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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一开口就要杀人

    十二月十五日,望朝。

    吐谷浑洛阳公战战兢兢入朝,满殿上下杀气腾腾,让洛阳公心虚。

    秋收的时候,吐谷浑不过找大唐陇右道“借”了些粮食,咋就闹那么大呢?

    往年也不是没借过,咋那么小气?

    鄯州、廓州的兵马向边界游弋也就算了,咋右领军卫、左武卫都出动了?

    应对这两路人马倒是没太大问题,又不是生死决战,无非就是袭扰加转进而已,关键是等他们到吐谷浑时,正好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牲口少吃了开春新长出的嫩草,是会掉膘的!

    “吐谷浑外臣洛阳公,拜见天可汗陛下!”洛阳公施礼。

    兵部员外郎、朝散大夫柯斜出班:“启禀陛下,吐谷浑狼子野心,觊觎大唐,当诛!”

    洛阳公傻眼了,还讲不讲武德,一开口就要杀人了?

    殿中侍御史贺兰楚生出班:“柯员外,这顶帽子有点大,不教而诛谓之虐,就是死也得让他死个明白。”

    贺兰楚生依旧想与柯斜为敌,不过稍稍学了点乖,词锋不再那么恶意显露,给自己留了点余地。

    “就请问这位洛阳公,洛阳是哪一国的?”柯斜挑刺的能力见长,假以时日,搞搞蚊子肉也绰绰有余。

    贺兰楚生默然了,这刺挑得,你说他没理吧,好像也不对。

    这一句话带毒,毒得洛阳公无话可说。

    吐谷浑封官爵本来就混乱,尚书、刺史、侍郎、将军、名王满天飞,像他这种爵位带前缀还有一些,可谁也没想到前缀出了问题啊!

    不是,吐谷浑也封了高昌王慕容孝隽,不见高昌国主麹文泰表示抗议啊!

    而且,洛阳公这也不是第一次出使大唐,以前咋就没人抗议呢?

    孤苦伶仃的洛阳公举目,昔日暗中帮助吐谷浑的盟友呢?

    出来说句话啊!

    你们这样子,我好怕啊!

    吐谷浑多年好吃好喝供养的那些人物,他们突然就不往吐谷浑传递消息了,吐谷浑得到这一条消息,还是牺牲了一整条线的暗探为代价得来的!

    这才是让洛阳公胆寒的地方。

    实在没办法了,洛阳公一低头:“外臣的封号似乎不太妥当,待回伏俟城,外臣请步萨钵可汗重新册封。”

    寻岔儿是吧?

    回去我请求改封河南公,气死你们!

    再寻岔儿,能告诉你黄河之南也叫河南!

    想坑你阿大,尕(g)娃你还嫩着哩!

    “外臣奉我吐谷浑步萨钵可汗之命,进献珠宝若干,为太子尊王向大唐求娶公主为太子妃。”

    天才的步萨钵可汗脑袋一拍,收拢了历年从陇右劫掠的宝物,派洛阳公进长安城,为太子尊王向大唐求娶公主。

    求娶成功了,你大唐总不好意思打我吐谷浑了吧?

    到时候,大唐打吐谷浑,吐谷浑就打大唐公主!

    桀桀,真是个天才的主意!

    别看这主意歪得一匹,至少人家没有打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主意、厚着脸皮叫贞观天子岳丈。

    柯斜举木笏:“陛下,大蒐之时,大唐已经对吐谷浑高昌王慕容孝隽开出条件,交出历年劫掠人口,但吐谷浑毫无诚意。”

    “没有诚意的婚姻,只是个牢笼。哪怕是高阳妍,都还有人上心,何况是堂堂天潢贵胄呢?”

    说到高阳妍,贞观天子含笑点头:“不错,大唐的公主,也不求什么金山银山,诚意是要有的。”

    黑着一个眼圈的刑部尚书、任城郡王李道宗,鼻孔里哼了声,目光凌厉地扫过洛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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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望地退出太极宫,洛阳公往诸坊狂奔,一家家地拜会昔日的“伙伴”。

    很无助,一褡裢的珠宝,连门子这一关都过不去,直接扔了出来。

    “郎君说了,再有吐谷浑人进来,腿打折!”

    洛阳公感到绝望了,为了钱财,这些人可以把自家祖坟都刨了,怎么会突然变身正人君子了?

    为什么吐谷浑多年的劫掠,往往能一击得手,大家心里没有种树吗?

    没有这些亲爱的盟友,就吐谷浑当年连李轨都打不过的兵马,怎么可能频频得手呢?

    一次次的碰壁,近乎崩溃的洛阳公才知道,因为这些人家在大唐投了成千上万贯钱,参与这次围剿吐谷浑!

    大唐朝廷公布的内容,是带子民发家致富,可洛阳公知道,那是为了补充大唐不富裕的钱粮!

    囊中羞涩的大唐已经很可怕了,再有足够的钱粮,谁敢与抗?

    而投了巨资的商贾、豪强、世家、官员,谁不想在注定的胜利中多分一杯羹?

    这些人家,多多少少有部曲、奴仆曾经在吐谷浑境内活动,吐谷浑的一些机密,或多或少被他们知道一些。

    为了巨大的利益,他们毫不犹豫地转换了立场,吐谷浑就成了他们敌人。

    立场转换之丝滑,在这世间也是罕见的。

    没办法,“致富向西”的前景太诱人了,谁能断了

    有他们的人在前头带路,西倾山到黄河段的膏腴之地怕是保不住了呀!

    “哦,有人托我告诉你,出这个主意的,就是在朝堂上怼你的兵部员外郎柯斜。”

    一个罩在羃篱里的人,冷冷地告诉了洛阳公这个消息。

    回到四方馆的洛阳公苦笑,真有人想拿他当枪使呀!

    一个不到五品的员外郎,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朝堂,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柯斜但凡有丝毫损伤,洛阳公必然在归途遇猛兽而亡。

    逃!

    十二月十六日,皇城、京城的大门五更打开,洛阳公与随从简易地作大唐人打扮,骑着乔科马匆匆远遁,连来时的仪仗都扔在了四方馆。

    洛阳公不怕在战场上输掉人头,却怕自己不明不白毁在阴谋之下,还背一身烂账。

    甚至,马过沣水之后,洛阳公还把人手分了三路,自己带心腹,悄无声息地走小路到鄠县圭峰山,穿过松林,入大名鼎鼎的草堂寺。

    为了逃命,洛阳公甚至已经遣人带走了马匹。

    三藏法师鸠摩罗什石碑前,悠扬的钟声在洛阳公耳中回荡,让他心头忽然宁静下来。

    生也好,死也罢,不过是红尘走一遭。

    何况,前半生的杀戮,他也造了不少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