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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使者跑了?

    十二月十九日,常朝。

    一名中书省从六品上通事舍人出班:“臣某启奏,吐谷浑使者洛阳公于本月十六日不告而辞,车驾仪仗留于四方馆。”

    消息其实在当天就已经传开,只不过大家以为洛阳公出去散心了呢。

    工部虞部郎中李道裕出班:“臣李道裕有本,自长安到盩厔(周至)县沿途,计有吐谷浑尸首四十多具,都是作唐人装扮,弃尸山林。”

    没办法,虞部管的就是山林、沼泽,且长安城三百里内禁止狩猎、采捕,除了司竹监,山林都是他们管着呢,尸首扔山林能不报么?

    这是哪个混账玩意,管杀不管埋,你哪怕是洒上薄薄一层土,我们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铲点土上去挡一挡,春暖花开又是肥料了。

    这么乱扔,不是制造疾病吗?

    “有洛阳公的尸首么?”张阿难沉声问道。

    这个很关键!

    李道裕斩钉截铁地回答:“臣一个个亲自检查过,没有洛阳公。”

    朝堂上下都沉默了许久。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整个世间通行的规则,大唐自然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为难洛阳公。

    殿中侍御史贺兰楚生有意无意地开口:“会不会是兵部员外郎的举动吓到他了?”

    谁让柯斜当天说“当诛”的?

    柯斜嗤之以鼻:“贺兰氏就这点眼界,难怪北魏之后就越来越差了。不懂的话,可以问问鸿胪寺,当使者的,受一两句恫吓算个什么事?”

    鸿胪少卿刘善出班:“行人之苦,只有员外郎说了出来。武功县立苏武墓,为行人楷模,可还有更多的行人,活都没法活下来。”

    更屈辱的行人,还有被逼着吃屎的。

    平常的铮铮铁骨,与生死一线时的铮铮铁骨,含金量是不同的。

    甚至,挺过生死线的铮铮铁骨,都未必敢保证自己能再挺一次。

    对于洛阳公的行踪,贞观天子并不是太在意。

    这年头,豺狼出没,死一两个倒霉使者,不是很正常么?

    只要不是朝廷出手,别人爱说啥说啥。

    刘善并未退下:“启奏陛下,同罗可汗、阿跌可汗、回纥可汗、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联名,请从漠北修建参天可汗道至大唐。”

    柯斜不禁侧目。

    谁说胡人就憨直的,这“参天可汗道”的名称,满满的马屁味,格调还高,比那些不入流的恶臭谄媚强太多了。

    好名的贞观天子,一定拒绝不了这提议的。

    “乙失夷男,好人呐!”贞观天子的笑容灿烂。

    管他乙失夷男是什么心思,大唐的硬实力可以镇压一切想法,这世间,终究是拳头说了算的。

    路修通了,便于漠北铁勒各部对突厥劫掠,不也同样利于大唐挥军北上?

    反正,只有突厥人受伤。

    兵部尚书侯君集出班举笏:“臣侯君集支持此议。”

    很显然,他也看清了其中的利弊。

    乙失夷男也不甘心守着郁督军山附近,当一个巴掌大的可汗,这个上表,也是暗戳戳向天下昭告,同罗、阿跌、回纥,已经成为大薛延陀的一部分。

    漠北薛延陀已经占据了大半,接下来该是向突厥下嘴了。

    不管是当年的仇怨,还是现实的利益,薛延陀都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今天赶着骡马占了突厥一小块草场,明天更进一步。后天抢几头牛!

    不服气,来打啊!

    一盘散沙的突厥,又怎能抗衡得了蒸蒸日上的薛延陀?

    何况,乙失夷男的庶长子、达度莫贺咄叶护乙失颉利苾,对突厥人的态度很凶恶,要么降、要么死。

    有主心骨的突厥人是狼,没主心骨的突厥人是羊。

    虽然大唐册封得突厥遍地可汗家,但老派的突厥人,还是更认同在长安转职为突厥歌舞表演艺术家的颉利可汗。

    至于其他可汗,包括新任突利可汗阿史那贺罗鹘,都没人怎么在意。

    切,这个实力还不如我的也是可汗?

    早晚有一天,薛延陀或者其他势力又会再度膨胀,成为第二个突厥。

    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之间强烈的差异,迟早又会再起摩擦,直到大慈大悲加特林菩萨之类的出现,强力抹杀了速度的优势。

    分封薛延陀达度莫贺咄叶护与肆叶护可汗,只是一个伏笔,乙失夷男的威望足以压制他兄弟,不至于现在阋墙。

    现在的乙失夷男,当然不够份量成为贞观天子的对手之一。

    “嗯,约束一下薛延陀,不可过于骚扰地方。”贞观天子一声轻笑。

    参天可汗道必然经过突厥的地方,薛延陀必然会抓突厥人的壮丁,可这对于大唐来说,有必要在乎吗?

    虽然大唐的阴谋、阳谋频出,对突厥恩威并施,可效果并不是特别理想。

    什么叫喂不熟的狼崽子啊!

    因为温彦博的极力反对,突厥内迁这种荒谬的计划终于停止了,但各部总是时不时闹点幺蛾子,让大唐如定襄城、恶阳戍之类的兵马不敢裁撤。

    造成这个后果,还是当初定位的问题,真以为羁縻州制度包治百病,时不时给突厥撒点好处,总觉得能归心了。

    殊不知,个体或部分群体能归心,整体嘛,老祖宗都说了,畏威不畏德嘛。

    所以,坐视薛延陀压制一下突厥,让那些狼崽子知道点好歹,也是很有必要的。

    柯斜想了想,举起木笏:“臣柯斜以为,修建参天可汗道是好事,但应该给薛延陀划定区域。臣窃以为修建到定襄城,就应该停手。”

    贺兰楚生跳了出来:“难道由薛延陀修建到长安城,不好吗?”

    工部尚书、纪国公、高密长公主驸马都尉段纶出班喝斥:“无知小儿,朝堂吠吠!大唐自身的道路,安敢交给番邦施为?你是收了薛延陀多少好处!”

    段纶一般很低调,极少在朝堂上公然发言,这一次是听这蠢话听不下去了才出头。

    柯斜嘲笑地看了殿院首座张行成一眼,微微摇头,表示对殿院战力下降的严重失望。

    张行成眼皮耷拉,鼻孔里一声闷哼。

    你们两家的私人恩怨,去外头打生打死去,莫挨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