收点租庸调嘛。

    遗憾的是,没把康苏蜜的人马调出来过过手,不知道对方成色如何。

    不弄明白了,就是独孤莫语真敢献城了,柯斜也未必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