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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逢侠客传授绝学阵 遇智障切磋逍遥林。

    话说当日,老瓢吃了败仗,坐在地下垂头丧气。

    不多时,易容的风尘侠客便走进门,没聊几句,随即出言讥讽。

    老瓢哪里肯忍,跳起身来,破口骂道:“老虔婆!你是能打,刚才怎么不出手助我,却要包庇那个流寇?”

    谁知这妇人毫不动容,意态闲散的说:“你要知道,人在江湖,就像花在枝头,聚散开合,都由不得你我。”

    老瓢“呸”了一声,撇过头道:“才念得几天佛经,就来消遣我老瓢?这些个机锋禅句,你还是换个人说罢。”

    妇人笑道:“你不听,我就偏要教你,三十二家门派的绝学和阵法,你一样都不能少学。”

    老瓢本不想搭理,但眼角的余光飘过,这老妇咧开嘴微笑,刀割般的皱纹更加深陷,实在是干瘪可怖,但见:

    六旬老妇四体枯,

    花折叶落貌全无。

    如刀岁月割俏脸,

    似霜银粉鬓边涂。

    老瓢被笑的心里发毛,不禁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凭什么非要教我?俗话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是……”

    说到这,老瓢挺起了胸膛,声音似也大了三分:“但是,我老瓢也从不受人恩惠。”

    面前的妇人又是一笑,这回就连小乔看的也有点发毛,勉强出声道:“前辈,我这个兄弟不懂事,冲撞之处,莫要怪罪。”

    妇人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转头问道:“你真的不想学?”

    老瓢心一横,说道:“不学!打输了,就得靠自己练,你懂什么是男人吗?”

    妇人神色一收,森然道:“你懂什么是江湖吗?”

    老瓢一怔,怒极反笑,道:“好啊,我不懂!你……不,前辈你,你来给我说说,什么才是江湖?”

    “你身上穿的布衣,就是江湖。”

    妇人不紧不慢的说道:“衣服有面子,也有里子。你想在无剑的江湖上走,骨气是有了,做里子足够,但你没有面子。”

    “面子?”老瓢怒意不减,道:“我老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的是面子!”

    小乔在一旁听出了端倪,抬手止住老瓢,问道:“依前辈的意思,什么才是面子?”

    那妇人说道:“绝学是你安身的根本,是你行侠的基础,更是你逍遥的不二法门,什么是面子,这些都是。”

    老瓢也不是笨蛋,听到此处,心里早已知道妇人是好意指点。可这脸,无论如何也拉不下来。

    毕竟机会难得,思前想后,老瓢硬着头皮道:“你别顾着吹法螺,要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刚才那人用的是什么招。”

    风尘侠客心里不由暗笑:“这新人看似粗野,可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又想让我教他,也不折他自己的脸面。”

    不过念在城隍庙里,老瓢询问时,透出的那一股天生的义气,这风尘侠客也没有过多刁难,对二人倾囊相教,有诗为证:

    江湖初开义为先,

    心胸万里走天边。

    桃李一枝终独秀,

    再将旧话翻新篇。

    却说这哥儿俩,自从得知了各家绝学、摸清了门派的正邪之分,小乔便想先走邪派,老瓢却自诩一身正气,不屑同流合污。

    二人一路推图,进展神速。

    这天,他们通关了青城山,小乔想就地拜师,学习“七星剑法”,却拗不过老瓢的一缠再缠,终究打算陪他再走一章。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二人在一道瀑布前被多名黑衣人拦住。哥俩无论如何也打不赢这旗鼓相当的四人,一时间陷入僵局。

    老瓢在闲聊里喊道:“同时天涯沦落人,有谁肯来助我兄弟一把,待将来飞黄腾达,必定不会弹冠相庆……”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这话音没落,远处的密林里婆娑响动,已经风风火火的赶来一个人。

    老瓢定睛一看,此人身高八尺,腰间挂着一袋大米,正是:

    吃过午饭喝过茶,

    再背大米做神马?

    一身豪情来相助,

    林间小鸟笑喳喳。

    老瓢待这人走近,问道:“阁下是谁,是不是来——”

    “哎呀!”

    那来人一把扯住二人的袖口,也不言语,回身就走。小乔和老瓢被他几步拉到林间小道,俱都惊疑不定。

    老瓢大着胆子又问:“这是……”

    “杀了他!”

    这人一指小道旁的蒙面人,更不肯多言。

    老瓢想,这人怕不是糊涂了,我要打的是瀑布面前的蒙面人,他却叫我来杀这个。

    不过老瓢转念道,这里只有两个蒙面人,我怕他个鸟!杀一个,泄一泄刚才被围攻的恶气。

    想到这,老瓢反手拔出长剑,斜挑中门,就要厮拼。

    谁知刚进场,身边忽然多了一阵风,老瓢没反应过来时,其中一个蒙面人已经倒地不起。

    老瓢脑海一片空白,突然间袖口一紧,又被那人拉回瀑布边。

    那人毫不停留,对小乔说道:“你,等他进场,就去他对面打他!”

    老瓢再也忍耐不住,怒道:“你为何不亲自来打我,却要叫我兄弟动手?”

    那人一瞪眼,说道:“我要帮你打蒙面人。”

    老瓢怒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打法。”

    说完,老瓢拔剑下场,吃力的拆解着对面三人的攻势。忽然间,对面多了一人,正是小乔。

    老瓢心里暗道:“苦也!今日我兄弟被人诓骗,同室操戈,却是怎么办才好?”

    这滑稽的念头刚起,身边又多出一阵风。那人竟出现在老瓢身边,剑势放开,将小乔在内的四人一并笼罩进去。

    小乔一见不妙,赶紧跳出场外,观望局势。

    对面仅剩的三位蒙面人,在此人面前就像薄纸,一击即溃,二人借助此法,竟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这道沟壑。

    老瓢虽然鲁莽,但是也识得轻重好坏。抱拳向那人谢道:“大恩不敢或忘,还请知会姓名,日后再行报答。”

    “智障。”

    那人说完话,留下目瞪口呆的二人,闪身离开。

    老瓢和小乔无法可想,只得回返广场。小乔说什么也不肯再往下走,只争要去青城山拜师学艺。

    老瓢百无聊赖之下,独自一人逛到了西安城外,试图平复心情。

    入目是高耸的城墙,巍峨庄严,站在城墙根下,老瓢赞道:“八百里秦川,关中数西安,今日一见,果然是上佳的风水。”

    城西有一座七星角楼,老瓢熟知历史,知道那是袁天罡观星的地方,好奇心遂起,想要一探究竟。

    顺着南城墙越走越近,角楼里隐约传来人声。老瓢大喜,加快脚步走到门边,探头看去时,里面的场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在屋中间摆开。桌边站着三名军卒打扮的人,另有一位白衣男子,侧身而立,手里拿着一个骰盅。

    这群人围成一圈,吆五喝六,竟是在赌大小。

    老瓢一愣,心道:“我只说这清平世界,人人自守,谁想到在这里遇见同道中人,奇怪,奇怪。”

    “一二六,压小,通吃!”

    这四人中,由白衣男子坐庄,其余三人全部压了大,将面前黄澄澄的物事推在白衣男子面前,看样子,竟是一块块的金锭。

    老瓢耐着性子,又看了几圈,这白衣男子赢的最多,可谓八风吹不动,端坐钓鱼台。

    “承让,承让。”这男子赚了个盆满钵满,显然乐开了花,一边说,一边忙不迭的伸出手,将金锭揽入囊中。

    不经意间,男子回头,看见门边的老瓢,笑着问道:“小兄弟,你也来玩两把么?”

    老瓢一愣,苦笑道:“我倒是想玩,只可惜两手空空,一块金锭也没有。空手套白狼的事,我是不做的。”

    “你没有金锭,不是还有那把风泉剑嘛。”

    男子看向老瓢背后的剑,伸出一根手指,调侃道:“我觉得,这柄宝剑,至少也得值这个数。”

    书中暗表,这位坐庄下注,稳赚不赔的白衣男子,正是帮派“纵横天下”的中郎将——李寻花。

    此人平素为人中正,对新人极是照顾,喜欢发放一些赚潜能的门路,令许多萌新受益匪浅。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也曾指点老瓢拆招的种种技巧,成就了无剑江湖里一段低命中闯楼的佳话,在此不提。

    却说这老瓢听完白衣男子的话,嗤笑一声,说道:“我老瓢道也想卖剑,但这是我吃饭的家伙,请恕不能从命。”

    那男子说道:“没事,我替你下注,你只管猜大小。”

    老瓢苦笑道:“万一我猜不准,那该怎么办?”

    男子疑惑道:“你以前没赌过骰宝?”

    “我还不识字的时候,就已认得骰子的点数大小了。”老瓢答道:“只是,这赌桌上的事,输和赢,神仙也不知道的。”

    男子一把甩出十个金锭,说道:“那还等什么,赌!输赢都算我的,你只过过瘾就好。”

    老瓢听完,上前两步,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骰盅个头虽小,重量却不轻,老瓢接到手里,撸起袖子,问道:“轮到谁做庄了?”

    男子眉头一皱,说道:“你到底会不会玩,你接我的位置,自然由你做庄。”

    老瓢摇动骰盅,一把按在桌上,说道:“我压小。”

    面前,十块金锭闪闪发亮,老瓢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心道:“这要是输了,我可还他不起,倒不如听天由命。”

    想到这,老瓢闭着眼拿起骰盅,满座喧哗。

    老瓢心下一紧,把眼睁开条小缝,三个一,豹子。

    那男子哈哈大笑,拉着老瓢走出了七星角楼的赌场。老瓢心下忐忑,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承天门的大街上热闹非凡,南来的、北往的,看戏的、说唱的,应有尽有。

    二人一路看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待到又转过一个路口,不远处似乎是一个大的府邸。

    老瓢正想开口道歉,男子已经回头问道:“你可知,我平生最不喜欢哪三种人?”

    老瓢心下发虚,揣测不安道:“是赌技差的么……”

    男子摇头道:“我最不喜欢三无人员。”

    老瓢大惊:“三无?”

    男子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道:“三无者,好色无胆,喝酒无量,赌博无银。”

    老瓢闻言,差点笑出声来,却赶紧转化成一声尴尬的咳嗽。

    “怎么,你觉得我在逗你?”那男子说道:“那前面两个,和我一样穿白衣服的人,腰里挂着剑,看见了吗?”

    老瓢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近在眼前的府邸门口,立着两位白衣人,看样子应该是看家护宅的剑客。

    “看到了。”老瓢想了想,赶紧补充道:“不过,他们都是保镖护院的,可不一定会赌博,想来更不会喝酒。”

    男子笑的更厉害了,说道:“答对一半,他们虽不赌博,你却能向他们借到银两。”

    老瓢皱眉道:“这借钱的事情,岂不是山野贼寇所为?”

    男子不以为忤,笑着说道:“他们腰上有一块令牌,你只需要借来,就可以进庄园玩玩,里面的风景很好。”

    老瓢面露难色,说道:“我和他们非亲非故,贸然去借令牌,只怕难以成功。”

    男子说道:“你先去借。他们不给时,我自去帮你。”

    老瓢想,自己倒也不是什么真的好人。今日欠钱理亏,说不得要去借张令牌。真要打起来,二对二,也不会亏了场面。

    想到这,老瓢心下再无迟疑,走近门前,双手抱拳,向两名剑客一礼,就要说出自己的请求,有分教:

    红花绿柳,

    下打剑客土生金

    青叶白藕,

    上采莲蓬木换银。

    直教:

    休言楼前人马稀,

    自有好汉万人敌。

    百丈高层弹指破,

    应似飞鸿踏雪泥。

    毕竟不知这老瓢怎生去借令牌,且听下回分解。