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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洗洗

    睡梦酣畅,没有什么梦到前世的狗血勾当。

    既然已经活在当世,梦当世就足够了。

    柯斜的潜意识总能感觉到,有无形的束缚从四面延伸,缓慢而坚定地缠到自己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呀!”

    一声怒喝,柯斜一脚踢开束缚,微微清凉刺激了他的皮肤,睁眼的柯斜才发现,蹬被褥了。

    扁舟的方法虽然粗暴,却真的有效,就是柯斜又出了一身汗,精神再度抖擞了。

    不对!

    肚子突然传来绞痛,柯斜赶紧跳下床,就是便桶释放库存。

    娘的,崩得桶壁梆梆响,腿都快拉软了才算完事,执衣是捂着鼻子盖上桶盖,提出去处理了。

    别说执衣,柯斜自己都快熏晕了,贼臭!

    重新洗漱一遍,整了点粥垫肚子,柯斜才问了执衣时间。

    这一觉,他安静地睡了一整宿,现在是辰时末。

    换上绯色官服,柯斜慢条斯理地往州学踱去。

    屁大的州学分成两个院子,以月门连通,相互间却大有“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没办法,鄙视链天然存在,经学看不起医学低,医学看不起经学百无一用。

    经学生与经学博士默然看到柯斜步入医学院,暗暗反思,他们一直得不到使君的青睐,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到位。

    其实,这年头的很多名人擅长医药,李世绩如此,许敬宗如此,孔颖达的儿子孔志约同样如此。

    越有身份地位的人,越重视医术,也不知道经学哪来的底气自傲。

    看到柯斜进来,正教授医学生五禽戏的扁舟收势:“看到没?昨天你们的努力,已经有了结果,使君此刻面色微微红润,显然已经恢复了正常。”

    柯斜破口大骂:“谁配的药汤啊?苦死个人不说,拉得还贼臭!”

    医学生们努力憋笑。

    药有用就好,是药三分毒,怎么可能没有点副作用嘛。

    使君来发发脾气,很正常了,这一点小脾气还能拉近他们与使君的距离。

    面对一个不苟言笑的使君,医学生能放开手脚?

    撒了点气,柯斜正色道:“学医,我觉得最好是要实践,就像……对吧,本官给医学下的任务是,彻查州衙官吏的身体,然后是四县官吏,其间可以诊治黎庶。”

    扁舟点头:“使君的想法,就是医学前进的方向。学以致用,才是你们存在的价值,不要怕犯错。”

    柯斜歪头看了扁舟一眼,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还会喊口号。

    州衙从牙缝里抠钱出来置办医学的家当,医学也得给州衙展示一下自己存在的价值。

    临时给柯斜诊治只是牛刀小试,遍查官吏身体、及时进行诊治,才是医学大显身手之时。

    出乎意料,州衙里有近半人数不愿给医学诊脉。

    柯斜或许能明白这种稍微扭曲的心态:没诊断我就没病!

    别说,这种心态有时候还真有那么一点作用,一些慢性病在患者掩耳盗铃的心态下,竟然活得比受治的患者更长久些。

    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有些人是不喜欢诊断,有些人是不想治,有些人是……治不好。”这是扁舟私下告诉柯斜的话。

    比如说龙亚仁时聋时不聋的毛病,还真不是装的,但扁舟没有能力医治。

    司仓参军萧余典的胃有点小问题,是当年凤州只能吃浆水鱼鱼时不想吃熬的。

    一言蔽之,三十岁以上人群,病痛慢慢缠过来了,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其实,连使君的胃都有点问题。”

    扁舟淡淡地陈述。

    柯斜点头,在军中熬过的人大多有点隐患,过了一定岁数,肠胃多少出点问题。

    军中用膳,那叫一个囫囵吞枣,讲究一个“快”字,年轻时靠身体硬扛,身体条件退化时就难免遭罪了。

    这个问题不是柯斜能解决的,柯斜最多只能接受扁舟的诊治,然后让执衣慢慢熬药汤给他喝呗。

    想到那苦得要死的药汤,柯斜差点想喊“不治了”。

    幸好调理有一个时效,扁舟的药七天一个疗程,四个疗程结束,柯斜最多忍耐一个月。

    “医学博士!凤州医学博士!救人!”

    血淋淋的一骑冲到头门,粗豪的叫声带着惊慌。

    扁舟挥手,阿蛮等医学生立刻将马背上的另外一人托入医学院。

    柯斜看了眼这个血淋淋的人,十名执刀在他身后戒备。

    “洗洗吧,窦兄。”

    这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自然有官身,与柯斜也没有过节。

    柯斜不肯叫他全名,是不愿将众所周知的隐私翻到明面上。

    窦奉节的骨骼比柯斜宽大,柯斜的常服他穿不了,只能现到成衣铺采买。

    好在窦奉节出身虽好,人却不挑剔,给什么穿什么,一身普通的火麻布衣裳也穿出豪气来。

    窦奉节将枪、刀、弓箭悉数放在石桌上,表现出对柯斜不设防的样子。

    柯斜却知道,要轻视现在的窦奉节,容易死!

    “放心,医学只问是否伤病,不管他什么来历。”柯斜让执衣将窦奉节的血衣烧了、马刷了,轻声安慰窦奉节。“从某种意义来说,你我可以算是盟友。”

    窦奉节吐了口粗气,目光闪烁。

    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年他就不该接这个烂摊子,以至于成了长安城的笑话。

    “贺兰氏势微,应该没有能力反击,难道是侍中杨师道的旧部?”

    柯斜大致推论。

    杨师道当年也带过兵,有几个旧部也在情理之中,之前因杨豫之的过错而忍让,可窦奉节欺上门了嘛,人家也放手反击。

    哪怕天子知道这事,也只能默然。

    哪边都是亲戚里道,哪边都有过错,相互间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还能怎么调停?

    累了,毁灭吧,要死死快点。

    负伤的人,应该是窦氏的心腹,柯斜与赵节在州界相会时,射向赵节那支箭应该是他的杰作。

    柯斜叹息:“在长广长公主与杨师道归西之前,你我很难奈何得了杨豫之。”

    窦奉节重重点头,捂着腹部的手缓缓放下。

    杨豫之是他们二人共同之敌,柯斜说一声“盟友”也不为过。

    “医术如何?”窦奉节沙哑地询问。

    “不敢称名医,至少不会犯低级错误。”柯斜笃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