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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都怪侯君集

    凤州衙门,二堂。

    上佐、参军齐聚,共议尚书省符文。

    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一般的符文,朝廷制定了,地方上连多一句话的意思都没有,乖乖领命就是。

    偏偏这道符文的内容影响太大,也只能议一议了。

    内容也不复杂,在县-里-村的三级架构中,生生插入乡的架构,变成县-乡-里-村的四级架构,每乡设乡长一人、乡佐二人。

    司户参军龙亚仁一肚子气:“三省是在干嘛?闭门造车吗?增加一级架构这样的大事,他们一拍脑袋就决定了?”

    录事参军杨当头吃了口茶汤:“多养几张吃闲饭的嘴倒是没事,可他们要有权力!插在县、里之间,多了那么一道横亘的机构,会不会影响诸县控制里、村?”

    治中文嘉陵叹息:“本官觉得,乡与里职能重叠,遇事时,可能两级都要管,也可能两级都撒手,互相推诿。”

    还真别说,相互推诿这种事,在官场上屡见不鲜。

    要说哪家错了呢,还家家都有理。

    柯斜看了眼强仲豹,强仲豹吃完茶汤,淡淡一笑:“本官觉得,乡与里的设置,不是不好,只是两套体系应该冲突了。”

    “感觉就像是做麻辣鸡,结果加了一碗糖进去。不能说麻辣鸡不好,也不能说糖有问题,总归是不合适。”

    负责记录的录事史罕父杵显然吓到了,没想到凤州的官员胆子那么大,连三省的符文都抗拒!

    还真不是凤州僭越,这年头的地方确实有一定的自***,以调整朝廷符文的影响。

    柯斜点头:“既然意见基本一致,凤州由本官上表,不遵这道符文,维持旧框架。”

    强仲豹开口:“下官附议署名。”

    连公西赞名都附议,这一道符文在凤州就正式作废了。

    地方不是没有权力拒绝朝廷荒诞的符文,只是官员们懒得为地方着想,反正损害的也不是自己家利益嘛。

    弊政多半是这么来的。

    凤州官员明文拒绝尚书省的符文,在大唐都引起阵阵骚动。

    胆子也太大了,你就是不想执行这脑瘫的符文,阳奉阴违得了呗,这么直接顶上去,前途不想要了咋地?

    是朝廷不要颜面了,还是尚书省脸不痛啊?

    天子也无奈,这个柯斜,虽然多数时候是一副油滑官吏的嘴脸,可硬起来,除非将他除官,否则头铁程度不下于魏征。

    迁为正四品上尚书左丞的杨纂出班弹劾:“凤州不遵尚书省符文,是为大忌。长此以往,天下诸州群起效仿,朝廷将无法制约。”

    民部尚书窦静也在今年卒于任上,此时只有民部侍郎卢承庆顶上了:“当日议及乡一事,民部就表示极力反对,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

    “地方上不认可这一符文,臣以为可以择地试行,然后再行推广,而不是没头没脑地全面铺开。”

    吏部尚书侯君集打了个哈哈:“凤州拒绝施行,多简单呐,凤州刺史柯斜免官,换一个对尚书省言听计从的刺史上去就是了。”

    所有官员都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侯君集,谁也不知道他在说正话还是反话。

    不是,侯君集这话,听上去怎么感觉像在嘲讽?

    这不太像侯君集的为人嘛。

    侍中杨师道出班:“本官以为不妥。哪个地方反对就把刺史换成听话的,长此以往,朝廷还能听到一句真话吗?”

    虽然这柯斜与自家的关系一言难尽,可不代表杨师道就会因私废公。

    就事论事,容许朝堂、地方有不同的声音,不搞一言堂,大唐才能健康的延续下去。

    中书令温彦博微笑:“既然有意见,何妨容许它存在,待三年时间再看优劣?”

    尚书右仆射高士廉表示赞同:“身为朝廷重臣,要有容人之量,得听得进别人的意见,而不是仗着权势一意孤行。”

    杨纂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本官虽然与凤州刺史柯斜有不大不小的过节,那也不是你们让本官一个人背锅的理由吧?

    增设乡一级的构想,可不是本官提出来的!

    杨纂本人的话,并没有刻意针对的意思,只是就尚书省与地方的分歧陈述一下意见的,怎么就演变成这模样了?

    都怪侯君集!

    要不是他在拱火,叫着要免了柯斜,哪里会一步步推到这荒唐的地步?

    谁都知道,侯君集是想让柯斜这心腹爱将回长安,只要涉及柯斜的事他都要阴阳怪气地推一把。

    脾气暴躁、孤僻的侯君集,都学会阴阳怪气了啊!

    朝堂还真是一个大染缸。

    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开口:“增设乡一级,是经过政事堂共议的结果,凤州有保留意见可以暂缓实施,其他地方执行!”

    国策不见得都完美无瑕,不论对错都要实施下去,总不能天天坐而论道吧?

    房谋杜断,房玄龄掌了那么多年实权,决断的短板多少补上去了。

    特进萧瑀拉着老脸哼哼:“凤州为什么强烈抗拒,朝廷就不问问缘由?仅仅是柯斜那后生个人反对就算了,可从别驾到参军都署名反对,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柯斜举荐过萧瑀,那也无所谓,关键是柯斜要收拾凤州那个萧有德,还知道书信到开化坊问过萧锐,让萧瑀觉得受到了尊重,有能力的时候自然要挺一下柯斜。

    多好的娃儿啊!

    给事中许敬宗阴阳怪气地开口:“谁知道是不是刺史以权相迫,让诸僚属跟着署名?”

    萧瑀的火气瞬间被点燃了,笏板砸向许敬宗,破口大骂道:“女干佞贼臣!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软骨头,都会跪地求生呢?”

    萧瑀毕竟年纪大了,牙笏扔得准头不够,没伤到许敬宗,话却气得许敬宗面色发紫、浑身哆嗦。

    欺人太甚!

    求生有错吗?啊?

    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你还不肯放过!

    信不信本官在史书上,将你写成心胸狭窄之辈?

    闹得有点不像话了,天子只能出面收拾残局:“给事中不得无端揣测!宋国公,注意仪容!”

    “凤州刺史的性子虽然……耿直,却不喜欢强制僚属同意他的看法,以后不得再对他的品性污蔑。”

    天知道,天子是费了多大劲,才把“耿直”二字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